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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總一看施文慶給罵成這樣,白眉動了動,說道:“任將軍,這時候就不要意氣用事啦,施中書既然答應了讓家丁們從軍守城,老夫也表個態,我的家丁和子侄也全部上城防守,做你任將軍的後援,這樣你該總放心了吧。”
魯廣達點了點頭:“光靠家丁還不行,現在是危急時刻,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要打開國庫,重賞將士,並且徵召民間的忠義之士從軍。”
沈客卿冷冷地說道:“魯將軍,不用這麼小題大作吧,隋軍過江了多少人現在還沒確定,前方正在覈實之中,前幾次我們也兩次總動員,結果都是虛驚一場,現在我看還是再等等看,免得爲了一個儀同的軍報就徒耗錢糧,惹人笑話。”
魯廣達正待反駁,只聽到後門處一陣腳步聲,一個太監急匆匆地從後門走出,走上臺座,宣道:“皇上早晨起牀後,吸了這些又辣又嗆的霧,龍體不適,又睡過去了。皇上在睡前說了,今天的朝會暫時作罷,衆位大臣且先回去吧。”
在場的朝臣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連施文慶也臉色發白,這時候他也急着想讓陳叔寶來作決定,否則千斤的重擔都壓在他的肩上,讓他喘不過氣。
施文慶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可以定國安邦的中流砥柱,讓自己拍拍馬屁,吟個詩,作個對,找些美女,弄點靡靡之音,那他在行,但要他調兵遣將,決勝千里,那可就要了親命。
施文慶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昨天晚上爲什麼不讓魯廣達和蕭摩訶這些人來決定反擊的事情?他自己只是單純出於看任忠不爽,不想讓他立功的原因,才讓跟自己關係不冷不熱的樊猛去領兵攻打隋軍,沒想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來,肯定是反擊不成。
現在自己那點軍事才能在別人眼裡都一清二楚,只有找陳叔寶趕緊把這擔子接過去,才能免了自己的這個責任。
也正是因爲施文慶很清楚,現在打仗還要靠任忠、魯廣達和蕭摩訶這些老將,他才一再地對任忠如此忍讓。剛纔施文慶的心裡就一直在計劃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回等任忠打退了隋軍,說什麼也要想辦法以後罷他的官,要他的命。
可現在最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陳叔寶居然給這帶着煙味兒的霧霾弄暈了過去,居然不理今天的大朝會,施文慶雖然這些年唯一的任務就是給陳叔寶找各種樂子玩兒,但這回也是真急了:祖宗啊,你要玩兒也別在這時候啊,大夥都快給你玩兒完了啊。
施文慶突然發現殿上絕大多數人都在看着自己,目光中一大半都是憤怒和鄙夷,以前這些對自己敢怒不敢言,甚至是惟惟諾諾,曲意逢迎的傢伙們,今天也都轉了性,即使是站在殿門口處的七八品小官,也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了,那表情一個個怪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
施文慶嚥了一泡口水,對着堂上前來傳信的太監李善度說道:“李公公,請問太醫去皇上那裡了嗎?”
