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王世充的令旗搖動,以及相應的鼓角轟鳴,那些鬍子拉碴的老兵們,聽到了這號令後,突然個個雙眼放光,那是一種狼性的光芒,殺氣十足,一千左右的弓箭手,迅速地跑到了離城牆不到百步的地方,一手持弓,一手取箭,只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也不需要隊正下令,這些看起來不成隊列的老兵們,迅速地將手的箭枝擊發,黑壓壓的箭雨一下子覆蓋了東門的整個城頭。小說ыqi.me閱讀最新章節
五輪箭雨過後,城頭一片慘叫聲,從王世充的這個角度來看,在剛纔的落石攻擊僥倖躲過一劫的敵方士兵們,這會兒更是給這五輪暴風疾雨般的弓箭風暴,射得渾身是箭枝,根本擡不起頭來,偶爾有幾個勇悍的突厥弓箭手從城頭直起了身,以弓箭反擊,也顯得蒼白無力,稀稀拉拉的總共也射出了幾十枝箭,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火力壓制。
弓箭一片片地洗禮着城頭的敵軍,而發石車也沒有閒着,仍然在不停地扔着巨石,繼續轟擊着對面的城牆,偶爾有幾塊巨石因爲射程不足,沒有砸到城頭,反而落在了隋軍弓箭手的人羣裡,一石下去,三四個弓箭手給連人帶甲地砸成了一堆肉餅,可是站在旁邊的人連看都不看一眼,依然繼續向着城頭傾瀉着箭雨,跟那些在前排被守軍射,身插滿了箭桿的弓箭手一樣,只要還能拉得動弓,射得了箭,仍然不停地繼續壓制。
轉眼之間,二十輪的箭雨已經射完,王世充面帶微笑,又舉起了第三面小旗,營門處一輛待命已久的衝車,以一棵足有兩人合抱,長約一丈的大胡揚木爲撞杆,面由十幾根又粗又大的牛筋吊着。大木的一端裹着鐵皮,削成圓頭,而衝車的端則鋪滿了兩張溼牛皮,以防火攻。衝車的車頂掩護着下面的推車士兵,左右各二十人,身着鐵甲鋼盔,都是些壯如熊羆的大漢,一看到這信號旗。齊齊地喊着號子,把這八輪衝車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城門的方向推去。
前方的步兵方陣自覺地向着兩邊閃開,給衝車讓出一條前進的通道,如同劈波斬浪一般,這衝車快速地向着前方的城門衝了過去,隨着最後的十輪弓箭射完,衝車很順利地被推到了城門的門洞之內,四十名壯漢一起喊着號子把巨木向後拉,拉到最高處一鬆手,那包裹着鐵皮的圓頭。狠狠地撞在城門,一下子把這厚木城門撞出了一個約三分厚的下陷,而城門和附近的地面也是一陣抖動。
城頭的守軍們隨着弓箭風暴的暫時間隙,終於可以擡起頭,喘一口氣了,這一輪箭石雨,足足打死了一千多城頭的守軍,其他的活人也多數逃下了城牆,只有百餘名悍勇的突厥弓箭手,只要還活着。仍然在找着一切機會反擊,由於現在衝車已經抵達了城門處開始撞門,投石機暫時停止了發射,而弓箭手們也不再使用剛纔那種高強度的急襲。受傷的弓箭手開始退下救治,而其他人也多數引弓不發,除非看到城門有敵人的箭手冒頭,才以精準點名的方式加以攻擊。
城頭的總指揮是個突厥人,也是那庫真吐屯最信任的副將鐵木辛哥,剛纔那樣激烈的箭石風暴。這人也沒有跟其他伊吾兵那樣逃下城牆,雖然他無法阻止伊吾兵的潰逃,但仍然做到了堅守崗位,狡猾的鐵木辛哥並沒有冒失地彎箭攻擊城下,因爲他親眼見到了百餘名試圖這樣做的手下探出身後被射倒,但他仍然通過城垛的空隙觀察着城外的一切,直到他發現那塊巨大的衝木被擡了過來,這讓他無法繼續淡定下去,回頭對着城下的伊吾兵們吼道“快點城防守,把滾油火把帶來,快!”
