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次會談中,正是貝希摩斯與婆蘇吉否決了他的提議,說什麼無法確定唐方與刀鋒女王的親密關係,不應該只憑臆測便將晨星鑄造定爲打擊目標。
他同意了他們再細緻觀察一陣的建議,然後時間走到今天,發生刀鋒女王帶領蟲羣襲擊洛倫斯?亞歷山大領地,由尼德霍格派系與庫庫爾坎派系戰艦組成的討伐艦隊循跡追蹤至蒙特斯克恆星系統,將刀鋒女王與唐方狼狽爲奸的行爲抓了個現形。
面對如山鐵證,貝希摩斯與婆蘇吉那兩個傢伙即使有心維護唐方,還能有什麼說辭?
沉默在八角桌周邊發酵,好一會兒才響起清冽的女聲:“尼德霍格,你知道我最討厭貝希摩斯的稱謂。”
尼德霍格說道:“這個問題重要麼?”
貝希摩斯說道:“這個問題不重要麼?”
上次談話的時候一直處於休眠狀態的第一道柱體鐫刻的徽記傳出特別沙啞的聲線:“這次會談的主題是如何對待晨星鑄造的敵對姿態,那些吵了很多年的話題可以放一放麼……同志們……”
尼德霍格與貝希摩斯不說話了,說話的是婆蘇吉。
“我認爲這次事件並不單純,而且尼德霍格做事過於激進,在進入戰場的第一時間便對唐方手下戰艦發動攻擊,毫無疑問會激起對方的憤怒,加劇對立情緒。”
尼德霍格冷笑道:“婆蘇吉……不要試圖混淆視聽,唐方與刀鋒女王如果沒有親密關係,會選擇聯手攻擊阿努比斯軍團?”
“裡面或許有你我不知道的原因,我還是覺得應該慎重一些。”婆蘇吉說道:“退一步講,就算唐方與刀鋒女王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那麼我們該怎麼做呢?將晨星鑄造徹底剷除掉麼,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戰敗了會出現什麼情況?”
“戰敗?你也太高看晨星鑄造了。我承認,那個傢伙有些能耐,對上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一戰之力,可是如果我們聯合起來,以他的那點兵力,又怎麼可能抵擋龍語者聯軍的強悍攻勢?”
貝希摩斯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龍語者聯軍很強麼?你忘記撒旦的下場了?忘記聖約戰爭……忘記那些不堪回顧的歷史,到底是怎樣的心理支撐起你的自大與狂妄?”
這個時候,第七道柱體處傳來一聲幽幽嘆息,那個本該尖細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我們的時代……早已過去,時間就像肆無忌憚的風,不斷侵蝕着星空下的一切。”
婆蘇吉說道:“再退一步,就算我們可以擊潰唐方的武裝,但是誰有把握能夠留下他,或者殺死他。想想最高安理會,想想第三委員會……尼德霍格、提亞馬特……你們或許會變得更加理智些。”
“那就忍氣吞聲繼續蟄伏?”尼德霍格寒聲說道:“被蒙特斯克恆星系統星風吞噬的戰艦不是你們的戰艦,當然可以擺出一副聖人姿態。”
提亞馬特說道:“別忘了……我們是一個整體。”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不曾說話的庫庫爾坎突然發聲:“我一向討厭訴諸武力,對於見證鮮血與死亡,我更喜歡安穩與平靜,那樣才能夠更好地享受生活,品讀詩想,感悟藝術的深遠與愛情的美好……但是如果這件事除了訴諸武力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那麼就放手去做吧,我的艦隊就在那裡,誰喜歡誰就拿去使用,只要記得用完給我放回來就好了……哦,對了,不要去打攪我的愛情。”
話音落下的同時,響起一道七絃琴的悅耳旋律。
“你們覺得我有沒有必要換一個名字?然後開始一段新感情。哦,那個姑娘傷的我太深了,我需要換一種活法,開啓新的人生,這樣才能治癒內心的傷痛。”
沒有人會在意他是不是又換了名字,又傷了誰,或被誰傷,是立刻開始一段新感情,還是沉浸在傷感的海洋中品嚐溺死的滋味。
貝希摩斯與婆蘇吉在意的是庫庫爾坎對唐方的態度。
說來唐艦長也是倒黴,庫庫爾坎是龍語者團體中最懶散的傢伙,以往出現爭執的時候最終都會選擇棄權,不會像他們一樣爲國際大事傷腦筋,他只在意自己的生活與情感世界。
