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噴香的魚肉就要送入口中,卻被這意外的訪客吸引了注意力,於伏循聲望去,不禁眼前一亮——來人上身迷彩背心,下面穿着一條牛仔熱褲,腳上蹬着一雙駝色短皮靴,手裡拿着強光手電,玲瓏的曲線在手電和篝火光芒照射下,顯得別有一番韻味,即便暫時沒看清臉,但也能從聲音和穿着打扮認出來,這是拉丁妹林歡來了。
她怎麼會忽然冒出來呢?難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倆今晚就要在這野外大戰一場麼?於伏不禁莞爾,轉念一想:不對啊,天命昭示裡看起來更像是白天才對呢……
林歡見他望着自己怔怔出神,以至於都走到跟前了還沒恢復,撲哧笑道:“你這人可真奇怪,怎麼每次見我都是一副癡漢模樣啊?”
於伏聞言哈哈大笑,隨口道:“見到癡漢你還不躲遠點,你就不怕我是壞人麼?”
“嗯,說來也怪,雖然挺不喜歡你這直勾勾的眼神吧,但總覺得你不是壞人。”林歡仔細看了看篝火,以及於伏坐着的那根凳子,接着又指了指那條烤魚,奇道,“能有閒工夫跑野外來烤魚吃的人,多少都還帶着點童心吧,想來也壞不到哪兒去!”
“哈哈,多謝林小姐誇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咱們見者有份,這條魚咱倆一人一半吧!趁熱吃,剛烤好的,新鮮着呢!”於伏十分自然的搭着話,隨手將那烤魚撕下一小半來自己留着,另外一大半由樹枝串着,遞到了林歡面前。 ωωω● тTk án● ¢Ο
林歡頂不住香氣誘惑,接過去小心翼翼的嚐了一小口,品味到鱸魚的鮮美香甜後,這纔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起來。
倆人都是一通狼吞虎嚥,三下五除二的便將烤魚消滅乾淨。林歡意猶未盡的擦了擦嘴,這才迫不及待的問道:“對了,你這魚從哪兒來的啊?”
這個問題可把於伏給問住了,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的湖水,心裡咯噔一下:對哦,這湖水鹽分濃度超標,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魚能存活……
只聽林歡繼續追問道:“我在華族領地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兒有魚呢!”
於伏這才恍然:可不是麼?但凡華族領地有能出產魚兒的水流,農業灌溉想必就不是什麼難事了,人們也就不必非得種毒品啊!看來,要想保住水遷術的秘密,這鱸魚的來源只能瞎掰啦!
“今天在陽光城出發的時候到市場買的,因爲我離家久了,還挺想念這一口的,所以就偷偷跑這裡來吃獨食啦,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林小姐!”
話題總算平滑的轉移開了,林歡看起來也沒有懷疑,也很順暢的接過話茬,笑道:“誰讓你選在這裡生火呢?要是你另外找個地方,說不定你就能一個人把整條魚給吃完啦!”
眼見於伏一臉不解的樣子,她繼續說道:“這兒是我爸當年的工坊,我剛剛在山上看到火光,還以爲着火了呢,就趕過來看看,沒想到……”
看着她說着說着,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黯然,於伏本能的覺察到這背後似乎有故事——林歡的父親,當年居然是個靠伐木爲生的樵夫?拜託,他親侄子可是大名鼎鼎的毒梟哎,他幹嘛要吃這份苦呢?
“哎,萬幸沒事,我也就放心了!”說話間,林歡似乎想起了一堆往事,臉上表情越發凝重,勉強擠出個笑容,起身道,“多謝於先生的烤魚,如果你要在這裡過夜的話,請一定要愛惜我爸的遺物,拜託了!”
眼看她似乎有要離開的跡象,於伏本能的叫住了她:“林小姐,你還好嗎?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聽一聽你的心事——你知道嗎,你現在心事重重的樣子,看起來挺讓人心疼的。”
男女交往貴在真誠,於伏這句話如果語氣稍顯輕浮的說出來,便會給人多管閒事之嫌,不過眼下林歡聽他言辭懇切,卻聽得十分受用,忽然停下了腳步,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又轉身回到了篝火邊,緩緩的坐了下來。
“說起來,我爸的故事說給於先生聽,倒也蠻合適的,畢竟你們在這片土地上,都算得上是與衆不同的人。”
聽小妮子的這個語氣,感受到她的信任與認同,於伏不由得對其父這人更是好奇,同時心裡也稍有走神,暗道:這姑娘看起來是很久沒向人敞開心扉說話了啊!跟着表哥生活的日子,看來她是挺憋屈的,不知這會不會成爲將來她槍殺刀疤龍的導火索呢?對了,我這兒和她篝火夜話,應該也能多少博得她的一些好感吧?對我那天命任務的另一個目標,嗯……想來應該也有幫助吧?