李善度點了點頭:“已經去了,太醫現在也是束手無策,針施過了,也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會醒。施中書,皇上在睡過去前有旨意,讓各位大人們先回府,還有,皇上說了,有什麼急事,請施中書會同沈中書緊急處理。”
施文慶的腦袋“嗡”地一聲,這該死的千斤重擔還是落到了自己的肩頭。他定了定神,看着一個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武將們,乾笑兩聲:“各位將軍,現在國難當頭,我們要團結一心才行,施某不才,行軍作戰之事還要有勞各位將軍們出力,大家有什麼好的意見儘管提吧。”
沈客卿這回也換上了一副笑臉:“蕭將軍,魯將軍,任將軍,我和施中書都是文官,對作戰之事不在行,這些事還要由你們來定才行。”
任忠冷冷地說道:“施中書和沈中書這會兒怎麼能說自己對作戰不在行了呢?昨天你們揮斥方遒的時候,可是決勝千里的諸葛亮啊。”
魯廣達轉頭對着任忠說道:“任將軍,現在軍情緊急,你我就不要作這種口舌之爭了,先好好想個辦法,打退了登陸的隋軍再說。”
任忠重重地“哼”了一聲,頭扭向了一邊,也不理會施文慶和沈客卿二人。
一直不說話的蕭摩訶突然開口道:“如果是討論緊急軍務的話,今天朝會上三品以下的文武官員就先散了吧。人多嘴雜,一口一個主意,時間也全浪費了。”
江總連忙點了點頭:“蕭將軍所言極是,我看,現在就留我,沈中書,施中書,袁憲袁僕射,蕭將軍,魯將軍,任將軍在這裡討論吧。另外還請負責城防的樊毅樊將軍速速過來。”
衆人聽了後都點了點頭,除了這些人外,所有的文武官員全部退出了大殿,偌大的宮殿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身形乾瘦,三縷花白長鬚,手握笏板的右僕射袁憲開了口:“諸公,剛纔任將軍和魯將軍指責施中書的時候,我一言不發,不是因爲任將軍他們說得不對,而是這時候,我不想再看到我們南陳的重臣還在這裡不分主次地內鬥。現在敵軍已經過了江,情況很嚴重,我們首先需要的,就是團結。”
袁憲在朝中一向剛正不阿,直言進諫,多次上書彈劾過施文慶等人,所以一直不被陳叔寶喜歡,這些年也被漸漸地排擠出了權力中心,頂着個右僕射的虛銜,很少理事。但他今天看到國難當頭,也顧不得許多,開口就向武將們問起戰守之道來。
魯廣達沉吟了一下,說道:“現在最要命的就是敵情不明,建康城內外的守軍現在除去樊猛將軍帶走的那三萬人外,還有七萬多人,任將軍的三萬人已經進城守衛,城北還有蕭將軍的四萬大軍,此外水軍在秦淮河口的那三百多艘金翅戰艦,也已經悉數開往新亭壘那裡,去截斷隋軍後援了。”
蕭摩訶問道:“那採石一帶的水軍戰船,此刻可有消息?還有當塗那裡,現在是否安全?”
施文慶連忙說道:“跟採石一整夜都沒有聯繫上,南徐州刺史黃恪和南豫州代樊將軍行刺史職的樊巡也沒有來,我現在有點擔心這兩個地方出事。”
蕭摩訶嘆了口氣:“今天早晨老夫回城朝會的時候,就看到江北處處狼煙,幾十裡的江岸上,到處是他們的軍士在焚燒草堆和麥桔杆,這幾天一直在刮北風,我們現在聞到的這股怪煙味,就是他們燒這些東西的味道,想不到還把皇上給弄暈了。”
施文慶也跟着嘆了口氣:“皇上昨天晚上興致高了些,睡得晚,我也不知道他醒了後還會給煙嗆暈。”
任忠氣得一跺腳:“皇上就是給你們這幾個傢伙弄成這樣的,施文慶,你現在倒裝得跟沒事人一樣,還想把責任推給皇上,要不要臉?”
施文慶給罵得一陣臉紅,只好閉嘴不說話。
魯廣達一看又要鬧僵,連忙開口轉移了話題:“我看南徐州和南豫州都可能有麻煩了。從施中書說的最近那份戰報上看,隋軍先在新亭南邊五里處的江岸登陸,吸引了新亭壘的守軍,然後又派軍襲取了新亭壘,守軍三千人還被江岸上的隋軍先頭部隊擊敗。
這證明隋軍的行動是精心策劃的,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現在我們江防的戰船已經全部調往新亭,別的地方已經處於不設防狀態,他們又點起這麼大的煙霧,我看就是想瞞天過海,從京口和採石兩個地方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