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贊干布還在途中的時候,就接到了蘇勖等人的奏報,在上面,蘇勖和李守素等人同意了對方的策略,從那些權貴手中獲得大量的錢糧,雖然猥瑣了一些,但不得不承認,這是最佳的手段。
甚至,松贊干布認爲,就算自己不做出這樣的決定,在邏些城內的蘇勖等人也會想到這一點,畢竟蘇勖和李𪟝都是漢人出身,想出來的計策十分駭人,表面上,一旦問題都沒有,說的義正辭嚴,但實際上,乾的都是無恥的勾當。
“贊普,還有兩本奏章。”祿東贊臉上露出複雜之色,將手中的兩本奏章呈了上去。
“怎麼了?有問題?”松贊干布看的分明,十分好奇的說道:“這裡面莫非有什麼問題不成?”他將兩本奏章接了過來,正是那囊源和年格勒的。
“好大的膽子,真是好大的膽子。”松贊干布將手中的奏摺狠狠的砸在地上,雙目中兇光閃爍,好像是要吃人一樣。
祿東贊也很惱怒,在兩人的奏摺上,都提到了一個家族的名字,那就是噶爾家族,祿東讚的叔父噶爾次旦的姓名就是在上面,準備聯合各大貴族一起威逼松贊干布,除掉李𪟝、蘇勖等文臣,甚至祿東贊還知道,自己的叔父準備歸順大夏,只是擔心大夏不會放過這些人的性命,所以到現在,這些人並沒有答應,不管怎麼樣,這些人在一起密謀就是事實。
“贊普,這些人都該殺。”祿東贊咬牙切齒的說道。哪怕這些人中有自己的叔父,祿東贊也認爲這些人都是該死的。
松贊干布看上面的名字,此刻是無比的刺眼,娘氏等等,這些都是吐蕃的大貴族,當年曾經跟着自己的先祖,甚至跟着自己南征北戰的,現在這些人都走向了自己的對立面,或是逼迫着自己殺了蘇勖等有功之臣,甚至有些人還想着歸順大夏。
雖然他知道蘇勖等人是在利用自己,利用吐蕃的兵馬達到擊敗大夏的目的,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重用蘇勖等人,已經引起了吐蕃貴族的不滿。
但他看來,這種不滿都是暫時的,只要自己渡過了難關,一切都好辦,但現在看來,眼前的這些都是假的,自己若是勝利了,自然是好事,但自己現在已經失敗了很多次,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矛盾瞬間爆發開來,只是大夏這個時候已經撤軍,這些吐蕃貴族們沒有把握應付自己的怒火,所以,暫時將目標鎖定蘇勖等人,逼迫自己將這些人盡數殺死。
他相信,日後大夏若是兵臨城下的時候,只要大夏給了他們好處,這些人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拋棄自己,將自己的首級送給大夏皇帝。
李𪟝等人別人用心,但松贊干布卻知道,李𪟝等人已經用心了,他們已經用自己的才能證明自己,哪裡像努氏等吐蕃權貴這樣,享受了吐蕃給予的富貴,一旦有問題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出賣自己,這樣的人實際上是最可惡的。
“是該殺,這些傢伙是在嫉妒,嫉妒相父這些人得到了好處,只是相父他們真是得到了好處嗎?高官厚祿,還是有不少的奴隸在身邊服侍?好像什麼都沒有吧!”松贊干布冷笑道:“不僅僅沒有,而且終日爲了我吐蕃的事情勞心勞力,看看相父,當年我遇到相父的時候,是何等的飄逸瀟灑,現在呢?都已經是一個老人了,再看看那些看傢伙,各個錦衣玉食,身邊的奴隸成千上萬,心裡面想着的根本不是我吐蕃的基業,而是想着自己的利益。”
松贊干布可是一代明主,知道什麼人是忠於自己的,什麼人是看着自己的權勢的,
李𪟝這些人或許和自己的理念是不一樣,但他們絕對不會害了自己,他們會和自己一起對抗大夏,而不會出賣自己。
“贊普,這些人若是殺了,吐蕃的根基就毀了。”祿東贊低聲說道。
松贊干布聽了臉上頓時變了模樣,吐蕃的根基是什麼,就是這些吐蕃貴族們,一旦將這些貴族們都給斬殺,吐蕃上下還有人爲自己效力嗎?
