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太大了,以致那些傷看起來都是輕傷,不過當傷勢累加,從前後甲板到彈射艙,從近防炮到艦島都佈滿密密麻麻的彈坑時,看起來就像一頭被牛虻騷擾的苦不堪言的老黃牛,拼命掙動身體,試圖遠離港口,切換作戰姿態。
被高速隱形轟炸機糾纏住,雙子導彈對艦體的位移干擾太大,無法執行緊急躍遷。常規航行速度也比不上他們,只能成爲對方的活靶子。
這種感覺極其不爽,史考特霍納接受命令的時候雄心萬丈,下令出擊的時候趾高氣揚,認爲這是一個向少公爵表忠心的好機會,怎麼也沒有想到“季風號”還沒出門,就被對手打了一個無比響亮的耳光。
導彈爆炸造成的衝擊波導致艦橋輕微搖晃,一下一下顛簸着他金貴的臀部,也可以說成第二張臉,因爲來回震盪的面部贅肉像極鼓脹的臀波。
如果他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或許會成爲一幅讓人心神搖曳的美景,可惜他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老男人,只能讓人倒胃口。
“駕駛組,所有推進器、輔助噴注器全開。”
史考特霍納心裡很慌,因爲從14沒經歷過被人堵在家門口暴打這樣的事情,不過他身爲軍人的素質還在,知道現在能夠做什麼,應該做什麼。
“季風號”最需要的是離開港口,以便進入戰鬥模式。像神諭級戰列艦、大主教級重型巡洋艦這個等級的大型艦面對小型高速隱形轟炸機會陷入大炮打蚊子的尷尬處境,聖靈級航母卻不會這樣,因爲它沒什麼主炮,只有近防炮陣列,導彈/魚雷發射系統,以及數百架鐵騎兵艦載機。
“將軍。‘季風號’已經抵達預定地點,艦載機大隊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擊。”艦務官向艦長席彙報最新情況。
史考特按住座椅扶手站起身,望着大屏幕上傾瀉至艦身的雙子導彈,揮手喊道:“命令鐵騎兵艦載機聯隊立刻出擊。”
“是。”艦務官答應一聲,將指令下發各艦載機大隊指揮單元。
大約10秒功夫。“季風號”上甲板一左一右兩個彈射艙門落下,一架又一架金屬黑重型戰機帶着光火衝出艙門,飛入幽暗宇宙。
與此同時,左右兩弦4組彈射通道一起開啓,成羣結隊的鐵騎兵艦載機如同四股蝗蟲,分小隊快速散開,往幽靈戰機所在區域飛去。
前後甲板與船舷近防炮陣列接入武器調度系統,配合鐵騎兵艦載機聯隊作戰計劃,全力壓縮幽靈戰機的遊走空間。
史考特霍納認爲既然碼頭那邊的中小型戰艦可以擊毀那些高速隱形轟炸機。“季風號”的鐵騎兵艦載機聯隊應該有更大作爲。
他要的不只是趕走這些討人厭的蒼蠅,而是全殲,只有這樣才能洗刷琥珀艦隊所受恥辱,賺回幾分顏面。
變化不單單發生在“季風號”,由戈爾丁軍港駛出的12艘神諭級戰列艦及多艘大主教級重型巡洋艦開始啓動近防導彈發射器,將一枚又一枚電子煙幕彈發射升空,擴散出一圈可以干擾雷達系統與鎖定裝置的“煙幕”。
一些特殊型號的電子煙幕彈甚至混雜有納米感應器,可以附着在任何從煙幕範圍飛過的大型物體上。並向數據鏈網絡所屬傳感單元發送脈衝信號,輔助偵察系統定位目標所在。
琥珀艦隊的指揮層沒想到戰艦剛剛離港便遭遇敵人伏擊。沒想到包括艦載雷達、基站雷達在內的各型偵查設備都無法定位目標所在,沒想到唐艦長的金色飛行器還未出現,他們便被逼迫到這種狼狽地步。
蘇爾巴喬同樣沒想到出現這種事,康格里夫的遺體被核彈炸燬是一擊響亮的耳光,在觀景平臺吃飯的時候軍港外圍天基無人設施造反,他被唐艦長抽了一巴掌。如今琥珀艦隊剛從家門口出去,遭遇高速隱形轟炸機的伏擊,這又是一巴掌。
感情唐艦長甩耳光甩上癮了,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少公爵的臉幾乎變成一塊注水肉。
在場衆人沒一個人說話。連對戰局有利的意見都不敢提,因爲蘇爾巴喬不是老公爵,在他這種非常強勢的人面前,做的越多越容易出錯,只有什麼都不做,纔是明哲保身之道。
斯坦貝爾、克萊斯頓就是很好的例子,孟浩宇、麥道爾更是膽敢多言的榜樣。
他們選擇第一時間投靠少公爵,充分說明一件事------他們怕死,還想多活兩年。
“與卡特博那羅蒂的聯絡還沒有接通嗎?”
