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你完全可以這麼想,因爲今天過後,‘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作爲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人生便會畫上休止符。”黨魁先生說完這句話露出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就像托馬斯?昂科魯一樣。”
阿羅斯聞言一愣,像似忽然想到什麼,眉頭緊緊皺起,用更加寒冷的聲音說道:“不要再跟我玩文字遊戲,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臉上浮現一抹無奈苦笑:“從哲學角度說起來,這個問題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那漫長的歲月裡我有過許多姓名,經歷過不一樣的人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綁架了一個叫做海倫的姑娘,也曾救下一個名叫貞德的女孩兒。在之後的歲月裡,我給過一個叫拿破崙的傢伙許多錢,在更近的時光裡,我曾用槍射殺一對公爵夫妻,引發一場席捲半個星球的戰爭。在更近的時光中,有人稱呼我維利會的女巫,也有人喚我海馬女……”
“所以你看,我有很多個人生,很多個名字,多到有時候我自己都不記得該以哪種面貌與性格示人。世人偏愛永生,但又有幾個人能瞭解永生的苦惱。”
老兵很認真的在傾聽那些話,認真到眼睛都不眨一眨。因爲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話實在是過於駭人聽聞。他雖然沒有讀過幾年書,但是對於人類歷史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瞭解的,那一個個令時光爲之驚豔的名字,就像耳畔爆炸的鞭炮一樣響亮。
如果布哈林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豈不是說從人類文明出現後他就一直存在,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姓名生存到今天,這怎能不讓他震驚,不讓他茫然。
自從結識唐方以後,老兵見識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物與現象,同樣知道布爾韋爾?阿諾德加入最高安理會的目的就是獲得永生。不過這些對他來講顯得非常遙遠,並沒有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直至他最好的戰友與朋友突然變得陌生起來,用嚴肅而認真的語氣告訴他,在人類漫長的歷史中扮演過許多或重要或平凡的角色,
一起出生入死,熟悉到不能熟悉的朋友忽然變成陌生人,對於這種變化,心理素質再高的人也不可能保持鎮定。
如果換成豪森、丘吉爾那種人物,此時此刻不知道會做出怎樣的行動,還好阿羅斯是一個非常沉穩,非常成熟的人,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與震撼,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對你經歷過怎樣的人生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你跟最高安理會是什麼關係?”
“最高安理會?不過是那個傢伙用來掩人耳目建構出來的一個組織罷了。當然,在希倫貝爾大區這個名字非常響亮。”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嘴角微撩,露出一種成年人對待兒童遊戲的表情:“如果按照布爾韋爾?阿諾德等人的說辭,我便是最高安理會的第二理事了……”
“第二理事?!”阿羅斯臉上才消褪不久的震驚神色又一次出現,而且更加深刻。雖然早就有所懷疑,可是如今親口聽到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承認,還是有許多感慨與震撼。
真是好笑,也真是諷刺。包括唐方在內,一直非常渴望得到最高安理會的情報。可是誰能想到最高安理會排行第二的理事就在無畏統帥級堡壘艦上,從他駕乘紅色貝雷帽號抵達迪拉爾恆星系統到今日光景,已經同行許久時間。
老兵想起唐方以前對他說過的話……在布爾韋爾?阿諾德的印象中,第三理事從未出席過線上或線下任何高層會議。後來進入上帝武裝的老巢方舟世界,才得知諾亞先生正是那位神秘的第三理事。
布爾韋爾?阿諾德對於第四理事的印象是永遠帶着一張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而第二理事作爲最高安理會的首席科學家從不遮遮掩掩,不吝於人前露面。然而每一次遇見他,都會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或許在布爾韋爾?阿諾德看來,這種行爲比第四理事佩戴面具的行爲更加惡劣,但是經過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講述,老兵覺得第二理事每隔一段時間變臉的特點並不是一種欺騙與嘲諷行爲,那些臉龐所對應的時光,都是他漫長人生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布爾韋爾?阿諾德看到的不同臉龐是第二理事在不同歷史階段的人生印記……他並沒有欺騙理事會的人,他真的很“誠實”。
“這麼說來……你不是像布爾韋爾?阿諾德對瓦倫丁做過的事情那般佔據了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身體。你在加入龍騎兵小隊前就已經是最高安理會的人了?”
第二理事點頭說道:“不錯,在加入龍騎兵小隊前,我便已經是最高安理會的人。套用陳副團長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覺得這具話說的很對。”
老兵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回想蒼藍革命全過程,龍騎士小隊在揭開戰爭序幕這件事上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他不知道海爾曼當初是怎麼搭上最高安理會的,不過從現在來看,少不了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參與。
就像第二理事剛纔講的那些人生故事,很多歷史上的著名事件都有他的影子在裡面。當時間來到20年前的銀鷹團,龍騎兵小隊的所作所爲,只怕也是理事長與第二理事暗中引導的結果。
“有一點我無論如何想不明白。既然你的真實身份是最高安理會的第二理事,爲什麼明知唐方要在這裡伏擊極樂淨土號與混合小行星,卻不把這則消息透露給理事長?”
