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扎加拉揮舞着巨大骨刺攻向j先生的時候,唐方已經來到二層臺。
廣場北方,唐林正在快突破s系列克隆人與黑武士構建的封鎖線,接近亨利埃塔等人所在位置。
讚歌威爾陰着臉望向北方戰場,還不知道廣場南方的戰局已經生逆轉。
唐方的到來驚醒了2名黑武士,站在破損石雕後方的黑武士舉起右臂,激活動力裝甲的武器系統,但是還沒等扣動扳機,一道由天而降的黑影突然纏住他的手臂,往旁邊一帶,數百公斤重的身體直接被拉扯至二層臺角落,槍口噴射出的子彈在東側石柱羣留下一排彈坑。
與此同時,另有一道黑影落下,在空中轉了個圈,以及快度射向一層臺東側石屏的陰影區域。
慘叫聲響起,飛濺的血落在石屏周圍地面,一具死屍冉冉升起。
諾伍德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沒有離開戰場,而是躲在石屏陰影範圍觀望廣場北方戰況。
他沒有死在金獅崩裂製造的石雨下,卻死在那道長索般的黑影下。
讚歌威爾過頭來,看到二層臺另一邊,與他間隔破敗石雕對望的唐方,還看到一層臺正與陌生巨獸戰在一處的j先生,以及更遠處圍攻s系列克隆人與黑武士的金色戰將。
他搞不懂,無論如何搞不懂,唐方的援軍是哪裡來的,明明參加慶典的只有5人,一層臺那個堪比輕型坦克的巨獸更不可能瞞過衛兵,悄無聲息運入王宮。
長索樣四下揮舞的黑影吊着諾伍德的屍體在空中輕輕晃盪一陣,然後甩到廣場北面的水渠裡,濺起一道巨大水花。
藉着克哈諾斯三兄弟的光芒,他終於看清那是什麼東西。
不是長索,而是一段段連接在一起的骨節,末端是黑色尖刺,上端聳入高空。
下意識擡頭望時,一個有着蛇類身軀。卻長着形似人類五官的生物由十幾米高處緩緩降落。
它的尾巴豎立在身後,一直延伸至上空的黑色漩渦,打斷黑武士射擊與刺死諾伍德的骨節觸手來自它的頭冠。
讚歌威爾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只是眼睛裡充滿自信的光芒徐徐斂沒。
二層臺角落那名黑武士試圖反抗,被伊茲夏的2條觸手纏住手臂,高高提起,另外兩條觸手以極快度刺向聖喬治級動力裝甲胸口。
紅光綻放,兩條觸手彷彿敲進牆壁的鐵釘。直接刺穿聖喬治級動力裝甲的外殼與液態金屬層,扎進黑武士的胸腔,最終由後背鑽出。
讚歌威爾曾經觀看過聖喬治級動力裝甲的性能測試,像打擊者ii型這類常規軍用武器連它的外殼都難以擊破,更不要說裡面的液態金屬層了。然而,這個由天而落的蛇女竟然憑藉兩條觸手,輕而易舉的突破了聖喬治級動力裝甲的防禦,刺死裡面的黑武士。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觸手末端流轉的紅光又是什麼來歷?
