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川的鋪面?哎喲,姑娘您來得不巧。這前兩日纔有倆鋪子在我這兒掛着,可昨個兒都租賃出去了。如今,卻是沒有了。”
牙行的牙儈倒不會嫌莫千蕊年幼而不予接待,而是很熱情的招呼着她。
只是,等聽了莫千蕊的要求後,說出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沒有嗎?那岔道口可有鋪子或者院子租賃?”
好在,莫千蕊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因而也並沒有太過於失望。不過,不管怎麼說,她都迫切的希望搬出如今自家租賃的那半個小院子。若是有稱心的鋪面自然最好,沒有的話,只要稍微大些的院子就成,哪怕只多一個房間也可以湊合。
“這個應當是有的。姑娘不若跟我說說,您具體還有啥要求?”
見那牙儈挺好說話的,莫千蕊也就乾脆利索的答道:“若是鋪面的話,最後後頭是帶院子的,要不然有個閣樓也是可以的。若沒有鋪面,那就要個小院兒,裡頭要有竈間,還有至少三個房間。”
“倒不算很難。我幫姑娘留心一下,姑娘您應該不是急着要吧?”
“不急着要,不過能快些就更好了。最好還是希望能在第二川上,如若不能的話,也要緊挨着三川道的。”
“成,我會幫姑娘留心的。姑娘您留個地址吧,要有信兒的,我立刻通知您。”
莫千蕊遲疑了片刻,最終沒有留下地址,卻付了一百文的定錢,跟牙儈說好,每日都會過來問問情況。
這事兒還是暫且先瞞着家裡人比較好,阿爹阿孃那兒倒是無所謂,只是如今阿奶和小姑姑都在家裡不太出門。要是被這兩位知曉了,少不得又是一場鬧騰。尤其是小姑姑,那貨的腦回路真心不是正常人能夠想象的。
租賃的事兒全權託付給了牙儈,莫千蕊又晃悠了一會兒,去李家領了二丫回來,就直接待在萬隆布莊門口,眼巴巴的等着阿爹下工,好讓阿爹今早將醬料送到曾記佐料鋪裡頭。
之後的幾日,莫千蕊趁着每日送二丫去李家回來的這段時間裡,跑到牙行詢問進展。
只是,或許是她運氣不怎麼好,一連好幾日,別說是第二川的鋪面了,連附近的院子都沒有着落。
甚至於連那牙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連連表示會盡快幫着尋找合適的鋪面或者院子。
這廂,莫千蕊爲了換個合心意的住所煞費苦心,而那廂,阿奶已經幫小姑姑將嫁衣準備好了。
頭一次看到嫁衣的時候,莫千蕊簡直差點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不是被嫁衣給美傻了,而是她完全沒有想到,嫁衣還能醜成那樣子。
說起來,那一日阿奶管阿孃要了一百文錢,並非是去鎮上的布鋪買布料的,而是趕去了附近的集市買了一匹陳年的壓箱底麻布料。
所謂陳年的壓箱底布料,以往莫家未經火災前,也是有一些的。
那些都是很多年前採買的料子,因爲擱的時間久了,且又是壓在箱子最底層的,導致顏色完全褪掉了。不管以往是什麼色兒的,過了三五年後,都變成黃褐色的,且有些灰暗的感覺。
這也罷了,如今的紡織技術顯然是不過關的,那些布料擱了好些年後,還會變得很脆,雖不至於一撕就開,可洗過兩次後,就會很容易開裂,或者是出現幾個破洞。
像這樣陳年的料子,在通常情況下,都是用來那鞋底的,或者是用來做鞋面的。
反正沒人會將這樣的料子做成衣裳穿在外面,更別說是直接當做嫁衣了。
然而,阿奶就是這般奇葩,她尋摸的這塊料子,擱置的時間應該不算很長,約莫一兩年的樣子。色兒還沒有掉光,瞧得出來原先應該是大紅色的,只是如今卻成了淡紅色,且顏色還是一塊一塊的。
阿奶挑了最好的幾塊勉強拼湊了一身嫁衣,又讓阿孃拿了一雙舊鞋子,將鞋面換掉,這套嫁衣也就算完成了。
衣裳做好的時候,莫千蕊簡直不忍直視。
心裡頭更是連連慶幸,穿這身衣裳的人是小姑姑而不是她。
莫千蕊的心情倒還算可以,小姑姑卻已經怒火沖天了。
說實在的,這門親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應允過,不管是對方的年歲還是家境,又或者是旁的什麼,可以說沒有一項是讓她滿意的。然而這又有什麼用呢?自己的親孃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自己的親哥哥嫂子又絲毫不願意插手她的事兒,至於兩個侄女……
哼,不在一旁看笑話已經算是好的了。
眼瞅着沒兩日自己就要出嫁了,她已經急得滿嘴血泡了。不止這些,她身上臉上那些傷勢,因爲一直都沒有上藥,哪怕已經過了一個月,這傷勢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這副模樣,那點子嫁妝,對方肯娶,她也沒臉嫁!