松贊干布並沒有告訴祿東贊,這些年自己在重用蘇勖等人的同時,同樣也在利用吐蕃的貴族們牽制這些漢人,使之兩者平衡,一起爲自己效力,殺了這些吐蕃貴族之後,吐蕃的一切都會掌握在漢人手中,那個時候的吐蕃還是吐蕃人的吐蕃嗎?顯然不是這樣的。
“贊普,我知道您心中很不舒服,但這是事實,這些可惡的傢伙就是我們吐蕃的根基,這些人平日裡欺壓百姓,可又能怎麼樣?這些人才會維護吐蕃的統治。”祿東贊搖搖頭,這些人都是和松贊干布一樣,都是吐蕃的既得利益者,殺了這些人,吐蕃的統治就會崩潰。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松贊干布同意了祿東讚的看法,自己不能將這些可惡的傢伙都給殺了。
“不如將這兩本奏摺送回邏些,交給老師處置。”祿東贊忽然說道。
松贊干布聽了雙眼一亮,蘇勖是一個聰明人,碰到這種事情肯定是知道怎麼處理。當下連連點頭,說道:“還是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吐蕃也是有兩個忠臣。”他拍了拍手中的奏摺,臉上露出一絲慶幸之色。
“贊普,臣也是這麼想的。年格勒和那囊源兩人還是和其他的貴族是不一樣,哪怕是在這多貴族的逼迫下,還將這件事情告訴贊普,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了兩人的赤膽忠心,只是臣認爲這件事情暫時還是不要賞賜的好,畢竟在邏些城,掌握權力是吐蕃的貴族們,而不是年格勒和那囊源兩人,等我們返回邏些之後,再來解決這件事情。”祿東贊眼珠轉動。
實際上,自從韋氏的事情發生之後,他並不相信這些傢伙,李𪟝等人和大夏是有血海深仇的,是不可能投降大夏的,而韋氏已經歸順大夏,卻得到了高官厚祿,難免會讓吐蕃的貴族們心中有其他的想法,努氏等吐蕃貴族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其他貴族都是這麼想的,那囊氏、年氏也是屬於吐蕃貴族的一員,這兩人爲何就沒有這種想法呢?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祿東贊是絕對不會認爲,這兩人對吐蕃會如此的忠誠。
只是到現在爲止,祿東贊並沒有發現這裡面的問題而已,但就是如此,祿東贊也不建議松贊干布現在就封賞兩人,眼前的一切,都應該等到大軍返回邏些之後再做決定。
“你是在懷疑他們?”松贊干布聽了之後,瞬間就明白祿東讚的意思,很驚訝的詢問道。
“臣並不是懷疑他們,而是在懷疑任何人。甚至連老師都是在我們的懷疑之中。”祿東贊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松贊干布聽了之後,頓時點點頭,他知道,自從韋氏背叛了吐蕃之後,吐蕃上下都充斥着一種情緒,那就是懷疑,君臣之間互相猜忌,就是臣子之間也是如此,祿東讚的懷疑也是很正常的。
“應該不會吧!他們若是有其他的想法,就不會將這種事情泄露出來,而是等待着這些人出手,甚至在關鍵的時候,推上一把,這樣一來,自己不但不會被懷疑,反而還能立下功勞。”松贊干布想了想,搖搖頭說道。
“贊普,當初韋氏不也是如此嗎?他們將家族的男丁都送了上去,實際上,就是在行金蟬脫殼的計策,最後整個家族都給送了出去。年氏和那囊氏也是不能信任的。”祿東贊想了想,最後說道:“最起碼,在現階段是不能行信任的。”
松贊干布點點頭,心中一陣感嘆,難怪漢人都認爲皇帝是孤家寡人,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尤其是在皇權落難的時候,這些人哪裡還有什麼忠誠可言。
“通知相父吧!這件事情交給相父處置,哼哼,能不殺就不殺,若是非要殺的話,只誅滅首惡,饒其宗族吧!”松贊干布終於做出了決定。
吐蕃的根基還是那些貴族們,松贊干布再怎麼不滿,但也是知道這裡面的情況的,只能是誅殺首惡之後,再考慮其他的事情。
“贊普聖明。”祿東贊趕緊說道。
松贊干布望着外面,頓時嘆了一口氣,說道:“再怎麼聖明又有什麼用,敵人都已經殺到家門口了,國土淪喪,可憐我們今年的佈置都沒用了,大夏皇帝明年將會捲土重來,那個時候,我們哪裡還能堅壁清野呢!”
