李秀寧還沒有來得及衝出,就只聽到後面一聲大吼:“夫人且慢!”
李秀寧的眉頭皺了皺,轉頭看去,只見柴紹一身獸面連環明光鎧,全副披掛,手持一杆亮銀長槊,帶着四百多名騎兵,從中營的方向衝了過來,柴紹一馬當先,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神駒長嘶一聲,四蹄翻飛,騰空而起,直接越過這些輜重大車,穩穩地落到了李秀寧的身邊。
李秀寧微微一笑:“夫君,你怎麼來了?”
柴紹笑着看向了面前的陷阱,說道:“爲夫不就是怕這陷阱不能坑死賊人嗎,所以帶了部曲前來相助,不過看來也沒有必要了。夫人,這下着實漂亮啊。”
李秀寧點了點頭:“這些羌賊很兇悍,他們的那個頭子,就是前面帶着羽盔逃跑的那個也很狡猾,不除掉他,只怕永爲後患,你來了正好,跟我一起追擊此賊吧。”
柴紹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正在向高墌城逃跑的旁企地,說道:“他的馬很好,只怕我們都追不上,追近了高墌城,只怕還要受城頭的弓箭攻擊,反而不好。這下我們打退了從城中出擊的賊軍,諒這些狗賊不敢再出來了,夫人,龐將軍那裡很危險,我已經把所有的中軍步兵全派出增援了,你快隨我再帶騎兵過去幫忙,二郎說過,只有正面頂住了,他纔會出擊!”
李秀寧不甘地看了一眼已經逃過涇水的旁企地,恨恨地說道:“便宜此賊了。我們走!”
李世民坐在高地營地的胡牀之上,現在他的這個觀察位置很好,幾裡外的戰鬥,一覽無疑,源源不斷的秦軍援兵從大寨中不停地殺出,而唐軍的援兵也源源不斷地從本方大營中衝出來,他看到李秀寧和柴紹也已經帶着上千的部曲騎兵,跟秦軍的輕騎兵戰成了一團,煙塵漫天,殺聲動地,戰場之上屍橫遍野,到處都是戰車的殘骸,人馬的屍體,傷兵在血泊中呻吟,卻是無人理會,兩邊的將士們都打紅了眼,甚至連斬首割鼻這些平時必做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李世民看了一眼高墌城的方向,長長地鬆了口氣,笑道:“差不多是時候了,敵軍的銳氣已經耗盡,本來我最擔心的是城中的秦軍出來橫擊我軍側翼,所以留了柴紹和平陽在營中防守,這下可好,他們直接給消滅在平陽軍營那裡了,我軍已經無憂,可以全力出擊了。”
他轉頭對着一邊的樑實說道:“阿實,你的部下還有多少人能戰鬥的?”
樑實連忙說道:“除去戰死的和受傷的,還有三千二百多人,不論是戰士還是輔兵,大家都強烈求戰,請大王准許。”
李世民轉頭看了一眼樑實的身後,三千多雙巴巴的眼睛裡,寫滿了求戰的渴望,每個人的眼中似乎都是燃燒着火焰,就連一些斷了腿,駐着柺棍的軍士,另一手也拿着單刀,更不用說無甲的輔兵們,多數赤了膊,手裡拿着槍棒了。
李世民滿意地點了點對,沉聲道:“很好,現在敵我兩軍已經幾乎拼到了最後,我料秦軍大營裡還有最後一支預備隊,你們的任務,就是如猛虎下山一樣地突擊敵軍大營,進去後就殺人放火,賊人一見營中火起,必會分兵回救,這時候我就縱騎突擊,必可大破賊人!”
樑實大聲吼道:“衆兒郎,都聽到秦王的命令嗎,目標敵軍大營,殺人放火,爲弟兄們報仇,衝啊!”
三千多唐軍吼叫着衝下了高坡,他們甚至來不及去走寨門,直接把那些本就給秦軍毀得差不多的柵欄推倒,然後如潮水般地衝下了高坡,幾百名秦軍側翼護衛見勢不妙,在一名偏將的指揮下,轉向這裡想要攔截。
可是樑實等人根本不列陣,直接就衝進了敵軍的陣線之中,一通狂砍亂殺,血肉橫飛,完全是近身肉搏的跳蕩兵打法,這些秦軍從沒有見過如此勇猛之人,爲之氣奪,倒下了兩百多人後,帶隊的偏將帶頭逃跑,而樑實等人順着敗兵一路追入了敵軍大營之中,片刻之後,營中就是火光沖天,殺聲頓地。
宗羅喉一槍挑下了一名唐軍的騎隊正,他的槍頭已經給血染得一片透紅,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渾身上下,連人帶馬,早已經如同血浴,不知道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敵人的。
宗羅喉哈哈一笑,槍指三百步外,已經千瘡百孔的“龐”字大旗,吼道:“弟兄們,再加把勁,敵軍中軍帥旗就在眼前,隨我再衝擊一次,殺了龐玉,砍倒帥旗,敵軍就崩了啊!”
宗羅喉身後的幾千名中軍騎兵發出一陣歡呼之聲,重新列陣,而對面的唐軍正在慢慢地後撤,一線的千餘名長槊手,已經渾身是傷,很多人的傷口還在冒血,卻是無暇包紮,相互攙扶着回了陣線之中,而龐玉騎在戰馬之上,列於他們的身後,大刀已經砍得變了形,氣喘如牛,顯然也已經到了極限了。
宗羅喉正要揮槍前指,突然翟長孫的聲音從一側響起,他皺了皺眉頭,看向了翟長孫,沉聲道:“老翟,不是說沒事別來打擾本帥突擊嗎,難道你是來相助的?”
翟長孫滿頭大汗,連頭盔也找不到了,指着大營的方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宗副帥,不,不好了,唐軍,唐軍殺進,殺進大營啦!”
宗羅喉的臉色一變,回頭看向了大營,只見營中火起,煙塵漫天,隱約中可以看到數千唐軍正在到處點火,他睜大了眼睛:“這支唐軍是哪來的?阿胡兒在做什麼?”
翟長孫嘆了口氣,一指看起來已經空無一人的高地,說道:“是高地營寨的樑實衝下來的,阿胡兒出營阻擊,結果沒有擋住。”
宗羅喉恨恨一擊馬鞍:“他奶奶的,這些唐兵幾天沒喝水了,本來都快渴死,怎麼一下子又變得這麼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