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滏口陘。
十餘輛馬車,車車廂門緊鎖,在這崎嶇的山路,魚貫而行,數十名身着黑衣的剽悍護衛,騎着高頭大馬,在車隊的前後方及兩側來回奔馳着。
打頭的一輛車裡,岑本仍然拿着手的節杖,看着對面一身布衣的李神通,笑道:“淮安王,你怎麼這麼緊張呀,只要過了這黑殺口,前面是一路大道直通晉南了,再過一天,咱們回家啦。”
李神通嘆了口氣:“當年本王率大軍進山東時,走的是這滏口陘,而那黑殺口,地形險要,幾乎只有一線峽谷通過,如果在這裡有人伏擊,那是根本沒有辦法防守的,岑先生,這兩天孤的左眼皮總是跳,這一路,感覺實在是太安靜了一點,安靜得有點不正常啊。”
岑本微微一笑:“怎麼,王爺感覺到危險了,難不成,還有人敢伏擊我們?這回我們可是得了竇建德的親口命令釋放的啊,料那夏兵,也不敢追殺到此吧。”
李神通咬了咬牙:“聽說,以前那個王世充王老邪,曾經派了手下在從勿吉回遼東的路,伏擊過我家秦王,要不是秦王留了個心眼,只怕已經遭遇了毒手,岑先生,你說,這回王老邪會不會故伎重演,派人在這黑殺口伏擊我們呢?”
岑本笑着點了點頭:“我想是會的,一定會的。”
李神通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臉色大變,正要開口之時,只聽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喊殺之聲:“馬車裡的人,全都給我拿命來!”
天色已晚,本來一片黝黑的兩側山林之,突然閃出了無數的火光,百餘名精銳剽悍的戰士,紛紛從草叢與樹叢衝了出來,左手拿着火把,右手卻是抄着刀槍,更是有些弓箭手們,一邊跑,一邊搭弓放箭,空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而車邊的黑衣護衛,很快慘叫着倒下了六七人。
剩下的騎馬護衛們,畢竟也是武藝高強的傢伙,在經歷了最開始的慌亂之後,紛紛抽出弓箭,對着衝出來的殺手們射箭還擊,一連射倒了十餘名伏擊的殺手,然後持槊舞刀,與衝到近前的殺手們戰成了一團,兵器的撞擊聲,嘶殺時的呼喝聲,以及刀槍後的慘叫聲混在一起,在這寂靜的山谷間,來回飄蕩着。
李神通的臉都嚇得發白了,聲音在發抖:“這,這真的是有賊人在伏擊嗎?完蛋了,真的完蛋了,岑先生,只怕我們,我們是躲不過這次了,要不我們快逃吧,也許逃還能逃得掉。”
岑本微微一笑,神色自若:“賊人是有備而來,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其實,三天前我注意到,一直有人在監視我們,當時我認定,這一定是竇建德的部下心懷不滿,想在暗截殺咱們,今天,他們終於動手了。”
李神通的雙眼一亮,沉聲道:“什麼,你,你居然前幾天看出來了,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呢?爲什麼不作出反應呢?”
岑本搖了搖頭:“我一個孤身入唐的使者,一無護衛,二無部曲,是這些護衛的騎士,還是唐皇借給我的,又怎麼可能作出什麼反應呢?只有想着早早地衝出黑殺口了,畢竟這些人也會畏懼竇建德的軍令,不敢造次吧。”
李神通咬了咬牙:“這麼說來,他們只是想來劫財的嗎?這回竇建德送了我們不少禮物,要不然,要不然把些東西全分給他們吧,保我們一命好。”
岑本笑道:“正有此意,王爺暫且在這裡稍安勿躁,在下先出去看看情況。”
岑本輕輕地推開了車廂的門,剛一探出頭來,只聽“嗖”地一聲,兩枝箭矢劃過了他的頭頂,他的眉頭微微一皺,還是站了出去,放眼四顧,只見十幾步內,已經盡是在捉對廝殺的人,而一邊的高坡之,一個騎着高頭大馬,黑巾蒙面的壯漢,看起來是這些賊人的首領,雙眼炯炯有神,提着一把三尖兩刃刀,駐立於馬,一言不發。
岑本對着高坡的這個騎士高聲道:“請問是哪路的好漢,是求財還是求別的呢?若是求財,我可以分一半的貨物給好漢,權作買路錢。”
正在打鬥的雙方手下們,隨着岑本的這句話,漸漸地停了手,黑衣的殺手們慢慢地向後撤了幾步,百餘人把這十幾輛大車的車隊圍得水泄不通,而活下來的護衛還有三十餘人,不少人身有傷,咬牙靠攏在了一起,只是明眼人一眼能看出,再打下去,必定是這幫強盜勝出。
那山崗之的黑衣殺手首領眼冷芒一閃,騎馬了下來,直到馬車隊之前,岑本面帶微笑着看着他一路而來,卻聽到了一個純正的河北口音:“錢,我們要,你們的命,我們也一樣要!”
岑本皺了皺眉頭:“好漢,你這是不講規矩了吧,既然得了財,何苦再傷人命呢,要是你嫌這錢不夠,那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留下,這總可以了吧。”
黑衣殺氣首領仰天大笑,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巾,王伏寶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一下子映在了火光之:“岑先生,你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吧。不過很遺憾,這回,我是來要你命的!當然,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身路,李唐的王爺,公主,都會陪你去死,黃泉路,也有伴啦!”
岑本直勾勾地看着王伏寶的眼睛,嘆了口氣:“王將軍,這是你們河北草莽的行事方式嗎?你好歹也是夏王的大將軍了,爲什麼行事還是如此卑劣?難道,爲了這點夏王的賞賜,你見財起意,想要殺人越貨?”
王伏寶哈哈一笑:“岑本,你以爲我王伏寶是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冒,看你這點財寶要殺人?告訴你吧,老子這回是來收拾你們的,你們樑國和李唐都沒安好心,想要離間大夏和東都的關係,嘴說打王世充,實際是想虛晃一槍,進攻我們夏國,你以爲你的奸謀我不知道嗎,拿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