帶隊的幾個伊吾將軍如夢初醒,城門那裡一陣陣的巨響也讓他們明白了過來,眼看着城頭已經不再出現那一片片的箭雨烏雲了,這些伊吾兵也紛紛從剛纔的藏身之地跑了出來,在這幾個將軍的帶領下向着城頭奔去,而在街道四散奔逃的百姓,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被一些士兵抓住,連踢帶推地逼向了城門,然後跟着數十名頂在城門後的士兵們一起,以自己的肩膀開始堵住那被一下下震住的城門。
王世充泰然自若地坐在高臺之,看着攻城的進展,一邊的魏徵嘆道“今天我算是真正地見識了戰爭是什麼樣的了,這些看起來鬍子拉碴的老兵,想不到竟然是薛大帥給主公留下的精銳,看來人不可貌相,軍隊也是一樣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是因爲玄成你並沒有真正地過戰場啊,老兵的身有一股子新兵沒有殺氣與鎮定,那些盔明甲亮,儀表堂堂的年輕人我從來不會放在心,可是這些看起來又懶又髒,滿身傷痕的人,纔是真正的精銳。”
魏徵點了點頭“剛纔那一通襲擊打得伊吾守軍很狼狽,可這會兒他們已經有點緩過氣來了,又開始登了城牆,只靠這一部衝車,只怕難以攻破城牆啊。”
王世充的眼碧芒一閃“我是要他們現在城防守!”
轉眼間,兩千多伊吾士兵又涌了城牆,由於這時候攻城的只有一部衝車,而箭雨的壓制又告一段落,這些伊吾兵們開始放心大膽地直起了身,看着城門處那部不停地撞擊城門的衝車,遍佈城頭的屍體被狠狠地踢到了城下,而有一口氣的傷兵們則被迅速地背下城頭,另一邊的城臺階,幾十名士兵擡着十餘口熱氣騰騰的滾油,登了城頭,向着城門頂端的方向急奔而去。
魏徵的臉色一變,連忙說道“主公,他們這是要用火攻。”
王世充的眼閃過一絲殘忍的殺意“我知道!”他站起身,取出了第四面白色的小旗,在頭搖了三圈,厲聲道“弓箭手,二十輪箭雨急襲!投石車,把所有的彈藥全部打出去!”
一個身邊的傳令兵剛要吹號,聽到最後一句時,不解地看向了王世充“將軍。弟兄們還在攻城門啊,這時候投石,會傷到自己人的!”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可也會傷到敵人,對不對?我們攻門的才四十個人。敵軍城頭有兩三千,不趁這時候大量殺傷他們,還等何時?速速傳令,不然軍法從事!”
那名傳令兵嚇得不敢多說一個字,鼓着腮幫子。迅速地把王世充的命令,以號角的形式吹了出去,很快,一輪新的箭石雨,無情地向着城頭傾瀉了過去。
與此同時,城頭的守軍已經把那十幾口大鍋的滾油擡到了城門,鐵木辛哥這會正手忙腳亂地指揮着手下們把油鍋從城頭探出去,在他要下令倒油的一瞬間,一塊巨石狠狠地砸了他身側兩步開外的一處城垛,兩口大鍋被生生地砸地倒扣回了城頭。滾油四溢,把後面沒有被震下城牆的二十幾名士兵燙得身到處起了泡,被燙到眼睛和臉的士兵們慘叫着扔掉了火把,在身到處亂抓,而火把落處,正滾油,城頭登時騰起了一片火焰。
鐵木辛哥飛起一腳,把離他兩步外的兩個火人給生生踢下了城頭,右手一推,把已經嚇呆了的一個舉着油鍋的伊吾兵直接連人帶鍋推下了城頭。他的嘴裡也沒閒着“愣着做啥,快潑油啊!”