他沒有說話,唐方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撿起落在旁邊的王者之劍。看向另一名黑武士身後的讚歌威爾。
事情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已經沒有談判的意義,讚歌威爾心裡非常清楚,唐方索要的冊封典禮,根本就不是爲艾琳娜的克納爾公爵領繼承人頭銜正名。
他原本就是一個不將王權放在眼裡的人,又怎麼會用尊敬與信奉的情緒去面對冊封儀式?他只是需要一個舞臺,當着許多人的面擊碎金獅,殺掉他的舞臺。
凱莉尼亞的政治主張,亨利埃塔的政治主張,圖森納的政治主張。都不是他想要的東西。打破王權統治,擊垮貴族統治,纔是他的真正目的。
從蒙亞帝國開始,到進入星盟。再到涉足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政事,他一直不曾改變過。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一道身影由虛無衝出,將黑武士撲倒在地。
唐方的腳踏在殘破的石雕上,震飛許多碎石,那把閃着寒光的長劍被他緊握掌心。穿越時間與空間的阻隔,非常平穩,非常堅定地扎向讚歌威爾胸口。
他的手不曾抖,劍不曾顫,目光很乾淨,也很平靜。哪怕他要做的事情是殺人,目標是這個國家的君王,身披權力之光,頭戴王者之冠、
是的,就像贊歌威爾的猜測那樣,所謂的冊封典禮,只是他爲結束這一切挑選的舞臺。
在蒙亞帝國的經歷告訴他,永遠不要寄希望於強權。
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經歷告訴他,沒有破,就沒有立,沒有毀滅,何談重生?王權的大山壓在每一個平民頭頂,從身體到靈魂,摧殘着每一個人的尊嚴與人性。
他們擡不起頭,看不清前方的路,自然也看不到地平線那頭的光明,只能看到腳下三寸之地,在有形或無形的鞭撻下,辛苦恣睢的,麻木不仁的,沒有希望的,蹣跚而行。
人們喜歡看喪屍片,但沒人知道,那些導演或編劇們的真實想法,他們不會說。看得懂的自然看得懂,看不懂的自然看不懂。
在行屍走肉的世界尋求刺激的人,何嘗不是在權力與金錢至上的世界觀下,感染慾望這種病毒,拋棄人性,變成生活與金錢的行屍走肉?
這真的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只要強權在這個世界存在一天,用武力灌輸恐懼,用宣傳混淆視聽,用教育摧毀信仰,用慾望瓦解人性,黎明永遠不可能到來。
貴族們用暴力鞭撻人民的身體,豎立恐懼,摧毀勇氣;用賦稅榨乾人民的血汗,使物質匱乏,自然不能精神富有;用謊言構造一個楚門的世界,玩弄人心,愚民愚智;以叢林法則侵蝕倫理道德,爲壓迫正名,替殘酷辯解,放縱慾望把人變成動物;宣揚唯物主義與功利主義,摧毀人的信仰與良知
凡此種種,他們玩的爐火純青。
惡魔從不曾遠去。始終徘徊在世人身邊,甚至就寄宿在那些擁有高貴身份,掌握許多財富與資源的人類的身體裡,並努力影響着它所能觸及的每一個人。把魔性注入社會,烙入易受慾望誘惑的人的靈魂。
他不是救世主,無力救贖那些墮落的靈魂,但是最起碼,可以爲他們點亮一顆蠟燭。往幽暗的精神世界吹入一絲帶着草木芬芳的微風。
這無關英雄主義,關乎人性良知。
但凡一個心存善念的人,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他殺死的不是一個人,是血色恐懼的象徵。
他斬斷的不是一顆頭,是束縛精神的枷鎖。
他終結的不是弄權者,是一個時代。
不害怕,始能挺胸擡頭。
點亮燭火,方可照亮前程。
拉開窗簾,纔好擁抱陽光。
至於王權的山峰崩塌後,是否引一場浩劫。他不知道。但這樣的事情,哪怕會沾染許多無辜者的鮮血,許多難以洗刷的罪惡,總要有人去做吧。
哪怕是千古罵名,背了也就背了,因爲他固執的認爲,良心其實就是一種責任。
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無愧己心,便夠了。
爲了今天。他做了許多許多安排,也想了許多許多對策,或許應該大約可以平安度過這個難關吧。他有許多夥伴可以依靠,也有許多盟友可以信任。退一步來講。哪怕他一無所有,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民心無價。
那把象徵着權力與地位的劍從讚歌威爾胸口進入,後背透出,血液順着冰冷的劍鋒流淌,然後凝滯成許多血珠,一點一滴落在地面。摔成無數血色斑點。
空氣中多了一抹腥味,陽光在血水斑駁的劍身投下刺眼銀華。
就像唐方對待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遭遇的很多不公之事一樣,用國王陛下自己的武器,終結掉國王陛下自己的生命。
