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兮的眼睛被紅蓋頭遮着只能看到腳尖,都是靠看玉瑾然的腳步來移動;聽到廳堂內這蒼老的諂媚聲音一個驚愕,腳下便是一亂,重重的撞在了玉瑾然的身上。
玉瑾然一個趔趄,好歹是練武之人,堪堪穩住了身體,回身有心想要喝罵兩句,卻是見着楊若兮孤孤單單一人,身邊連個丫鬟也沒帶,喝罵也就變成了低聲的嘟囔:“你身邊又不是沒丫鬟,那傻不呆呆的好歹總能看着點路吧。”玉瑾然經過試驗,楊若兮身邊的丫鬟裡面還真的有他不過敏的,便是他口中那“傻不呆呆”的秦小米。
楊若兮微微有些詫異,小米作爲丫鬟不管在哪都會被人遺忘,甚至是受到排擠,怎的到玉瑾然這裡貌似還比較受優待,不但成爲唯一一個允許進入然院侍候的丫鬟,現在還榮幸地被玉瑾然點了名,雖然這稱呼的確有些不堪入耳。
“顧小和,去,把你家少奶奶身邊那傻丫鬟給帶來。”玉瑾然回頭喚了等在門邊的顧小和,廳內有遊冥帶來的太監內侍侍候,但想着楊若兮被那些個太監扶着心裡就不爽,哪怕知道那人是太監也不行。
文氏就這樣被紅果果的忽視了,一個人呆站在玉朝雲身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五彩繽紛,心頭更是百味陳雜說不出的難受。再聽得玉瑾然這麼個混不吝的傢伙都知道心疼媳婦,玉朝雲卻是一句好話都不敢幫自己講,更覺得憋屈得慌。
再看着身着了大紅嫁裳的楊若兮,自己明明是個官家千金嫁與玉朝雲做填房竟然還比不過一個二嫁的女子?那心裡的不平衡簡直是不吐不快!
“想不到咱們瑾然都知道心疼媳婦了,要是覺得你媳婦蓋着紅蓋頭行走不便大可不用蓋頭遮起來,左右也沒這規矩。喲,不看不知道,若兮這身嫁衣做得可真是別緻。”別的話她不敢說,微微提醒下衆人注意楊若兮的穿着倒還是行的。
玉瑾然一時是聽不懂別人的嘲諷的,聽文氏誇他懂得心疼媳婦還覺得洋洋得意。微微揚起了頭;“這身嫁衣可是我鋪子裡的繡娘做出來的。”
遊冥手中把玩着一個溫潤的暖玉玉佩。微微眯了眯眼睛:“瑾然鋪子裡繡孃的手藝倒是不錯,這樣有個樣品後今後的生意怕是能好上許多;若是你有心給你外祖母做上一件衣裳她指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子。”
遊冥也是一句話便將文氏的提醒給揭過不提;楊若兮再不堪今後也是玉瑾然的正妻,她文氏是什麼人,也配給她上眼藥?再說了,楊若兮拋開二嫁身份不談,她無意間的舉動爲遊冥帶來的利益卻是無法忽略的,事已成定局,遊冥絕不會是計較於小處的人。
見遊冥都不以爲意玉朝雲還能有什麼異議不成?回頭警告的掃了文氏一眼,笑着對遊冥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若是想給西皇后娘娘做衣裳,玉家在湖州有一家織造坊。出產的湖州煙羅紗和七彩雲霞緞向來有口皆碑,雖然出產不多。倒是能爲娘娘做上兩件常服。”
玉朝雲不愧是商人本色,三句不離老本行;但以楊若兮看來,他在這時候這麼說真可謂一大敗筆。遊冥明顯是給玉瑾然找面子的,你玉朝雲這時候湊上來搶你兒子的生意不是找抽嗎?她卻是不知道玉朝雲如今對權利的渴望早已超出了他精明的範疇,二十年前的矜持清貴在做生意的這幾年中早已是磨礪殆盡,彎下去的腰再也沒辦法直立起來。
遊冥無事根本就不會理會他們這樣的商人,誰知道他在受了玉瑾然的禮後會不會擡腳就走。今後想找這樣的機會攀上去可就難上加難了。
遊冥的微笑依舊是那麼親切,輕輕的“哦”了一聲,瞧見派去的人已經抱着柔嘉公主的牌位回到了正廳,挪了身子坐到了次座,這才指着柔嘉公主的牌位道:“母后一向節儉,穿着這些都是內務府常規備下的,瑾然的孝敬那可都算是我這苦命皇姐的孝心;若是換做玉大掌櫃,這衣服母后可就收得不是那麼……哎,其實說起來這煙羅紗和七彩緞都是好的。”
蓋頭下的楊若兮沒良心的笑了。誰讓自己公公太急迫,太子這麼說的意思無非即使西皇后是喜歡着兩樣衣衫料子,但她只會穿玉瑾然孝敬的東西;都這麼直白了,玉朝雲總不會裝傻吧?
