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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義臣哈哈大笑:“玄感,終於讓你想到了啊,北風,木盾,這種時候不用火攻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啊!我已經傳令了,你就等着看好戲吧!”
楊玄感內穿的第二層連環甲這時候也被卸了下來,只着中衣,那兩名醫士也上了車,開始在楊玄感身上的傷處抹酒塗藥,只是楊玄感現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的戰事上,根本無心去管這些上藥裹布的事情,甚至連身體的感覺也丟到九宵雲外了。
只見朔州騎兵們仍然用着密集的箭雨繼續肆虐着那些大塊的木盾,但楊玄感注意到箭尾都掛了些幹糞蛋子,外面用枯長的茅草包着,甚至有些蛋子呈黃色,很明顯是加了硫黃等引火之物,沒過一會兒,那道木製盾牆上就掛滿了這些晃來晃去的引火之物,而躲在木盾後的敵軍對這一切竟然還一無所知。
代州城頭,王世充冷冷地看着那密佈於木盾上的硫黃火藥包,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裴文安,你畢竟是書生領軍,紙上談兵啊。”
就在朔州軍的騎兵們以箭雨壓制敵軍的時候,步兵們已經推進到了離敵陣不足一里之處的地方,最前方的箭手們從那些刀車,戰車後奔到了前排,抽出了箭囊裡包裹着硫磺和狼糞在前端的箭,又掏出了懷裡的火摺子紛紛打着,極快的工夫,前排的三千餘名弓箭手便全部火箭上弦。遠遠望去,沙場前騰起了一片火龍。
叛軍陣營裡,裴文安看到對面的那些步弓手們開始點火時,一下了也反應了過來,他聲嘶力竭地叫道:“撤!快撤!”
喬鍾葵這時候也顧不得再給他一拳,讓他明白軍中應該由誰來發號施令了,他甚至顧不得讓傳令兵再去搖旗子。直接轉身一個箭步躥到放信號旗的地方,一下子抓起了一面白旗,使勁地在空中搖了五圈。
喬鍾葵所部一向是以白旗爲撤退的信號,最快速度的撤退也只是搖三圈而已,而喬鍾葵則是情急之下一連搖了五圈,所有士兵們看到後都是不明所以地微微一楞。
就在這走神的一瞬間,對面的三千餘枝火箭。從空中劃過一陣美麗的弧線,帶着滾滾的熱浪。奔着那木盾而來,射中了那早已經裹滿了乾草和狼糞的木板,“轟”地一下,一下子炸出了不少個火球,火借風勢,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瞬間將這道木盾排成的牆變成了一道火牆。
火焰燃燒的噼哩啪啦聲加上火勢藉着大風滾滾前行的聲音蓋過了舉着木盾的士兵們被燒到時的慘叫聲。
這回大家不用再猶豫了,也不用看那旗子,動作也變得整齊劃一:扔下手中的兵器。以最快的速度向後逃,離這該死的火場越遠越好!
朔州軍的輕騎們這回找到了最開心的節奏,敵人在火光與濃煙中不顧一切地向後逃跑,那道剛纔看起來還不可逾越的木牆也已經變成了一堆在地上燃燒的火牆,楊義臣的帥旗處升起一面綠旗,朔州騎兵們都心領神會,也不追進火場內。而是盡情地拔出自己箭囊裡的長箭,也不用瞄準,對着那火牆後面盡情地發射。
一撥撥的黑色箭雨透過那道火牆中盡情地揮灑着,帶去一片片的死亡,不少羽箭在穿過火牆時被點着了箭尾處的羽毛,釘上人體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條火蛇。被這樣的火尾箭射中後背的士兵們無不慘叫着變成了一團火球。
步弓手們也都進入了自由射擊的階段,由於騎射手們來回馳突,擋在了前面,步弓手乾脆就放棄了直射,改爲向天空以大弧度曲射。
儘管叛軍的士兵們都在拼命地向後逃跑,但幾萬大軍剛以密集的隊型擠在了一起,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跑快。後心的護甲永遠沒有正面來得厚,這一片片的箭雨每次砸下去,都會有數百名叛軍被射倒在地,即使沒有當場嚥氣的也很快被後面的人踩成了肉泥。
裴文安和喬鍾葵雙目盡赤,心痛而無奈地看着這些漢王手下最精銳的部隊,現在就象待宰的羔羊一樣,被成片地屠殺,甚至多數人連哼都哼不出來一聲,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緊接着被後面那蔓延過來的大火燒成一具焦屍。
喬鍾葵長嘆一聲,扔掉了手中的令旗,轉身跨上了自己的坐騎,上馬的時候對着還呆立在那裡的裴文安道:“大勢已去,裴柱國,還是先逃命吧!”
