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上前兩步,接過了令箭,轉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這幾步路上,他在想楊廣是何考慮,把御營的兵馬交給自己指揮,他難道真的對自己這麼放心嗎?
走回到自己剛纔的位置上,辛世雄“嘿嘿”一笑:“王將軍,至尊的安危就多多拜託你啦。○”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笑道:“還有賴各位將軍在前方的奮戰,最好直接就能攻克平壤,這樣至尊也不用深入敵境,冒什麼風險啦。”
二人正說話間,楊廣拿起了最後一枚令箭:“驍果軍統領,虎賁郎將段達何在?”
王世充心中一動,剛纔他就看到段達站在了對面的隊列中間,還跟自己擠眉弄眼使過眼色,這位跟自己相交二十年的老朋友,並無多少軍事才能,但這些年跟自己合夥做生意倒是賺了不少錢,在楊玄感被冷落在家後,他走了宇文述的路子撈到了這個驍果軍統領的職位,這幾年與王世充的來往也漸漸地少了,大概那年自己利用他去整了皇甫孝諧的事情,還讓他耿耿於懷吧。
段達昂首挺胸地上前兩步,行了個禮,說道:“末將段達,聽候大帥軍令!”
楊廣看了一眼王世充,把那枚令箭交給了段達,說道:“段將軍,你的驍果軍負責御營的內圈護衛,和負責外圍護衛的王將軍一起,要保護好三省六部的各位大人,明白了嗎?”
段達點了點頭,應了聲是,上前接令而退。
眼見所有的令箭都已經發完。楊廣站起身。沉聲道:“這次遠征高句麗。一切都有賴諸公了,現在後軍和補給,還有江南的部隊沒有完全到齊,前軍諸將先行出發,歸宇文述大將軍和於仲文大將軍節制,兵糧補給從懷遠鎮的唐國公李淵那裡取得。”
“本帥再重申一遍,即日起發兵,三個月內要攻入高句麗境內。六個月內要拿下遼東城,諸軍在遼東城下會師,等候本帥御營大軍的到達。前線的作戰方略,需要請示本帥之後再定,不得擅作主張。”
“另外,每位行軍大總管要設一員受降使,若是高句麗的各城城主願意開城投降,必須接受,記住,這回我們大隋是以有道伐無道。仁義爲先,切不可失了天朝上國的威儀與風範。如此才能威服四夷,讓高句麗人望風歸順!”
王世充跟着所有的將領們齊聲應是,心裡卻是冷笑不已,原以爲楊廣可能最近看了一些兵書,也有宇文述教了他某些兵法戰術,剛纔那作爲主帥的下令,一招一式還算有模有樣,可是這幾道命令,又把他的軍事智商暴露無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是起碼的道理,可是楊廣卻不明白這個。
戰場之上,情況瞬息萬變,前線的將帥必須要臨機應變,作出隨機的處置,根本不可能事事請示後方幾千裡外的楊廣,若真是這樣,只怕早就前方全軍覆沒了。楊廣下這條命令,明顯是受了蕭禹的影響,怕前線有些心懷不軌的將帥趁機帶兵造反,所以又是以受降使者的名義派出監軍,又是要前線將帥把行軍作戰計劃事事回報,請示自己下一步行動,說白了還是對這些將帥,以及軍隊不放心罷了,可是他卻沒有想過,這樣付出的代價可能是整場戰爭的失敗,因爲高句麗軍可是不會向你事事請示的!
至於那個受降使者,更是不知所謂了,楊廣大概是以爲高句麗人跟吐谷渾一樣,會望風而降,草原的遊牧民族是沒有原則的,畏強而欺弱,強時死硬,弱時服軟就是他們骨子裡的民族性,所以吐谷渾人軍事上的打不過,一定會投降,即使那個伏連可汗自己不降,下面的部落也會投降的,絕不會頑抗到底,反正隋軍在草原上不可能長期存在,等大軍一退,又可以重新獨立,這一套從突厥人到吐谷渾人,已經玩得非常熟練了。
但高句麗人不一樣,他們是典型的農耕民族,遼東這裡的各個城池,都是許多將領當年自己一寸寸打下來,建起城池的,可以說這些城池是這些將領,或者說軍功貴族的私產。
部落可以打包跑路,但城池和農民卻沒辦法裝車逃跑,只有死戰到底,失了城池,也就失了所有的立身之本,只保留了一條命而已,這一點,是幾乎所有的高句麗城主都不願意的,所以那個受降使者,又沒有談判保留城主統治的權限,這些遼東的高句麗城池,一定會死守到底,成爲隋軍一個個無法繞開的障礙。
王世充的思路又落在了段達的身上,一開始還以爲楊廣真的把這御營的兵權給了自己,弄了半天,最核心的內圈防守,還是交給了段達,此人雖無軍事才能,但也沒什麼心機,貪財好色,沒有大的權欲,楊廣時代的驍果軍和楊堅時代的已經完全不同,忠誠成爲第一要素,對於領兵的將領,尤其如此。之所以給自己一個外圍防守的職務,只怕還是想要跟自己時不時地能商量討論軍機罷了。
隨着楊廣的命令下達完畢,各將也拿着令箭,下了高臺,分別馳向了自己所帶的隊伍,麥鐵杖看了一眼王世充,欲言又止,還是離去了,點將臺上很快就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個護衛外,只剩下了一身官袍的王世充和楊廣君臣二人。
楊廣的心情很好,可以說志得意滿,今天是他第一次以主帥的身份號令全軍,看着這些平時裡耀武揚威的關隴大將們,在自己面前大氣都不敢透一口,服服貼貼的樣子,讓他非常受用,他走到了王世充的面前,笑道:“怎麼樣,王愛卿,朕的排兵佈陣,還說得過去吧!”
王世充馬上裝得一臉地謙恭,長出一口氣:“陛下的表現,實在是讓微臣太震憾了,以前陛下身着黃袍的時候,雖有天子之威,但還不足以在軍事上折服微臣,可是今天陛下的指揮若定,非但微臣,那些關隴將軍們也不敢出一口大氣,微臣也跟過幾個名將了,不要說他們,雖古之大將,亦不過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