隨着大雪的覆蓋,瘟疫此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等到明年的時候,這些東西已經失去了作用,大夏將會長驅直入,直接殺入吐蕃的腹地,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想到,如何應付未來的局面。
更讓松贊干布鬱悶的是,自己的部下居然反對自己,藉機要挾自己,這讓他心中生出一絲無奈來。
“贊普放心,我們雖然已經落了下風,但敵人未必比我們好到哪裡去,他們第一年出動了六十萬大軍,每天消耗的糧草不知道有多少,雖然也曾經擊敗了我們不少人馬,可又能怎麼樣呢?看看這茫茫高原之上,敵人又佔據了多少地盤呢?明面上,他們是獲得了勝利,可是實際上,他們除掉損兵折將之外,並沒有得到多少的好處。”祿東贊勸說道。
“對於我們而言,這高原就是我們的家,可是對於大夏而言,這高原不過是蠻荒之地,除掉滿足大夏皇帝的好大喜功之外,還能有什麼作用呢?臣敢斷定,這次大夏皇帝並沒有一鼓作氣,拿下整個高原,大夏內部肯定也是有不同意見的。”祿東贊又分析道。
松贊干布聽了之後,連連點頭,然後才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上書大夏皇帝,向大夏稱臣,永遠臣服於大夏?”
祿東贊想了想,臉上露出一絲遲疑之色,大夏進攻高原,能到什麼,除掉得到大片的領土之外,再也得不到任何東西,這個時候,吐蕃歸順大夏,放棄一切權力,成爲大夏的屬國,大夏皇帝可能會答應,但想要大夏答應此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這種代價李𪟝等人的性命。
“此事倒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只是派到中原的人,可是要小心一些,臣聽說,李𪟝他們在中原是有內應的。”祿東贊有些遲疑。
歸順大夏的事情,肯定是要瞞着李𪟝這些漢人的,世人都知道大夏對待李𪟝等人的態度,歸順大夏,第一個條件就是李𪟝等人的首級。
“不,告訴他們。”松贊干布搖搖頭,說道:“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只要給予我們足夠的時間,就能讓我們恢復的更快一些。”
祿東贊聽了頓時明白松贊乾布心中所想,對方根本就不想歸順大夏,這和一切都是故意爲之,就是想拖延時間,一代雄主的松贊干布就算是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歸順大夏,成爲大夏的屬國,眼前的一切都死需要時間的。
“找個人,酷似李守素的,將其首級斬下來,送給大夏皇帝,表達我們的心意。”松贊干布咬牙切齒的說道。他是不可能歸順大夏的,也是不可能真的殺了李守素,殺了李守素,以後誰還會爲他賣命?
“贊普聖明。”祿東贊聽了之後,雙眼一亮,說道:“臣願意前往覲見大夏皇帝。”
“不,這次不讓你去,讓那囊源去。”松贊干布忽然說道。
祿東贊聽了頓時明白松贊乾布心中所想,就是想借機會看看那囊源的忠心而已。如此看來,松贊干布也是在懷疑那囊氏和年氏。
“大夏皇帝是一個沒有誠信的,他所說的一切,我都不相信。你若是去了,弄不好會遭了毒手,只能讓別人去。”松贊干布解釋道。
“贊普聖明。”祿東贊並沒有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