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東南,十五里,鴻臺坡。
已過午時,烈日高照,殺聲震天,煙塵四起,十餘萬大軍,正在捨生忘死地戰鬥着,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李元吉所率的關唐軍與楊玄感的江淮軍的決戰,也已經到了最後分出勝負的關頭了。
已經戰鬥了三個時辰了,唐軍的兩翼州郡兵馬已經被完全,徹底地擊潰,江淮兵正在列着整齊的陣型,從兩側開始壓向從央突進的李元進所部,七萬多唐軍步兵,這會兒已經擠成了一團,在這十里左右寬的正面,如同一團巨大的人堆,兩側的戰士在拼命地想要擋住江淮兵從側面的攻擊,可是已經很難再列成陣型,不同的隊,不同的軍已經打亂了建制,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所做的只是憑着戰鬥的本能還在抵抗着。
李元吉的雙眼血紅,吼叫聲連連,劉世讓大聲叫道:“齊王,咱們現在已經給敵軍三面包圍了,再不撤的話,只怕撤不走了,請您早作決斷!”
李元吉一咬牙,一把扔下了臉的面當,露出了那張猙獰可怕的臉,這會兒已經是鼻孔出血,雙目盡赤,他一指前方三百步左右,那面寫着“楊”字的大帥旗,厲聲道:“不,我們還沒有輸,這一路以來,我們的央突破,已經打到楊玄感的最後一道防線了,只要我們打穿了這道防線,勝負可以逆轉,兩翼的敵軍,也不在話下!”
劉世讓咬了咬牙,說道:“大王,請讓末將帶兵再突擊一次吧,要不然,把後面掠陣的柴將軍和平陽公主的那兩衛人馬也叫,這時候不是賭氣的時候啊。”
李元吉長嘆一聲:“劉將軍,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現在我們全擠在這裡,他們的這兩萬兵馬來了也無濟於事,再說了,韓世諤的一萬兵馬正在監視着他們,他們想過來也沒這麼容易,只有靠我們自己了,這回,本王親自帶兵突擊!”
三裡之外,柴紹看着遠處的戰塵,焦慮萬分,他座下的戰馬在不停地搖頭刨蹄,躍躍欲試。李秀寧緊緊地咬着嘴脣,一言不發。
柴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大聲道:“夫人,不能再猶豫了,我們現在殺出去吧,也許還可以救得齊王出來。”
李秀寧的眼已經是淚光閃閃,她搖了搖頭:“不,沒有可能了,四郎不聽我言,孤軍深入,現在已經給敵軍合圍,韓世諤的兵馬擋在我們前面,始終沒有參與圍攻四郎,是給我們留下的陷阱,一旦我們這時候盲目出擊,只會把自己也陷進去,我們現在不能莽撞,只有在這裡牢牢地守住,算,算四郎敗了,我們也要擋住楊玄感的軍隊!絕不能讓他們突破這裡,去威脅到二郎!”
柴紹長嘆一聲,駢指指向了前方的戰塵之,說道:“可是,可是那是你的親弟弟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真的不管他死活了嗎?!”
李秀寧的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流了出來,聲音都在發抖:“現在的我,是大唐的將軍,我必須對這一戰的勝負負責,對全軍將士的生死負責,李元吉,現在是大唐的將軍,他同樣要爲這一戰的勝敗負責,我不能爲他一人,而壞了大局,柴將軍,請你和我一起按着大帥的吩咐,堅守不戰!”
柴紹咬了咬牙,戴了面當,眼冷芒一閃:“明白了,夫人,但願你不會後悔。”
江淮軍帥旗之下,楊玄感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一雙星星般的眸子裡,精光乍現,冷冷地看着前方的戰事,李元吉已經率領着身邊的部曲騎士,向着楊玄感身前,那如同岩石一樣,堅不可摧的五千名重甲步兵所組成的鋼鐵方陣,發起了最後的一波兇猛突擊,戰馬嘶鳴,箭矢如飛,失去了突擊速度和空間的騎兵,幾乎是一頭撞了這道鋼鐵森林的槊刺方陣,一個個給刺得血肉模糊,連人帶馬都不成人型,卻是罕有幾騎能衝進這個防禦良好的陣形。
一邊的王仲伯嘆了口氣:“唐軍的騎兵真的是英勇過人,可惜了,這麼好的戰士,卻給無能的指揮送入了死路,不過也多虧了元帥早有先見之明,用最強的戰士守住了最後一道防線,老實說,一個多時辰前,他們前面連破我軍兩道防線,直衝這道最後防線時,末將可真的是捏了一把汗呢。”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說道:“看似兇險,其實盡在掌握之,我前兩陣稍作抵抗佯作潰散,其實是誘敵深入,這個陣形的軍寬度不過五里,敵軍央突進,兩翼給擊潰,等於三面受敵,進了口袋陣,人數再多,也無法發揮威力,而前軍因爲一路突擊,銳氣已失,衝到我軍最強的防線時,已無力突擊,因爲過於密集,也無**轉,更是沒辦法用騎兵拉開了突擊,所以雖然他們的兵力強過我們,也無濟於事。”
說到這裡,他一指前方的陣線,江淮兵的兩翼已經開始向着唐軍的央陣線壓縮,本人滿爲患的唐軍軍陣更是人擠人地堆到了一起,士兵們幾乎象是沙丁魚的罐頭一樣,幾乎無法作出任何行動,即使是持刀的手也給身邊的同伴們擠得完全擡不起來,想要戰鬥,又不知道如何而戰。
空一陣陣的箭雨不停地向着這些密集的唐軍陣營裡傾瀉着,擠成一團的唐軍將士們甚至根本無法舉盾抵抗,每一箭都可以射兩到三個軍士,很多人脖子了箭,箭頭透出,又能扎擠在一邊的同伴的身體,即使是兩人皆死,屍體也無法倒下,而不少給射肩膀等處非致命位置的軍士,連拔箭都不可能了,只能哭喊着哀號,場面讓人不忍卒睹。
劉世讓的身也了四五箭,他顧不得正在流血的地方,對着身前的李元吉哭道:“齊王,不成了,撤吧,再不撤,只怕末將也無法護你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