裴文安本來一直楞在那裡,聽到這話時突然象是回過了神,一下子把自己的頭盔摘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披頭散髮,象是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大吼道:“不,現在還沒輸,我們還有機會,喬鍾葵,要逃命你自己去,我裴文安在這裡要麼勝利,要麼死亡!”
說來也奇怪,裴文安這麼一吼之後,那剛纔還凜冽的北風居然一下子停了下來,本來跟着風勢一路燒過來的大火這回又停留在了原地,一下子不再象剛纔那樣以颳風的速度追着逃命的叛軍屁股後面再燒,而離着火最近的那幾百名叛軍突然感覺到了背後一下子沒有那麼炎熱了,連空氣也變得清新了起來。
裴文安見此情形,先是一呆,馬上反應了過來,“哈哈哈”地仰天一陣狂笑,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盯着在馬上不知所措的喬鍾葵道:“看到沒有,天不亡我也,火停了,就可以反擊了,我們還有機會!”
喬鍾葵馬上對着身邊的掌旗官吼了起來,嘴裡那咆哮而出的風帶着口水噴得那掌旗兵一臉都是:“還楞着做啥,快點傳令,重新整隊,騎兵在前,步兵居後,列好隊型後就殺過去!”
另一邊的楊義臣呆呆地看着那面突然間一動不動的大旗,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才半個時辰不到,這風就停了?”
楊玄感搖了搖頭,拍了拍楊義臣的肩膀:“義臣兄,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也不用太懊惱了,就算只燒了小半個時辰,這燒死射死的敵軍也足有上萬人了,剩下的也多數已經膽寒,正面打起來我們也能贏的。再說我的驍果鐵騎一直在養精蓄銳呢,這時候換他們衝殺,就算五千鐵騎也一定能大獲全勝。”
楊義臣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不用。我們朔州軍一定能單獨打贏這一場戰鬥的,要是我們敗下陣來。你們的驍果騎士再上,這可是我們約定過的。”
他的頭轉向了前方的戰場,一臉陰沉地看着叛軍們在西邊兩裡處重新開始集結,咬牙切齒地擠出了一句話:“這仗,我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看到,大隋的精兵銳卒,不止是你們驍果鐵騎,還有我們朔州軍馬!”
王世充看着城頭已經停下,不再飄舞的大旗。又看了看對面已經開始重新整隊,準備反擊的龍騎護衛們,微微一笑:“有點意思。”
楊玄感長嘆了一聲,坐了下來,他肩頭手臂的傷都已經被處理過了傷口,撒上了上好的金創藥粉,並裹上了繃帶。
那幾個小校幫他套上了貼身的那套連環甲。楊玄感趁着剛纔打仗的工夫,吃了一袋肉乾,又把那一大囊烈酒喝得一滴不剩,那驚人的力量又彷彿一下子回到了身上,隨時都可以再次上陣廝殺。
楊玄感幽幽地問道:“義臣兄,你總是拒絕我們驍果的幫助。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兵兇戰危,你的賭氣會造成成千上萬的兄弟們無謂的傷亡,值得嗎?”
楊義臣的聲音斬釘截鐵,鏗鏘有力,沒有半分的猶豫與遲疑:“值得,太值得了!”