於伏跟這兒稍微有些走神,林歡關於她父親的講述已經開始了。
原來,她爸名叫林振國,二十多年前,也算得上是華族領地的風雲人物,同樣是鼎鼎大名的毒梟之一,風頭甚至比當時的彭天龍還要更盛一些。
那時候,林振國的生意做得挺大,加上又與另一方勢力龍家結親,強強聯手之後,一時間幾乎霸佔了華族領地產出毒品的過半市場,可謂風光無限,無論是財力還是人馬,在華族領地都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在一次同國外買家交易的時候,林振國一時大意,陷入了對方精心策劃的陷阱之中,遭遇了一場慘烈的血戰。
靠着手下的拼死抵抗和掩護,林振國僥倖活命,同時挫敗了買家黑吃黑的預謀。心裡憋着一肚子氣的他準備展開報復,沒想到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自己卻被同樣懷恨在心的買家報復了——剛剛生下林歡不到半年的妻子,竟然被對手派人殘忍殺害!
一向以寵溺妻女出名的林振國,目睹着血泊中的愛妻,雖然氣得目眥欲裂,但隨後看到僥倖逃過一劫的幼女,頓時又覺得萬念俱灰——自己幾十年的打拼,每天在刀口上討生活,爲的不就是讓家人過上好日子麼?可如今雖然混出了個人樣,但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如果再這樣下去,女兒也隨時可能面臨這樣的危險——自己真的能承受得住接連喪妻喪女的打擊麼?或者說,如果家人都沒有了,自己成天打打殺殺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遭受巨大打擊,同時陷入思維困境的林振國,並沒有第一時間考慮復仇的事,而是在沉寂了幾個月後,做出了金盆洗手的決定。
他先是散盡家財,將跟隨自己的手下一一遣散,接着又通過各路老友散佈消息,說自己已經徹底退出江湖,過往恩怨一律不願再念,接着便帶着年幼的女兒,隱居在了這鹽巴湖邊的密林之中,建起了一座林間小屋,靠着在此伐木爲生。
聽到這裡,於伏總算理解了爲什麼林歡會說她父親是個與衆不同的人——在遭受巨大傷痛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以眼還眼的仇恨,而是在一陣擔憂後萌生了怯意,顯然這並不是因爲膽小怕事,而是因爲他真的心繫家人,說起來,應該算是個有情有義的毒梟,與那些一心追逐利益的同行們比起來,確實算是一股清流。
“令尊這也算是大徹大悟了,只是不知道在這法外之境,單方面的宣佈金盆洗手,到底會不會有效呢?”
聽到於伏的問題,林歡悽然一笑:“如果有效的話,我現在就不會孤零零的跟着我表哥生活了!”
原來,林振國在退出江湖後,雖然短暫的過了兩三年清淨日子,也如願把女兒拉扯到了三歲多,自己靠着伐木養家餬口,雖然辛苦,卻過得十分踏實。原本以爲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卻不料在一次進山伐木的時候,遭遇了一場意外。
一聲槍響,這個曾經也算得上是叱吒江湖的人物,倒在了血泊之中,直到被發現時,他已經是奄奄一息。
當時,林振國的表侄,年紀輕輕的刀疤龍已經在江湖上有些名氣,眼見退出江湖的姨父被害,他很快發動關係,找到了兇手——一個在多年前因爲販毒給學生,曾被林振國責罰過的手下,懷恨在心的他聽說林振國已經再無保鏢貼身護衛,這才動了槍擊報仇泄憤的念頭。
彌留之際,林振國不免對自己的一生扼腕不已——這一輩子的無限風光,是因爲毒品生意,這一輩子的重大變故,也是因爲毒品生意,乃至最後死在宵小之輩手上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爲這事……
望着自己年幼無知的女兒,在囑託表侄將其照顧撫養好後,林振國語重心長的對女兒說:“這輩子,切勿沾染毒品,無論是吸毒還是販毒,都不行!”
淺顯易懂的一句話,深深的刻在了年僅三歲多的林歡腦中,按她的說法是:“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我爸說這句話時的語氣,這句話,也成了我的人生信條,我不僅自己做到了,也想更進一步的,讓更多人能遠離毒品,包括我表哥——雖然現在我還沒有成功,不過當我聽說彭主席在全世界媒體面前宣佈要全面禁毒,我覺得我總算是找到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