但是今天不一樣。一方面刀鋒女王在菲尼克斯帝國的作爲等於挑釁龍語者的權威,打了庫庫爾坎的臉。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庫庫爾坎失戀了……是的,這纔是他倒向尼德霍格與提亞馬特的主要原因。
很難想象龍語者首腦之一是一個非常情緒化的人,然而他就是這樣的傢伙,讓人既無語又無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在婆蘇吉、提亞馬特等人眼裡,他也確實是個孩子。
“虹蛇,你的立場是什麼?”尼德霍格追問道。
“這……”尖細的聲音猶豫一陣:“我想再探探他們的口風,看看唐方在他們心裡到底佔據多大分量,然後再決定以何種態度與面貌對待晨星鑄造。”
提亞馬特說道:“這麼說……你是站在婆蘇吉與貝希摩斯身邊了?”
虹蛇沒有說話,沒有說話就是默認。
六大派系在對待唐方的問題上分裂成兩組,一組保守,一組激進。
提亞馬特與尼德霍格很清楚,如果以投票方式決定龍語者未來的方向,那麼一定不會有結果。
“真不知道那個傢伙給你們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這麼維護他。”尼德霍格恨聲說道。
婆蘇吉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們維護他……要什麼時候你才能感受到時間的力量,時代的潮流,有些時候需要拼命掙扎,但有些時候最適宜的選擇是隨波逐流。”
尼德霍格對婆蘇吉的言論嗤之以鼻:“這些廢話,還真符合你的風格。”
貝希摩斯清洌的聲音變得無比冰寒:“尼德霍格,如果你執意對晨星鑄造出手,結果再像上次鎩羽而歸,千萬不要來我們面前裝可憐,那會讓我覺得你很噁心。”
貝希摩斯嘲諷他的話比他嘲諷婆蘇吉的話還要犀利、刻薄。
庫庫爾坎插嘴道:“因爲一個外人吵成這樣,值得嗎?”
尼德霍格冷哼一聲,沒有多說什麼,直接退場離線,第八道柱體鐫刻的徽記漸漸黯去。
提亞馬特緊隨其後,離線而去,然後是庫庫爾坎與虹蛇。
婆蘇吉又嘆了一口氣,說道:“以尼德霍格的性格,在這件事上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貝希摩斯說道:“還好晨星鑄造遠離尼德霍格的勢力範圍。”
“我在想……是否有必要重啓中間人計劃。”
“再等等吧。虹蛇說的對,在這個問題上,他們的態度是一個很好的參考。”
“他們……麼……我真的不想看到組織的敵人再次增加,最高安理會與第三委員會已經讓我們疲於應付,再加上一個晨星鑄造的話……”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也不需要說。
“是啊,我也不願意看到組織的敵人再次增加……可是尼德霍格與提亞馬特正在樹敵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麥金託什?斯圖爾特與阿巴頓?阿卜杜勒表現的很有耐心,一直在等待龍語者艦隊出現,可是自從蒙特斯克恆星系統的戰爭結束後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時間,除了弗吉尼亞?亞歷山大將菲尼克斯帝國玩的瀕臨崩潰以外,再沒有出現別的大事件。迪拉爾恆星系統一直很平靜,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就在麥金託什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圍繞晨星鑄造的平靜局勢終於泛起一絲波瀾。但不是他最期待的龍語者艦隊兵臨城下,而是多位晨星鑄造核心成員離開迪拉爾恆星系統,前往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克哈諾斯恆星系統參加賽克?巴卡爾與露易絲?希爾達的婚禮。
那些仇視唐方的人曾惡毒地詛咒,“不知道唐艦長能不能活到他的好友結婚呢……”
龍語者艦隊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如這些人期望的那樣出現,唐艦長順順利利活到了好朋友結婚的日子,這打了許多人的臉,於是某些酒吧的營業額在這一天少了很多。