城頭的伊吾兵們如夢初醒,紛紛把油鍋給直接扔下了城頭,城下的衝車那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幾個沒有被頂板罩到的,或者是被熱油落地後濺到的隋軍力士,也開始在滿地打起滾來,稍不注意,滾到了熱油裡,頓時給燙得連骨頭都冒了出來。叫也叫不動了,很快成了一具具在熱油裡冒泡的血屍。
城頭的火勢也開始蔓延,伴隨着一輪輪的箭雨和飛石打擊,城頭的守軍們退無可退,哭爹喊娘地在大火受着這一波接着一波的死亡洗禮,跟第一輪的情況不一樣,當時的下城通道是暢通的,守軍們在看到飛石和箭雨的時候,可以很快地從樓道跑下城去,可這回樓道擠滿了人,扛着油鍋的士兵們還在吃力地喊着號子,向送油,此外抱着滾石擂木向城跑,以及城向下運送傷員的人,擠得那兩三條城的樓道幾乎是水泄不通。
城頭奪路而逃的士兵們把城的運油兵和運石兵們撞得東倒西歪,一個不留意,四五口滾油鍋被一下子掀翻,滾燙的熱油一下子把整個樓道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幾百名伊吾士兵紛紛慘叫着到處打滾,直接從樓梯摔了下去,城一片鬼哭狼嚎和叫罵之聲。
王世充的眼殺機一現,他站起身,舉起一面紅旗,使勁地搖了三下,吼道“是現在,換火箭攻擊!十輪急襲!”
弓箭手們迅速地從懷摸出火石,扔下一團鬆膏油脂在自己的面前,點着了這團松油,登時在自己的面前騰起了一個小火堆,在火堆騰起之時,這些弓箭手們從箭囊裡抽出了十枝箭頭塗着松油與硫黃的箭枝,插在自己面前的地,抽出一支,向着小火堆一送,只見箭頭處騰起了一團火焰,一枝火箭在這一眨眼的時間內成形了。
也不等新的命令,這些弓箭手們拉開了弓箭,千餘支弓箭的箭頭燃燒着熊熊的火焰,隨着聲聲弓弦的擊發,帶着淒厲的呼嘯聲,飛向了城頭,頓時在各個有着滾油的地方燃起了騰騰的烈焰,頃刻之間,整個城頭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
鐵木辛哥的周圍已經被濃煙和烈焰完全包圍了,不住地有士兵燃燒成了一個大火球,慘叫着從城頭墜下,而更多的人則是陷入一片火海之,在滿地翻滾着,呻吟着,然後被瘋狂的火焰所吞沒,隨着燃燒着的滾油流得到處都是,不要說城頭,連城下的廣場那裡,也變成了一片火海,黑煙四處瀰漫,那幾百名頂住城門的士兵和百姓們,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鐵木辛哥自己的身也開始着起火來,他知道這次自己再無幸理,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隋軍,算你們狠,老子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說着,他縱身一躍,渾身下帶着熊熊的火焰,彷彿一隻巨大的火雞,撲到了城下的那具衝車的頂,登時間,衝車的車頂騰起一片巨大的火球。
城下的那部衝車,這會兒也已經被開始倒下的滾油所吞沒,城頭的火焰落到了車,頓時騰起了幾丈高的火焰,車下的幾十名壯士,已都變成了燃燒着的人形火把,慘叫着在地翻滾,奔馳,最後摔倒在地,爬了幾步,終於氣絕不動。
至於那架攻城的衝車,也已經成了一個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連城門也被衝車的火焰所引燃,燃燒了起來,整個城門洞內,都籠在了一片煙火海。
魏徵的眉頭緊皺,輕輕地搖着頭,王世充扭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地問道“玄成,你有什麼疑慮,但說無妨。”
魏徵嘆了口氣“那衝車面蓋了幾層溼牛皮,是被淋了火油,也不至於燒得這麼迅速,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王世充的聲音冷酷得不帶有一絲人情味“玄成,衝車的牛皮確實是溼的,包括前面的大木裹着的鐵皮頭,也都是溼的,不過浸溼這些的,不是水,而是油,好的火油!”
魏徵的臉色一變“什麼?是油?”
王世充點了點頭“還有火攻更好的破門方式嗎?若是這樣慢慢地捶門,裡面的人會不停地加固城門後面,甚至堆大量的沙包,直接堵死城門,想要衝進去,那是難於登天,而讓城樓的守軍想辦法主動地幫我們澆油點火,不是最好的攻城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