老兵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清楚記得唐方在攻破阿特拉斯空間站,在“紅皇后”那裡得到龍語者負責人消息趕到目標地點的時候,最高安理會方面先一步對庫庫爾坎發動了偷襲,如果他們到的再晚一些,目標人物怕是已經被吞噬體巨獸殺死。
之後唐方聯繫到龍語者負責人,雙方決定在坦達星交換人質,結果最高安理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消息,突然出現在高空軌道,對星球地面進行人質交換的雙方發起攻擊。
現在看來……這些問題有了清晰合理的解答。
唐方在愛屋及烏的思想下對於同他有過命交情的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沒有什麼戒心,最終導致了上述兩個情況出現……當然,這與第二理事的演技也有很大關聯。作爲一個擁有漫長生命,經歷過許多不同人生的人,要想騙取一個年輕人的信任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要知道第二理事不只騙過了唐方,他所在的龍騎兵小隊所有人都被前方那個傢伙騙的團團轉。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知道唐方的謀劃,又有能力向理事長通風報信,卻爲什麼選擇袖手旁觀,坐視極樂淨土號與混合小行星落入陷阱。
得虧第三委員會及時出現,救走了理事長,如果那些傢伙沒有出現呢?
第二理事對於老兵這個問題的回答是:“知道我爲什麼通過你的關係接觸晨星鑄造嗎?”
阿羅斯說道:“難道不是要尋找機會除掉唐方,爲最高安理會解決麻煩?”
“不,你想錯了。”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說道:“我對殺死唐方的興趣並不大,相反更樂意看他興風作浪,舞動乾坤,那絕對會是非常有趣的一幕。”
第二理事的說辭讓老兵很茫然……既然他並不打算除掉唐方,又爲什麼要混入晨星鑄造?既然他不打算除掉唐方,又爲什麼要把情報提供給理事長?他的說法與做法真的很矛盾。
或許是猜到老兵在想些什麼,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繼續說道:“我想你搞錯了我跟那個傢伙……也就是你們所謂的‘最高安理會理事長’的關係。嗯……怎麼說呢,合作者?同志?協助者?反正並不是你想的上下級關係。如果在我的利益與他的利益間取捨,我一定會選擇自己的利益,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聽完這一番話,老兵感覺自己更糊塗了,心想第二理事與那位理事長間的關係可真夠複雜的。從他喊理事長先生“那個傢伙”,而不是“理事長”,便可以看出他對理事長缺乏尊敬。
“照你這麼說,唐方伏擊混合小行星與極樂淨土號一事造成了你與他的利益分歧?所以你才一改往日做法,選擇袖手旁觀?”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微笑說道:“我一直覺得你更適合擔任龍騎兵小隊的隊長,而不是海爾曼那個愛衝動的傢伙。”
阿羅斯沒有在他跟海爾曼誰更聰明冷靜的問題上發表感想,順着剛纔的話深究到底:“我很想知道唐方成功實施伏擊行動,會爲你帶來怎樣的利益?”
“其實很簡單。當他被極樂淨土號或者混合小行星上的人拖住時,我可以輕鬆來到這裡,有足夠時間做我該做的事情。知道麼……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久。”
“你的目標是……它?”它自然是指前方那個一望無際的龐然大物。
第二理事作爲最高安理會的首席科學家,當然會對孵化器感興趣,大體同瓦倫丁、阿巴瑟對黑a神經樹的情緒相當。這是一個非常容易理解的情況,老兵不可能想不到。
“不錯,我的目標是它。”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肯定了他的猜測。
阿羅斯的眼睛微微眯起,寒聲說道:“你要對它做什麼?”他記得唐方說過,孵化器作爲凱茜與索婭的本體,是她們生存的基礎,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比如死去、衰亡,外星姐妹花也會隨之死去、衰亡。
當然,就像外星姐妹花無視陳劍的癡心追求,老兵對於兩名女艾蘭特人同樣沒有多少夥伴情誼,並不會對她們的死亡難過。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一旦第二理事的計劃得逞,勢必會爲唐方帶來難以想象的負面影響。
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並沒有像方纔那般快速回答他的問題,擡頭望了一眼遠方,微笑說道:“難道你忘了在這個世界上,我是最瞭解你的人嗎?自年輕時候起,你就不是一個有很多問題的人,比起浪費口舌,更傾向於用行動解決問題。從剛纔到現在,你已經問了很多個問題,看情況還會繼續追問下去。是你變了麼……不,你沒有變,你只是在拖延時間等候救兵罷了。”
在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說話的時候,二人後方濃厚的霧團被外來力量撕裂,青藍色閃光由弱而強,一道青芒劃破長空,電射而至。
狂暴的電流印在老兵瞳孔,化爲成一道巨大的閃電火,蕩散周圍雲霧,勢如一把裁決長劍斬落,非常準確地劈在第二理事身上。
透過不斷膨脹的電光可以看到索婭充滿憤怒的側臉,幾乎能量化的觸鬚與皮膚。
背叛從來都是最讓人憤慨的罪行,哪怕她從來沒有把人類真正當成夥伴……
老兵鬆了一口氣,心想以索婭小姐的能力就算不是第二理事的對手,起碼可以拖住對方,爲唐方趕來這裡爭取到更多反應時間。
他從地上起來,拿出隨身攜帶的聖騎士m5,準備從側面牽制第二理事的行動。在這一點上他表現的很理智,從來沒有想過索婭會是敵人的對手。
就在他拔出槍那一刻,天空戰場出現的一幕讓他大吃一驚。
原本繚繞在索婭身周的閃電風暴被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鯨吸水般吞入體內,別說火花,連絲漣漪都沒有泛起。
索婭小姐用一種震驚目光望着前方穩穩站立的男人,有不解表情在面頰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