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瑟的顯擺完了,再看向阿奶時,她滿臉都是錯愕和懊悔。
沒法子,阿奶窮了一輩子,就算手頭上錢最多的時候也就那麼幾貫,她就連將鐵錢換成銅錢都是從莫千蕊這邊得到啓發的。只是她卻沒有舉一反三的能耐。
莫家搬新家到如今差不多也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雖說每日的工錢只有二十五文錢,那這段時日下來也差不多有一貫半了。
而自打阿孃有孕以來,莫家採買食材的活計就落到了阿奶身上。以阿奶那摳門的性子,和她討價還價的能耐,指不定每日裡都能摳下幾文錢。
偏偏莫千蕊堅信水至清則無魚這個說法,每日給的食材錢其實都有多出一些的。只要阿奶不曾將差的換成好的,她便不做聲。就算阿奶真的凶神惡煞的嚇唬菜市口的小販,那又關她什麼事兒呢?
因而,這毛估一下,阿奶攢下的錢應當有兩貫了。
果然……
“你這孩子,有這麼好的法子你咋就不早說呢?你你你……哎呀,我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兩貫錢啊!足足攢了我兩個月的時間,我數的清清楚楚,整兩百枚的銅錢,還有一百三十七枚大鐵錢!”
莫千蕊挑了挑眉:“喲,我不是每隔兩天給你五枚銅錢嗎?那大鐵錢是哪兒來的?再說了,兩個月時間你咋就能攢兩百枚銅錢呢?”
阿奶的乾嚎聲瞬間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莫千蕊。
方纔那話不過是莫千蕊逗她的罷了,如今見她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當下也就不提了:“算了算了,你倒是趕緊去將這釵子換錢呢。第三川去過沒?那裡有好些金銀鋪子和錢莊,你用指甲將銅粉刮掉就成了,這是整三兩的釵子,能換三貫錢。”
阿奶下意識的點頭,腳上卻沒動彈。
莫千蕊見狀,又道:“至於藏錢的法子嘛,其實我有好多的。這鐵錢可以換成銅錢,省地方省分量,銀子金子就更方便了。有道是亂世黃金盛世玉,如今當時是太平盛世了,可那玉嘛,一來咱們不懂行,二來價錢太貴了。要我說,小老百姓還是存點兒錢買黃金比較好。阿奶以後你若是攢夠了錢,就去買些金鐲子金釵子之類額。那個可不是吃食,吃過就沒了,能一直存着的。”
“還有呢?”
“若是你覺得金子還不方便的話,那就換成銀票,或者乾脆置地買房。去銀樓裡打一根中間鏤空的釵子,銀票也好田契地契也罷,都是薄薄的一張紙,捲成一團塞進鏤空釵子裡,誰能知曉呢?”
莫千蕊說話的檔口,阿奶一直認真地聽着,一面聽一面點頭表示贊同。直到莫千蕊表示自己說完了,她這纔開口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心眼兒還真多呢。你是想着攢了錢換了金首飾,完了給自己備嫁妝吧?嘖……好賴比你姑姑強,至少你是自個兒掙的。”
聽到開頭兩句話,莫千蕊又生了一肚子氣,爲嘛每次阿奶提到她都要強調她是個小丫頭片子呢?
不過,聽完了全部的話,她就不氣了。
這也算是一種委婉的讚美吧?
算了,她就當前面那些話是阿奶這個五十歲的半老太婆嫉妒她的青春年少好了。
雖說阿奶有諸多缺點,不過莫千蕊卻從未否認過她的能幹。到晌午時,阿奶就已經將整個竈間歸整好了,所有的東西都全了不說,米糧也買回來不少,就連先前她一直質疑莫千蕊浪費油,卻仍然買回了三罐子。這也罷了,甚至於她還特特跑去找了工匠,將那個塌了一半的烤箱給修復好了。
等莫千蕊回到竈間巡視了一番後,很是痛快的給了五分好評。
沒曾想,阿奶對她的讚美敬謝不敏,直言道:“那三貫錢花了兩貫了,剩下的錢咋辦?我瞅着家裡沒啥要添置的了。”
說是這麼說的,阿奶卻沒有立刻將錢掏出來。
莫千蕊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雖說她自認爲勤儉節約是美德,卻絲毫欣賞不來摳門吝嗇。
在她看來,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像購買一些奢侈品或者一味追求名牌纔是不可取的,平日裡的吃喝用度那是萬萬不能省卻的。她可不希望辛辛苦苦省了錢,回頭卻用省下的錢去買藥吃。
“阿奶,你告訴我啥叫家裡沒啥要添置的了?我那房間你沒看到?還有你那房裡,你確定還能住人?”