“玄感。你是不知道我們這些邊將,長年出鎮在外,卻不能用軍功證明自己的苦悶。”
“男兒生於世,就當建功立業,馬革裹屍而還,若是一輩子默默無名,什麼也不能留下,最後老死牀榻,那還真不如就象思恩那樣,血灑疆場,留一段英雄的傳說了。”
楊義臣說到這裡時,虎目中隱隱有淚光閃現,楊玄感知道他又想到了自己兄弟的死,不禁默然。
楊義臣裝着不在意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看着前方,嘴裡說話的對象卻明顯還是楊玄感:“玄感,一會兒就是我們朔州軍和這支賊軍精銳的最後決戰了,請你千萬不要插手,如果我們死光了,你們再上,行嗎?”
楊玄感哈哈一笑:“我相信義臣兄一定能贏的。”
楊義臣自信的笑容也浮上了臉,他跳下了戰車,騎上了那匹花斑褐鬃馬,對着劉武周和後面那幾名撐着帥旗的兵士們說道:“一會兒短兵相接時,把我的大旗前移,我要讓每個將士們看到,楊義臣戰鬥在最前方!”
叛軍的陣中,這些訓練有素的龍騎護衛們即使在如此不利的敗退過程中,仍然迅速地穩定了下來,重新根據帥旗處的旗語開始集結。
剛纔騎兵有馬跑得快,損失倒不是太大,而步兵被射死踩死燒死的卻是超過一大半了,剩下的人也都幾乎個個沒了武器,丟盔棄甲,狼狽不堪,一個個灰頭土臉,兩手空空地站在騎兵的馬屁股後面。
裴文安也搶過了一匹高頭大馬,在軍前發表着演講,他現在這副模樣已經完全沒了一個謀士和儒將的風度,由於他剛纔親手殺了兩個逃兵,這會兒活脫脫象個凶神惡煞的厲鬼,滿臉的血污,頭髮幾乎根根倒立,聲嘶力竭地激發着龍騎護衛們的自尊心和戰意。
裴文安還不失時機地宣佈只要此戰擊破當前之敵,順勢攻下代州城,則縱兵大掠三天,而漢王也一定會爲擊敗了驍果騎士和朔州步騎的將士們封爵賞金的。
激得這些剛纔還丟盔棄甲,只恨爹媽沒有多生兩條腿的潰軍們一下子又是士氣滿滿,個個拍着胸脯嗷嗷直叫,恨不得馬上能衝出去,搶錢﹑搶糧﹑搶女人!
朔州軍也回覆了最基本的陣型,由於朔州騎軍多是輕騎,無法與這些鐵騎重甲的龍騎護衛們正面廝殺,因此都退回了兩翼。
正面的弓箭手們都已經紛紛退回了刀板和戰車之後的整個步兵陣列的後排,長槍手們舉着如林的矛槊站到了戰車的後面。在最前面的位置,楊義臣正橫刀立馬,站在陣前,而他的身後。就是那面繡着斗大“楊”字的帥旗。
叛軍早已經離開了那片燃燒着的火場,向西邊去了足有三裡地,遠處的火光映紅了一張張被煙燻得黑一塊白一塊,卻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對面的敵人生吞活剝的臉。
裴文安演說結束後,直接馳馬奔回了喬鍾葵的帥旗處,兩人互相對了個眼色。喬鍾葵一揮手,中軍的一百面牛皮大鼓被擂得震天價地響。而龍騎護衛們則正對着對方的正面軍陣發起了衝鋒!