蘇爾巴喬對戰局感到無力,只能用野獸般的嘶吼來發泄心中積蓄的鬱悶與憤怒情緒。
通訊官戰兢兢說道:“還……還沒有,黑曜石艦隊方面沒有迴應。”
“廢物!”蘇爾巴喬強迫自己放棄砍掉通訊官腦袋的想法,用力深呼吸數次,漸漸平息心頭翻騰的怒火。
“你們說,現在該怎麼辦?”
他扭頭看向左右低頭望着電子沙盤默然無語的衆人,用無比陰冷的聲音說道。
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擊退唐艦長的進攻,那麼從今往後,他------克納爾家族新任領袖,蘇爾巴喬公爵將成爲整個王國貴族圈的笑柄。
才登基就被人抽一大嘴巴子的公爵,在整個西倫貝爾大區可不多見。
一位大校參謀官說道:“要不要把曲速攔截網駐防的戰艦調來‘戈爾丁’?”
另一位參謀官表示擔憂:“這樣的話會造成‘阿拉黛爾’邊沿防線兵力真空,如果外面隱藏有多餘的生體戰艦,豈不正中敵人的調虎離山計。”
“那你說怎麼辦?曲速攔截網的駐軍艦隊不能動,封鎖‘艾蒂亞’軌道的愛德華艦隊也不能動,同黑曜石艦隊的聯絡又無法接通,要怎麼做才能趕走那些隱形戰機?”
旁邊一位黑人蔘謀說道:“‘季風號’的鐵騎兵艦載機聯隊已經投入戰鬥,電子煙幕彈也開始產生功效。大型艦這邊情況變得相對穩定,倒是戰艦碼頭的攻防戰處於焦灼狀態。”
開始那位大校參謀官說道:“大型艦這邊情勢漸好是不差,但它們總不能一直躲在煙幕團裡。還有,如果那些隱形高速轟炸機轉換目標,對軍港本身發起攻擊怎麼辦?”
