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兮都還沒開口,穆子墨便從袖中掏出了印章:碧綠的印章身體是一隻有着長耳朵的小兔子,手中抱着個輪廓分明的蘿蔔,小兔子那俏皮的雙眼和微翹的鬍鬚栩栩如生,雕工精緻、細節明快,怎麼看都不是凡品。
“二嫂,如此貴重東西還請收好,子析人小言微,印章對他實在是言之過早!”
言下之意就是說楊若兮送禮找錯了對象!總而言之,他可不認爲楊若兮出手就是這麼貴重的東西只是因爲看穆子析乖巧可愛才送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子析也發現她的“紅杏出牆”?這分明就是賄賂!
楊若兮纔不知道穆子墨的內心這麼陰暗,見穆子墨這麼說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兒,不過是一個拇指大的玉塊,老太太都能賜下一盒,值得這麼鄭重其事嗎?看着眼前白皙修長的掌中瑩潤的碧色,楊若兮只覺着太陽穴一陣陣發疼,這穆子墨什麼意思,難道要她伸手去接不成?
“給我看看?”楊思睿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搶在楊若兮面前伸手拿了印章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嗤道:“這上面都刻着名字了讓我姐姐怎麼收回?若不如子析年紀小,這事兒被我姐夫知道了可麻煩不小啊?子墨兄什麼意思?”
說完信手一拋,直接丟進了穆子析的懷中,“小子析拿着,我楊家人有個習慣,對於看得上眼的人才會送點什麼表示友好;你真的要退回來?”
穆子析珍重的將印章捏在手中,小臉很是嚴肅:“古語有云,‘長者賜,不敢辭’;嫂嫂賜下,小弟不敢辭,定當珍之重之!”
他假充斯文正經的一席話逗得楊若兮姐弟笑得前仰後合,楊若兮更是彎了鳳目。眸中全是喜悅的光芒:“子析說得好,改日嫂嫂再賜點什麼給你,你可要收好咯。”
“只要二嫂別胡亂充數就好。”穆子析也跟着傻傻的笑了,他喜歡這個二嫂,雖然笑容總是淡淡的,但看到他不會癟嘴,更不會斜着眼睛盯人。
穆子墨被晾在一邊眼神中晦暗莫測,面上卻是依然溫潤如水,對楊思睿拱了拱手道:“楊慎兄曾經說過論起機智巧辯十個他也不如一個思睿,以後有機會倒是要見教。”
“好說。好說!對於好言相邀,思睿莫敢不從;要是有人藉機尋釁,思睿也是凜然不懼。”楊思睿之所以被譽爲神童。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學識,還有他揣測人心的本事。
楊若兮雖然不會揣測內心,但會看人眼色,穆子墨對她的防備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想不通爲何他有這麼大的敵意。難道就因爲她是穆清風的嫡妻?既然有弟弟出頭,她正好省得裝傻,免得再樹敵人,不過也因此對穆子墨的好印象一落千尺。
“二嫂,你和思睿哥守着這石頭幹什麼啊?”穆子析三人都看到了桌上的石頭。穆子墨還在和楊思睿進行着眼神較量,穆瑤娘在一邊雙頰緋紅、眼神迷離。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只有穆子析沒心沒肺的大驚小怪。
“沒什麼,閒着無事想用這塊石頭刻點東西。”楊思睿很機警。剛纔和楊若兮的話題還沒個結果,但他已經有八成相信了她的話;萬一這石頭裡面真的有玉石存在,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哦?”穆子墨壓根不信,“不知道何人有這麼獨特的想法?不是有各色好下手的木材麼?何必舍易就難!再說了,用金銀塑上一個玩意兒也不過是花點時間而已。相信以二嫂鋪子裡巧手神匠的手藝,就算是買塊玉石雕刻也不無不可!”
“巧手神匠?”楊思睿丟給楊若兮一個詢問的眼神: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啊?姐姐!
楊若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也就是找石匠幫我打個孔,無聊而已!”
是啊,只是讓石匠來打個孔而已!就算是想解石也放到映月齋去實現,她之所以讓石匠來其實只是想讓他幫忙稍微切下一部分以確定是否能見綠。
翡翠帶着石匠回院子時便看到一院子的主子都瞪着院子中桌上的石頭虎視眈眈,也不知是不是石頭和他們結了仇;老石匠聽了楊若兮的講述很快清楚了動作要領,找了工具一陣敲敲打打,在石頭的一個斷面磨進了半指深時,楊若兮突然叫停了;正發愁找不到叫停的理由時,正好聽見外面穆清風吼人的聲音,忙道:“咱們出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翡翠接了她的眼色,給了石匠一串錢,吩咐了幾句便將人打發走了,在月洞門聽了幾句後擔憂的回道:“是二爺在讓人跟他去牡丹院砸門!”