克哈諾斯恆星系統,卡布雷託星,迪卡本市。
賽克?巴卡爾不是xian政推行委員會的成員,卻是律盟主席亞歷克斯?阿姆斯特朗最得力的助手,而且無論是攝政王殿下,還是吉爾科特親王,都曾公開、半公開表達過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xian政改革完成後會推舉賽克?巴卡爾進入最高法院系統擔任要職的想法,再加上他跟崔恩浩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又同唐艦長是生死之交,即便年紀不大,未掌實權,卻依然吸引了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許多重要人物赴會參加。比如年輕有爲的森巴特公爵、愛爾蘭侯爵、德培倫勳爵,xian政推行委員會副會長崔恩浩。再比如吉爾科特親王及其長子奧斯卡……據說亨利埃塔親王也會在恰當時刻到場,爲兩位新人送出祝福。
婚禮儀式在距離哈爾王宮不遠的聖?喬治大教堂舉行,來的不只有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政要,星盟大使李凡、查爾斯聯邦大使科隆?鮑威爾等人都有參加,還包括曾經接受賽克?巴卡爾幫助的弱勢羣體,以及國內國外媒體記者。
相比前面那些真心帶着祝福參會的賓朋,這些記者們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絕大多數人來此的目的是爲採訪唐艦長。對於他們來講,雖然今天婚禮的主角是賽克?巴卡爾與露易絲?希爾達,但是真正的焦點人物,還是晨星鑄造那位。
作爲賽克?巴卡爾的好朋友,他必然會到場參加。
出乎記者們意料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努力,甚至動用了無人機設施,都沒有找到唐方的蹤影,只是看見以伴娘身份進入教堂的艾琳娜?克納爾。
時間就在記者們的詫異與煩躁中流逝,從婚禮開始到婚禮結束,他們連晨星鑄造核心成員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最終只能帶着哀怨與沮喪離去。
晚宴設在迪卡本市郊區的雷恩莊園,那裡是吉爾科特親王家族私產,用以容納一些重要賓客飲宴。這是亨利埃塔特別交代的事情,同樣是唐方的個人意願。
他雖然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是熱鬧與鬧騰是兩個不同詞彙,尤其是看到那些像蒼蠅一樣的記者的面孔,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唐芸、庫德莉亞、阿蓮娜、豪森、丘吉爾等人其實早就來到迪卡本市,全程參與到塞克?巴卡爾與露易絲?希爾達的婚禮中,只不過爲了避免引起騷動,都用相關設備隱去個人面貌,騙過了外部人員的眼睛。
莊園前面的草坪上三三兩兩站着些西裝革履的男士與身穿漂亮禮服的小姐或者貴婦,侍應生穿插其間,將托盤裡滿盈的酒杯換成飲空的酒杯。
彩色的禮燈點綴在草甸與花叢間,投下各式各樣的光華,迷了人的眼眸。
樂聲由中央大廳飛出,穿越草坪,鑽過花圃與柵欄,匯同潺潺溪水遠去。
有人在低聲交談,或講些沒有營養的笑話,或說些時政要聞,又或者談論畢加索的畫作,貝多芬的音樂……
也有人踩着飛揚的樂曲,在莊園大廳的地板上相約舞蹈。
沒有槍火轟鳴,也沒有人間悲歌,歡笑與喜悅像塗滿畫紙的顏色,將這裡的一切繪成世上最美妙、最溫馨、最幸福的生活畫。
吉爾科特坐在莊園大廳二樓的長椅上,歪着身子望着下方舞池裙裾飛揚的貴婦與笑盈盈的男賓,又看看角落裡與李凡等人說笑的賽克?巴卡爾,微笑說道:“賽克?巴卡爾結婚了,你呢……什麼時候與艾琳娜完婚?”
對面坐在椅上的女公爵臉頰飛起一雙紅雲,襯得硃紅小嘴分外嬌豔,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靈秀花蕾,水的叫人想用手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