“難不成他們能夠持續保持高強度的導彈與激光轟炸?彈藥總有用盡的時候吧。”
“它們都是一些小型飛行器,軍港有鐵騎兵艦載機聯隊守護。不至於出現太大危機,關鍵是戰艦碼頭那邊怎麼辦?如果圍攻大型艦的隱形高速轟炸機轉移攻擊目標,琥珀艦隊中、小型艦羣將出現很大損失。”
“最爲關鍵的一點,它們可以隱形,而我方偵測系統難以起效。”
“……”
房間內響起參謀們的爭論聲。
該沉默的時候所有人一聲不吭,蘇爾巴喬讓他們說話,沒有敢繼續裝啞巴,不管所提意見會不會有利戰場局勢,都會說一兩句。免得“掉隊”,成爲少公爵眼裡的無用廢物。
便在這時,一道快速膨脹的光芒映入所有參謀眼簾,他們停止爭論,往光芒的源頭望去。
斜對面5號大屏幕上,那艘編號f-91的神諭級戰列艦腹部向外噴出一道銀白色閃光,巨大的艦體向一側倒去,劇烈擴散的濃煙與後續爆炸很快瀰漫600多米的艦身。
所有剛纔還在高談闊論的人全部閉嘴。作戰指揮台兩側靜的連根草掉在地上都能聽到,只有電子沙盤上慢慢淡去的“f-91”圖標。顯示軍港外面正有一場災難發生。
“f-91”能源系統所在艙室在幽靈戰機連續不斷的轟炸下被打穿,甚至沒有堅持到電子煙幕彈遮蔽住艦身,便被高能激光束引爆零素反應堆,化作一團大火球,快速走向死亡。
它不是唯一被幽靈戰機擊沉的大型艦,還有一艘大主教級重型巡洋艦被雙子導彈擊中要害。爆炸由艦首一直蔓延至艦尾,噴涌的火焰與衝擊波將舷窗玻璃震得粉碎,遠遠看去像排成行的火山噴發。
還有一艘神諭級戰列艦主推進系統受損,只能像一個瘸腿的土狗那樣鑽進電子煙幕區苟延殘喘。
戰艦碼頭那邊損失更大,包括異端級快速突擊艇在內。損失的艦艇高達80多艘,幾乎是計算機統計出敵機數量的2倍。
戰鬥一開始的時候,用人通過分析那些導彈與激光炮的威力,推算出高速隱形轟炸機的體長應該在40-60米之間,直到有近防炮將它們擊毀,指揮官們通過高速攝像機抓拍到的瞬時畫面,才發現哪有40-60米,那些飛行器最多25米左右,屬於輕型戰機行列。
這讓人很難堪,真的很難堪。
用一羣20多米的飛行器拖住整整一支常規艦隊,這種事情說出去誰會相信?
但它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戰艦碼頭那些沖天而起的火光與四下飛射的殘骸便是強而有力的證據。
戈爾丁軍港主體的裝甲很厚,戰艦碼頭的裝甲比較單薄,於是成爲重災區,那80多艘戰艦真正被擊毀的只有50艘左右,剩下的30多艘幾乎都是受到爆炸波及,撞在旁邊的設施上破損,或是直接遭受戰艦解體形成的大塊殘骸衝擊起火。
現在的情況是那些高速隱身轟炸機不再與已經出港的中小型艦艇糾纏,而是選擇對碼頭設施予以轟炸,最大限度殺傷那些處於停運姿態的戰艦。
蘇爾巴喬大聲咆哮道:“命令碼頭上琥珀艦隊所屬戰艦全線出擊。”
一名參謀說道:“勳爵……”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也不需要說,因爲任誰都知道少公爵沒有徹底掌握琥珀艦隊,天知道斯坦貝爾的心腹們會不會真心實意守護戈爾丁軍港,萬一搞出什麼烏龍事件影響大局,那麻煩就大了。
蘇爾巴喬抓在作戰指揮台邊沿的手慢慢收緊成拳,陰着臉說道:“告訴那些人,誰敢抗命不尊,我便誅他九族。”
這句話就像一股席捲整個房間的寒流。令左右高層軍官人人自危,忍不住縮起脖子。
他們知道,蘇爾巴喬說得出也做得到,風琴海岸灘塗那些無頭屍首便是最好的例證。
有人感到迷茫,覺得這簡直就是歷史的倒退,如果放任蘇爾巴喬這麼統治下去。終有一天他會變成昏庸無道的暴君,甚至比以殘暴著稱的蒙亞帝國皇帝柯爾克拉夫斯圖爾特更加不仁,這將是公爵領所有人的不幸,也包括他們。
伴君如伴虎!
少數人開始懷念康格里夫,那個樂天派的老胖子,雖然整天喝的醉醺醺的,看起來像一個糊塗鬼,但是隻有真正接觸過他的人,才知道他一點都不糊塗。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項蘇爾巴喬不具備的特質------厚德載物,寬以待人。
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爲什麼斯坦貝爾與克萊斯頓對蘇爾巴喬大爲詬病,但……老話說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爲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家族的人能夠活下去。他們除了俯首帖耳,還能有什麼選擇?