衆人盡皆色變,楊若兮蹙眉道:“就沒人攔着他麼?”
誰敢攔啊?小段氏巴不得他能讓大太太和穆玉娘出來,旁人的身份又怎敢阻攔他這個主子?於是乎,楊若兮又領着一串人浩浩蕩蕩的趕往牡丹院現場。
隔着院門,這裡正上演着一出親情大戲!大太太和穆玉娘在裡面呼天搶地;穆清風在院子門外和穆添福、穆天壽大發脾氣。從穆元陽的監管力度來看,這次的決心還是挺堅定的,守門的竟然是他身邊的親信長隨,守在二門的正是這兩家的管事娘子;這麼一來,穆清風和大太太之間可隔了不止一個院門,那是隔着整個一進院子在訴請啊!
“清風我兒啊,你趕緊修書給你外公外婆和幾位舅舅,這穆家娘是過不下去了啊!這就和你爹義絕!竟敢對我實施家暴,還不讓別人發現,放着娘和你妹妹在院裡吃苦受累啊。”大太太的哭嚎聲依舊中氣十足,哪裡有吃苦受累的跡象,可偏偏穆清風聽着她的嚎聲深信不疑,也在外面扯着嗓子安慰道:“娘你放心,等兒子從侯府回來就求了爹和祖母放你們出來!這家裡不能亂了綱常。”他倒是想進去,可剛纔穆添福說了,大老爺和二老爺已經備了禮等在前廳,就等着內院的人陪着老太太出門了。
當然,鑑於大太太剛剛去了武威伯爵府走了一遭,爲了避嫌,這開國侯府斷然不能去的;至於穆玉娘,老太太正生氣,誰也沒敢提。
“好兒子,直接將那些個不尊主子的下人打出去便好,還是趕緊放你娘和你妹妹出來!去開國侯府不備上一份厚禮怎麼成?你爹那兒哪有什麼錢財買禮物?要是丟人現眼的會妨礙你日後的仕途的。”大太太倒是瞭解他的兒子需要什麼,一句話切中主題。
穆清風聞言果真愣了愣,隨即擡腳就準備往院裡闖,穆添福和穆天壽雙雙攔在他的面前阻住他的去路:“二爺,老爺說了,不管是任何人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我是那個‘任何人’嗎?裡面是我的母親、是我的妹妹!”
“二爺要是想和太太一起關上幾日誰也不會攔着的!”楊若兮正好趕到,被這母子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親情大戲給麻了一身雞皮疙瘩;其實哪裡有什麼親情,一個說錢、一個說權,還真是……合作無間!
穆清風的腳步頓住了,正好穆添福又重複了一句別讓老爺和二老爺久等,他又開始猶豫不決。
裡面的人也是一片靜默,估計是聽出了楊若兮的聲音,大太太的聲音再次傳出來之時帶着歇斯底里:“清風,快快休了這女人!她還要給你招禍啊!她一個人害了你不能考春闈也就算了,這次竟然還把那倒黴的一家子都要弄進府中!你娘有再多的錢財也不夠塞那個窟窿啊。”
“太太,要休若兮,還得有理由才行呢!”楊若兮隔着院子略略擡高了聲音回道,隨即衝着旁邊呆站着看熱鬧的衆人喝道:“都杵在這裡這裡作甚?不說說大老爺和二老爺在前院等急了麼?還不快找了軟轎請老太太和二太太趕緊出門!”
楊若兮此時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穆子墨突然覺得有些眼暈,這女人裝模作樣的功夫真是比自己還厲害!總之,他是這麼認爲的,至於爲什麼覺得她耀眼,爲什麼看到她亮眼會眼暈,都被他下意識忽略到了一邊。
“二爺,您是在這裡等老太太和二太太他們還是和三爺帶着我哥哥和弟弟去和老爺會合?”楊若兮也擡了大老爺出來,還是先讓他離開再說吧,要是待會兒又把老太太給氣着了又要浪費她兩片藥,這些資源可都是用一點少一點的啊!
穆清風聽罷重重哼了一聲,春闈後回府處處碰壁的感覺十分不好,眼前通身清爽綠色的楊若兮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清涼,反而讓他有一種有火沒處發的鬱悶,使力一甩袖:“哼!老三不是和楊家那誰相談甚歡嗎?都交給你打理了!”將本該屬於他的責任丟出去之後似乎還覺得不解氣,穆清風竟然就當着楊思睿的面勾起了嘴角綻開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道:“老三,庶子永遠都是庶子,別以爲姨娘當了幾天家你就能蹦躂得起來!好好和我那幾個便宜舅子親熱親熱也好,你們都是一路貨色,考得好又如何?誰能幫你們活動關係得個好官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