她一直都在等,等自己親孃離開家,而大哥在家的時候。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一直到出嫁的頭一天,她纔等來了機會。
說起來,還虧得莫千蕊了。
考慮到第二日小姑姑要出嫁了,自然糕點要提前一日備好了。雖說如今晌午時候天氣還有幾分熱,不過糕點擱上一晚卻也無妨。因而,莫千蕊便在這天蒸了些動物饅頭。
事實上,論起糕點的話,莫千蕊還是比較擅長西式點心。別旁的原因,只因爲西式點心比中式點心更容易上手罷了。可如今,雖說空間小屋的竈間裡有烤箱,自家租住的院子裡卻沒有。因而,也只得放棄了又好看又好吃的西式點心,轉而做起了不怎麼擅長的中式點心。
她選擇的是動物饅頭。
跟傳統饅頭的做法相似,也就是在做饅頭的時,將原本方方正正的饅頭改成小動物形象而已。這原是哄孩子的吃食,說穿了一文不值。若是能在裡頭擱些餡兒,那滋味還算不錯。不過,若是實心的,那跟傳統饅頭就沒啥區別了。
莫千蕊蒸了一籠動物饅頭,阿奶在旁邊瞧着好看,又讓莫千蕊再蒸了一籠,不過卻要求在裡頭填上餡兒。
對於阿奶的任何要求,莫千蕊都是滿口答應的,左右阿奶也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來。
很快,第二籠蒸好了,阿奶很是滿意的拿了個食盒將第二籠有餡兒的裝好,隨後顛顛兒的跑出了院門。
直到阿奶離開了好久之後,莫千蕊才反應過來,阿奶應該是跑去私塾那邊給小叔叔送吃的打牙祭去了。
也就是因爲這個意外的狀況,讓小姑姑終於等到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從莫家租住的小院去城郊的私塾,以阿奶的腳程,估摸着也就只能在莫千蕊他們出攤回來之前,堪堪迴轉過來。因而,傍晚時分,阿爹回來後就被小姑姑堵在了院子裡。
這可真不是什麼讓人感到愉快的經歷。
“小妹子,你明個兒就要嫁人了,這嫁衣和嫁妝都已經備好了,你還要幹啥?”
“我不嫁!”說這話時,小姑姑是一臉的決絕。
像是原本就知曉了小姑姑的想法一般,阿爹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未有絲毫的驚訝:“這話你對阿孃說去吧,自古以來,成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親事我做不了主。”
“那你就眼睜睜的看着我嫁給那麼一個東西?”小姑姑又氣又急,或許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個機會了,她倒沒有對阿爹口出惡言,而是開始哭訴起來:“那人都四十歲了,還是個跛子,你就真的忍心?”
“我不忍心又如何?你自己不敢同阿孃吵架,就讓我當這個活靶子?其實,你不想嫁也容易啊,呶,門就在那頭,你想跑還不容易嗎?”
阿爹苦笑的搖着頭,喚莫千蕊和阿孃將攤子推出去,自己則擋在了小姑姑面前,防着她出麼蛾子。
“不不,我要是跑了,誰給我吃喝誰供我住?大哥,我求求你了,你跟阿孃說吧,我不要嫁!我、我待家裡不好嗎?”
已經走出院門的莫千蕊回頭望了一眼,心裡腹誹着,敢情阿爹你在小姑姑眼裡就是一冤大頭啊?
又或者,他們全家都是冤大頭?
明知道阿爹不會答應這麼不靠譜的要求,莫千蕊還是高聲喚了阿爹一聲讓他趕緊過來。又低聲問阿孃,錢有沒有藏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這才放心的往第二川趕去。
也不知道落在後頭的阿爹和小姑姑到底說了什麼,居然一直到快收攤時,阿爹才匆匆的趕來。
“小妹子可真難纏,得虧她奶回來了,我這才脫了身。”
阿爹的言語中帶着一絲惆悵和低落。
從情感上來說,他還是有些在意自己的親妹子,畢竟這門親事就算昧着良心都不可能說是一門好親。
可從理智上來說,他卻不可能讓親妹子一直待在家裡不嫁出去。不說旁的,這家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這家的名聲也不好聽呢。將來,怕是連他倆閨女都要遭人詬病。
即便知曉這事兒已經沒有更改的餘地了,阿爹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而小院裡,或許是因爲最後的那一絲希望破滅了,小姑姑一直都在哭泣。
這一哭,就再也沒有停下過。直到第二日一早,小姑姑被阿奶強行拖上了花轎。
望着花轎漸行漸遠,莫千蕊忽的心中生起了一股子異樣。
就彷彿……小姑姑很快就會回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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