玉朝雲自然不是笨人也不會裝傻,在遊冥說話之時便察覺了自己太過急迫,然而話已出口沒辦法收回;遊冥話中帶的意思自然是心知肚明;一個織造坊他還是送得出手的,況且又不是送給別人。當下毫不遲疑的回了一句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這家織造坊本來就是草民今日準備給瑾然小夫妻的紅包之一;煙羅紗和七彩緞的料子本就是瑾然的孝心,這下子皇后娘娘她老人家總能穿得欣慰了吧。”
他倒是送得爽快,他身後的文氏恨不得抓了茶杯潑他個一頭一臉;湖州織造坊有多大?一年能有多少利潤?這些她可是清楚得緊,起碼是佔了玉家收入的一小半。還“紅包之一”!
“那敢情好!瑾然還不帶着若兮給你爹敬茶。”遊冥依然笑呵呵的擺了擺手囑咐道。
“這個草民可不敢佔先;”玉朝雲連忙表明了立場,“瑾然先給你母親和舅舅敬茶吧,再來便是你祖父那裡。”
玉遠其實對玉瑾然沒什麼感情,但今日見着他和兒子相同的長相後還是有幾分小激動的;玉朝雲子嗣不多,現在府中的嫡子和庶子各一個都長得肖母,照玉遠和玉朝雲抱怨的說法,這兩個玉家種怎麼都沒撿着玉家人的好皮相!
玉瑾然卻是得天獨厚,不但將玉家人的長相承繼下來,甚至還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怎麼不叫老了都還自詡“玉面潘安”的玉遠歡喜!
玉瑾然此時已是神色肅穆的領着楊若兮來到了主位之前,在心裡默默唸叨:孃親,然兒娶親了。
楊若兮從玉瑾然幾次的囈語和旁人的講述中知道了一位爲了愛情執着追求的女人,爲了給孩子營造一個良好生活環境不惜自降身份挽留玉朝雲的偉大母親;這樣的女人不管她其他地方是好是歹,都是值得尊敬,值得一拜的。
不用玉瑾然暗示,楊若兮便毫不猶豫的跪在了內侍安放好的蒲團之上,“婆婆喝茶!”
那廂,顧媽媽囑咐着秦小米接過楊若兮手裡的茶杯恭敬的放在牌位之前,遊冥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兩分,伸手將手裡那一直把玩的玉佩遞了出來:“這個玉佩是當年父皇在瑾然孃親十六歲時賜下的,在她離開京城之時她親手還給了父皇;今兒瑾然成親,父皇又將玉佩交由本殿轉交給若兮你;希望若兮能夠善盡妻子職責,和今日互敬互愛,白頭到老!”
楊若兮雙手接過玉佩,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謝,順手收進了袖中,其實是直接丟到了空間,這玉佩入手溫潤暖和,乃是上好的溫玉,搞不好和金夫人今兒添妝的那塊來自同一塊石頭,閒下來倒是琢磨琢磨怎麼做成一套首飾佩戴,冬天也要好過許多。
給遊冥敬茶,玉瑾然得了個南山大營校尉的腰牌,楊若兮得了一個宮造的荷包,捏着裡面紙張作響,應該是銀票。
接下來便是玉遠,本來玉朝雲幫他準備的是兩個裝了金佛的荷包,看着玉瑾然他覺着心裡高興,臨時又取了脖子上一個金項圈添給玉瑾然,順道的還嘻嘻笑道:“瑾然是我們玉家的長子嫡孫,可要儘快給玉家開枝散葉!這項圈乃是被佛家大師加持過的,能保佑佩戴者身強體健;琦然要過好幾次我可都沒給。”
這話也只有玉遠敢這麼大喇喇的說出來,就沒看文氏鼻子都快氣歪了;楊若兮從蓋頭縫隙中能見着文氏的裙襬微微顫抖,暗暗埋怨這老頭像是專門幫自己樹敵的似的?要知道,按規矩他們夫婦可還需要在玉府住上一百日才能分家另過的。
玉朝雲也是有些尷尬,幸好今日因着有遊冥要接受新人敬茶特意安排的此處拜堂敬茶,也沒請自己那兩個庶弟、叔伯以及如今的丈人觀禮,否則還真的有些下不來臺。
玉朝雲給兩人準備的見面禮也是不差,一人一朵帶着蓮蓬的金蓮花,裡面一顆顆蓮子還能撥動;“帶子、帶子”,還是希望楊若兮和玉瑾然能夠儘快爲玉家開枝散葉。
楊若兮看的是金蓮花的工藝。自從天意珠寶店開張以來,許多的珠寶首飾鋪子也都跟風開始製作擺件和別的器物,這金蓮花和剛纔玉遠給的金佛便是其中翹楚;可見古代人同樣心靈手巧肯鑽研,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理念,一個敢於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來引領。
她,楊若兮,竟然有幸成爲了這第一人,想想都覺得自豪;而且能夠在成親這天看到這活生生的事實,更是一件有紀念意義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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