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感覺腹部的肌肉在劇烈地抖動,這幾年隨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弓馬不如以前練得那麼多,記得以前可以勉強拉開三石弓,可現在是完全不行了,看來上陣打仗,並非自己的所長,早知道應該把那把二石五的樺木弓帶來了。
張金稱一看王世充這樣子,知道他開不了這三石強弓,微微一笑:“老爺,需要金稱幫忙嗎?”
王世充從他的話裡,分明聽出一絲嘲諷,人爭一口氣,王世充咬了咬牙,怪叫一聲,雙臂的肌肉都跳了起來,而那該死的弓,終於被王世充拉得如滿月一般,擴到了最大處。
王世充只感覺手臂都在劇烈地痙攣着,他知道這一下可能自己的臂肌已經被拉傷了,堅持不了多久,而剛纔的暴發讓自己的內臟也有些輕微地受損,鼻腔中都感覺有淡淡的血氣上涌,看起來已受內傷。
不過王世充的眼裡現在只有阿里臺的身影,只見他暴跳如雷,甚至連連砍翻了兩個正從他身邊逃跑的士兵,不少準備開溜的突厥士兵被他這氣勢所阻,又紛紛返身再戰,繼續與隋軍殺成一團。
王世充調整了一下呼吸,只覺得周圍的戰場一片安靜,“鼕鼕”的鼓聲和震天的喊殺聲充耳不聞,他的世界裡只剩下了阿里臺一人,再次確認了箭頭與風向,王世充微微地眯起了靠着弓弦的右眼,而搭着箭的右手,猛地一鬆。
長杆狼牙箭從臉上戴着的青銅面當的一側滑過時,那種因爲劇烈的摩擦而導致面當上如同火灼的感覺,隔着青銅的面當傳了過來,燒得王世充的半邊臉都發燙,他甚至可以看到飛出的羽箭的末端羽翼,帶起了一絲小小的火花。
緊接着,這枝利箭如同流星一般,劃過了整個戰場,從阿里臺大張的嘴裡射了進去。再從後腦殼穿出,竟是生生地把他的腦袋就這麼釘在了戰車的擋板背面,由於距離太近,弓箭的力量太大,阿里臺的整個頸骨被瞬間折斷,整個身子只連了一層皮跟腦袋相連,那模樣既詭異又可怕。
王世充長出了一口氣。雙臂的痠痛感覺幾乎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用突厥話高聲喊道:“大人戰死了,快跑啊!”
前方的不少隋軍將士也都是從北邊重鎮的番上士兵們精選出來加入驍果的,很多人也會突厥話,聽到王世充這樣叫起來,也紛紛跟着吼道:“大人戰死了,快跑啊,遲了就沒命啦!”更是有幾個傢伙還帶着哭腔在吼,學得維妙維肖。
突厥步兵們的士氣這下子完全崩潰了,掉頭就向後狂奔。由於這個空間太過於狹窄,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擠出去,前面的人出不去,後面的人拼命擠,場面混亂不堪,而隋軍這時候乾脆散開了陣形,盾牌陣一開一合。雙手揮舞着大刀戰斧的刀斧手們紛紛衝出,對着露了整個大背在後面的那些突厥逃兵們,就是一陣子刀砍斧劈,一時間突厥兵被殺得人頭滾滾,成片成片地被砍倒。
不少突厥兵意識到這樣是逃不出去的,骨子裡草原惡狼的兇殘又透過血液流傳了開來。數百名悍勇之徒返身回戰,而經歷了剛纔的那一瞬間的慌亂後,不少奪路而逃的突厥步兵剛一鑽出車陣,就發現幾十步外,原來自己推過來的大車那裡,數千名鐵盔鐵甲,舉着弓箭的可汗本部士兵。正舉箭對着自己,眼中閃出冷冷的殺意。
一個爲首的將軍大吼道:“大汗有令,後退一步者殺!勇士們,你們的大人戰死了,難道你們不爲他報仇,就這樣逃走嗎?”