雙方和距離在迅速地接近,從五里左右縮短到三裡,再到一里,披着鐵甲的戰馬那震天動地的氣勢震憾着戰場上每一個雙方將士們的心。
楊義臣一揮手,推着刀盾和戰車的士兵們大吼一聲,全力把這些沉重的障物向前推進,後面的長槊手們則一手把矛槊架在前面同袍的肩頭,另一手死死地頂着前面人的背,推着前面的同伴一起向前衝。
兩大團鋼鐵軍陣發出了一聲如同火星撞地球般的巨響。直接撞擊在了一起,叛軍第一排衝擊的騎士們一個個如同空中飛人一樣,直接從馬上向前方飛了出去,往往在飛行的過程中就被步兵隊裡的那些斜舉向天的長槊在空中刺成了串糖葫蘆。
而沒有被直接在空中戳死的幾十個“幸運兒”卻如同投石車發出的巨石一樣狠狠地砸進人羣,連帶着一路的滾翻,能生生地砸倒十幾個人,然後才被後排的兵士們刀槍齊下。再加上幾十只臭哄哄的大腳,生生給砍成和踩成了一堆的模糊的血肉。
但龍騎護衛的這番全力衝擊並非沒有效果,雖然前面的幾百人不是放了風箏成了飛人,就是給直接掛在了刀板上,萬刃穿心,死狀極慘。但也有數十騎成功地衝翻了當前的戰車或者刀板,成功地向着後面的步兵陣營裡踩了進去。
雖然這些人很快就被長槊手們從馬上刺下﹑拉下﹑亂刀分屍,但後續的鐵騎一個個繼續從這些狹窄的缺口裡涌入,揮舞着狼牙棒﹑銅錘﹑鋼鞭﹑鐵鐗﹑馬刀等重武器,一通亂砍。
由於人馬俱甲的龍騎護衛們每個人連人帶馬,甲騎俱裝,再加上武器的重量。足有八九百斤,加上這些都是力道十足的壯士,所用的兵器全都是勢大力沉,一時間越來越深地向着朔州步軍的陣營裡擠,擠得長矛手們一邊咬緊牙關抵抗,一邊緩緩地向後退去。
隨着叛軍鐵騎的不斷涌入,朔州步軍的這五千長槊手被擠得慢慢地離開了前排的戰車和刀板,留下了一條足有二十多步的空隙,這段空隙裡倒是擠進了千餘名鐵騎。
有些亡命之徒更是從馬上飛身撲進長矛手的陣中,先是砸到一片人,起身後再抽出隨身的大刀重劍亂砍亂劈,銳不可當。
戰不多時,長朔手們已經丟下了近千具屍體,前排剩下的兩千餘人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還在不住地向後退,眼看就要到達楊義臣的大旗所在了。
楊義臣雙目炯炯有神,面沉如水,緩緩地舉起了手中那把大刀,身後的一個掌旗兵心領神會,馬上舉起了一面黃旗,使勁地在空中搖了三圈。
楊義臣身後的那三千名早已經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刀斧手們,在早已經迫不及待的王仁恭的帶領下,一下子向前衝出,如猛虎下山。
這些刀斧手一個個身披重甲,雙手握着戰斧、大刀、重劍等武器,紛紛地從長槊手們的隊形間隙中鑽了進去,然後迅速地向前涌去,如同一道道小溪匯入了一個碩大的湖泊,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正在第一排殺得起勁的龍騎護衛們,一邊揮舞着沉重的馬上兵器盡情亂砸,一邊驅動着胯下的坐騎,踩着地上的傷者和死屍向前碾壓式前進,突然間這些騎士們紛紛覺得座騎一下子失了重心,向前栽去,而自己也被直接從馬背上掀了下來,摔了個七暈八素。
原來是那些刀斧手們,從長槍手的隊形中間紛紛鑽了出來,也不砍人,直接對着馬腿就是一頓亂砍。
這些龍騎護衛雖然人馬俱穿重甲,但戰馬的盔甲只限於馬頭和馬身,在馬腿上不可能象騎士一樣地套上脛甲,因此刀斧手們用這些鋒利而沉重的斬馬刀、雙手斧之類的兵器砍上馬腿,就如同用大斧砍一顆小樹一樣,一掄就斷。
全身包得跟鐵罐頭一樣的騎士們一下子被摔到了地上,這時候身上那過於厚重的鐵甲就起了副作用了,先是摔得頭昏腦脹分不清東南西北,等想爬起來時又一下子起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