康格里夫在位時。克納爾家族的權力被關進籠子裡,宗族內從老一輩到年青一代都對他心有怨恨,渴望有一個人能夠“撥亂反正”,將一切帶上正規,讓公爵領重歸克納爾家族的懷抱,成爲他們這些人的後花園與自留地。
蘇爾巴喬的繼位可以說是衆望所歸。就像風琴海岸發生的事情,與其說是少公爵的殘暴不仁,倒不如說是整個克納爾家族用以宣泄20多年來壓抑在心頭的憤怒與委屈的手段。
公爵夫人對孟浩宇所做的慘無人道行徑,表面是對軍隊進行血腥清洗,實際上也有一種發泄。或者說對已經死去的老公爵的報復,因爲這麼多年來,她的孃家人並沒有依靠克納爾家族這棵大樹積累起龐大的財富,讓她感覺不值。
她不能對康格里夫怎麼樣,卻可以拿他以前的愛將開刀。
孟浩宇與麥道爾作爲坎達爾島的守將,自然是老公爵的心腹無異,殺掉這些人會讓她感覺爽快與舒服。
蘇爾巴喬沒有繼承老公爵的寬厚,卻繼承了阿曼達克裡瓦特的殘忍。
衆位將官無力反抗這樣的命運,通訊官自然更加無力,只能遵照蘇爾巴喬的吩咐,將命令下發至琥珀艦隊各戰鬥編隊,當然,還有少公爵的威脅。
在戰艦碼頭那樣惡劣的環境下進行登艦行動,本身便是一件堪稱送死的任務,然而,士兵們不得不被迫走上通往地獄的道路,因爲有把刀抵在他們心口,還有他們家人的心口,哪怕明知是不歸路,也要咬牙前行。
有些士兵抱住宿舍桌子上的顯示器邊沿,最後一次親吻母親的額頭。有些士兵用顫抖的手指撫摸愛人燦爛的笑臉。還有人望着合影裡的撅着嘴死活不肯笑一笑的兒子默默帶上軍帽,轉身走出房門。
外面的戰鬥繼續,戈爾丁軍港附近圍繞大型艦的狙擊戰戛然而止,鐵騎兵艦載機聯隊撲了個空,而一些神諭級戰列艦與大主教級重型巡洋艦的指揮官則稍稍鬆了一口氣,急忙命令後勤維修組進行滅火、緊急修繕等作業。
史考特霍納坐在“季風號”艦長席,陰着臉一語不發,爲唐艦長的卑鄙感到憤怒與怨恨。那些隱形高速轟炸機就這麼走了,來的時候無聲無息,走的時候不聲不響,彷彿一個個幽靈,把他艦隊一通蹂躪,然後揚長而去。
大屏幕那頭是靜謐的虛空。靜謐是因爲沒有聲音,實際上外面很熱鬧,尤其是戰艦碼頭方向。
根據通訊官送來的新命令,原來隸屬斯坦貝爾勢力的中、小型戰艦全部歸入他麾下,就連那些馬上蕩清叛亂天基無人防禦設施的巡邏隊也併入他手下艦隊。
毫無疑問,這代表着蘇爾巴喬對他的新任,但他卻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因爲有一絲悔意攀上心頭。
高速隱形轟炸機的離去並沒有讓他感覺輕鬆,相反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如果按照蘇爾巴喬的猜測,唐艦長是帶領小股部隊突入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腹地,那這些隱形高速轟炸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艾蒂亞”出現的金色飛行器,及小體型生體戰艦。
這是小股部隊嗎?更何況金色飛行器還沒有現身,這讓他渾身不自在,總覺着要出事,出大事!這次行動根本不是什麼美差,而是一場足以致人死地的噩夢。
“告誡戰列艦與重型巡洋艦編隊注意周圍環境,預防那些高速隱形轟炸機去而復返,再次發動突襲。”
通訊官答應一聲,即刻將命令下發至藏身電子煙幕團中的大型艦編隊,順便將由神諭級戰列艦、大主教級重型巡洋艦組成的大型艦編隊所受損失、各艦健康指數、目前剩餘戰鬥力等數據匯聚成表格,送抵史考特霍納右手邊智能型輔助指揮計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