讚歌威爾站在臺上的時候,習慣說爲全體國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那樣說,卻沒有誠懇去做,於是報應在這一天到來,一個人秉承民心,將象徵權力的劍插進他的胸膛。
唐方的手離開劍柄,用平靜的目光望着他。
“你贏了。”讚歌威爾嘴脣翕動幾下,吐出三個字。
從慶典開始,到結束,這是二人第一次對話,同樣也是最後一次對話。
“不,我沒贏。”唐方說道:“在這場鬥爭裡,沒有贏家,只有輸家。”
讚歌威爾皺皺眉,因爲他聽不懂上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就好像他永遠不可能體會平民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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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沒有解釋,因爲沒必要。
他倒了下去,癱坐在二層臺,嚥下最後一口氣。
鮮血順着劍鋒流淌,在精美的劍格匯聚,然後落下,將地面打溼,染紅。
那是王的血,很珍貴曾經的王,曾經很珍貴。
金獅破碎,國君身亡。
讚歌威爾死在權力的高臺上,也死在權力的長劍下。
只有很少人看到這樣的一幕起碼現在很少。
起風了,揚塵像掀開的頁,離開二層臺飛上天,就好像歷史的手掌揭過這一頁,下面是新的四線格,等待時光的筆鋒記錄下新詩篇。
遠方飄來花的幽香,稀釋掉空氣中的血腥味,變成一種很奇怪的氣息,有些刺鼻,有些清新,叫人印象深刻。
圖拉蒙跌坐在地,那把閃着寒光的長劍沒入兄長身體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裡一遍遍重複。
他沒有露出悲傷表情,也沒有憤怒大吼,而是用不可置信,不能接受的目光望着二層臺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
他的兄長,這個國家的王,死了?剛纔還好好的,一轉眼功夫就沒了聲息?
那把劍很刺眼,劍上的一抹紅更刺眼。
與唐方不一樣,他聞不見花香,也看不見嶄新的頁。他是屬於讚歌威爾那個時代的人,更是甘願爲國王陛下去死的人。
如果說是時代拋棄了他們,爲什麼亨利埃塔、阿爾納西這樣的老東西還好好的活着?爲什麼!他們的時代應該早已落幕纔對。
所以,他不相信命運一說,不相信時代一說,不相信潮流一說。他固執的認爲,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是那個姓唐的傢伙,而不是虛無縹緲的命運,曖昧不清的時代,與晦澀難解的潮流。
亨利埃塔與梅洛爾也看到了這一幕,臉上的表情有極大差異。
前者很平靜,平靜地望着那把劍插入讚歌威爾的胸膛,平靜地面對正轟隆崩塌的王權豐碑,平靜的對待一個時代的落幕,只是在最後嘆了口氣這是他今天第四次嘆氣。
後者很激動,眉飛揚,眼明亮,嘴角噙着一抹格外清晰的笑。
垂在腿彎的白袍蕩起一道漣漪,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遠方搖擺的楓樹,還有天邊淡漠的雲朵,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時代的終結,那麼作爲上一個時代的遺產,他又當何去何從?
命運總是這麼喜歡捉弄人,並樂此不疲。
梅洛爾的眼睛裡隱約露出失望情緒,因爲他不喜歡當一個看客,那真的很寂寞,就像一個被時代遺忘的人。
英雄遲暮的畫面向來悲涼。他一直覺得,如果不是出生在王族,自己很可能會成爲一個英雄。儘管在這樣的年紀看來有些可笑。
英雄有很多種,千萬人的英雄是英雄,一個人的英雄也是英雄。
凱莉尼亞沒有如同兩位老人那般,對於眼前的畫面生出許多感觸,早在唐方與亨利埃塔第一次見面,她在那個黎明,立在那株海棠樹下等了很久,最終換來那一句心裡話時,她便知道事情終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的目光沒有在二層臺停留太長時間,而是看向唐林,還有對後方生之事全不知情的艾琳娜。
便在這時,一聲淒厲而尖銳的嘯鳴打破彷彿靜止的畫面。
二層臺南側竄起一道黑色陰影,將“克哈諾頓”的光芒遮住,世界一下子暗了許多。
唐方擡起頭,往天空望去,微微皺眉。
不知是白嶽放水,還是j先生看到讚歌威爾死亡,化憤怒爲力量,竟是衝破戰團,飛上天空,用一種充滿仇恨的目光釘視着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