這名將軍的話音剛落,突厥射手們就齊齊地射出一排箭,直接插到了逃兵們身前五六步的地方,這些逃兵們咬了咬牙,舉起刀,狂吼一陣,又衝回了車陣之中,裡面再次響起了刀盾相交,金屬碰撞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怒吼和慘叫聲。
突厥將軍的嘴邊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對着身邊的弓箭手們大聲道:“舉箭,目標正前方,七十步,十輪弓箭急襲!”
一個弓箭手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放下了手中的弓,問道:“將軍,這樣會殺到自己人啊。”
突厥將軍一鞭子就在他的臉上開了一道血槽:“廢話,只要殺到敵人就行,隋狗有鐵甲盾牌,不在混戰時射,你以爲能殺到幾個人?這是大汗的命令,違令者,斬!”
連着幾波的箭雨狠狠地傾瀉在混戰的步兵陣線,數百名突厥士兵中箭倒地,有些人一邊罵着娘,一邊試圖去夠背上插着的箭,而更多的人則直接仆倒而亡,隋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箭雨當場射倒了四五十人,原本嚴整的陣型微微有些散亂。
王世充罵了句娘:“***突厥蠻子果然夠狠,弓箭手,目標對方的弓箭手,一百步,自由射擊!前方的步兵,重新列陣,持槊舉盾,守住戰線!”
隋軍的弓箭手們重新拿起了大弓,一陣箭雨反擊,對面的聲勢弱了不少,而緊接着突厥人的弓箭開始重新掃向隋軍的弓箭手,趁着這股子難得的時機,隋軍一線的步兵們重新列陣,頭頂大盾,手持長槊,與十餘步外的突厥步兵形成了對峙。
那個突厥將軍再次舉起了馬刀,吼道:“別管敵軍的弓箭手了,繼續射步兵,目標,六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從側面飛過來的一枝長杆狼牙箭,就狠狠地貫穿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的整個人射得飛出去兩三步,屍體才轟然倒地,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突厥射手們全都瞪大了眼睛,向着來箭的方向看去,卻驚奇地發現,離自己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卻已經站着幾百名人馬俱甲的隋軍騎兵,黑色的獸面連環甲,血一樣的紅色盔纓,惡鬼頭的面當上,兩隻眼睛掩飾不住殺戮的渴望,而爲首的一員鐵塔般的大將,正手持着一把鐵胎大弓,看起來足有四石五六,三百步的距離,一箭斃命,讓這些以射術聞名的射鵰手們,也全都目瞪口呆。
那名大將把弓掛回了背上,右手拿起一枝足有兩丈長的長槊,左手抄起一隻鋼鞭,吼道:“給我殺,一個不留!”
如死亡騎士般的這些隋軍驍果騎兵,暴發出一陣可怕的嘶吼聲,幾百支長槊平舉,而戰馬的鐵蹄開始奔騰,三百步的距離,只用了不到五十步,就加速到了飛一般的速度,驍果騎兵們全都站了起來,站在馬蹬上,嗜血的雙眼中閃着殺戮的渴望,如風一般地向着突厥射手們衝刺。
突厥射手們本能地搭弓上弦,向着這些騎兵們射箭,卻幾乎沒有一個騎兵落馬,雙層鐵甲的完美防護作用盡顯無疑,不是弩箭的普通鐵製箭頭很難直接在一百多步的距離將這樣的兩層鐵甲同時貫穿,多數射手只射出兩箭,驍果騎兵就奔到了近前,巨大的衝力撞得一匹馬前,能飛出去七八個突厥人,而那長槊上往往能穿透兩三個突厥士兵,場面之血腥與刺激,無法用語言形容。
驍果騎士們的第一個衝刺,直接就撞飛捅死了六七百名突厥射手,緊接着轉入了陷陣狀態,騎士們棄了手上的長槊,紛紛掏出馬勾上的副武器,各種馬刀,銅錘,鋼鞭,狼牙棒,流星錘等重型兵器在空中揮舞,人頭滾滾,腦漿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