“咋不能住人了?小妹子還能把房拆了?”
說到這個,莫千蕊還真是要好好問問了:“你們昨個兒咋睡的?躺地上?”
牀板都被砸穿了,也不知道小姑姑到底哪裡來的那麼大勁兒和耐心。至於牀上的草蓆和被褥更是完全不見了蹤影。
“二丫去你阿孃那屋了,我就將木板拼一塊兒,又抱了些幹稻草湊合着。”
莫千蕊再一次真心讚美阿奶的吃苦耐勞精神,卻一點兒也不想表示贊同。
扶額嘆了一口氣,莫千蕊很是無奈的擺擺手:“阿奶你趕緊趁着這會兒時辰還早,去木匠那邊讓打兩張牀。草蓆就不用買了,直接去布莊買那種便宜沒啥花色的棉布,回來做褥子和被子吧。眼瞅着天就要涼了。”
“不用!”阿奶先是斷然拒絕,隨後看了看莫千蕊,又改口道,“你怕睡在地上?那我去打一張牀。要不然,你跟二丫都跟你阿孃住一屋不就成了?讓你阿爹去打地鋪!”
敢情阿爹是您老人家撿來的啊?
莫千蕊真想噴阿奶一臉,卻又被阿奶接下來嘀咕的一句話徹底噎住了。
“左右這會兒也不用他造人。”
原來,阿爹在您老人家心目中就只有這個作用呢?
阿奶你贏了。
深吸了一口氣,莫千蕊面無表情的道:“去木匠處打兩張牀,記得一張要小的,免得塞不進房裡。然後去布莊買幾匹棉布,記得我只要棉布,且必須是沒有花色的純棉布。順便去買些棉花,回來以後,你幫着做三套被褥,還有枕頭。”
眼見阿奶要開口,莫千蕊立刻瞪了她一眼,堅決果斷的沒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你先別說,聽我說!第一,阿孃如今懷孕着,我和二丫跟她住的話,免不了她還要分神照顧我們倆,阿爹就不同了。我想,阿孃應該不會半夜起身給阿爹蓋踢掉的被子的。第二,同樣是因爲天涼的緣故,二丫以後跟你住一屋,因爲她經常半夜裡踢被子,我睡得熟,總是忘了照顧她,阿奶你應該能照顧好二丫的。”
“你……”
“閉嘴!聽我說完!還有第三,我燒飯做菜是挺拿手的,可我的針線活兒根本見不了人。我阿孃如今懷着身子,沒得讓她費神縫製被褥,所以那三套被褥都要阿奶你親手來縫製。最最重要的一件事,以後你的工錢從每天二十五文漲到了每天三十文,前提是,這三件事情你得依我!要不然,咱們照舊發工錢。”
對付阿奶最好的法子就是談錢。
人家是談錢傷感情,擱阿奶這邊,談錢纔有感情。
甭管最初是什麼原因或者什麼事兒,只要最終能跟錢劃上等號,那麼以阿奶的性子,十有**都會妥協。
你瞧她被小姑姑順走了兩貫錢就能恨不得拿刀子砍人,就知道她對錢有多看重了。
漲工錢的事情,莫千蕊之前就有想過的。最初她想的是以扣工錢相威脅,只是仔細一思量覺得很不妥。畢竟,她往後還想靠阿奶收拾小姑姑呢。反過來,用不加工錢相威脅的話,那就要溫和多了。
反正以阿奶的性子,不加工錢也足夠肉痛死她了。
“……成,你說啥那就是啥。”
阿奶站在原地吭吭哧哧的憋了半天,最終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說完這話,她就轉身又出門了。這買棉布棉花倒是容易,可打牀就要費些功夫了。這年頭幾乎沒有成品的牀塌,都是買家說了尺寸讓木匠給打的。好在,最簡易的木板牀打起來也快。木匠那邊,師傅加徒弟兩三個人一起動手,小半天的工夫肯定能成。
不過,這頭幾天,莫千蕊還是留在了阿孃那兒,只是因爲阿孃一閉上眼睛就會戰慄。莫千蕊足足陪了她三個晚上,才總算將她的情緒完全安撫了下來。
只是,打這以後,阿孃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利索,原本一直沒有孕吐的她,卻猛然間對吃食失了胃口,整個人終日裡都是蔫蔫的。
見狀,阿爹二話不說又去請了大夫上門。
偏大夫只說是動了胎氣,還說若不是阿孃本來身子骨夠強壯,擱在旁人身上,這肚子裡的孩子早就沒了。偏偏因爲阿孃如今有孕在身,除了安胎藥之外,旁的凝神靜氣的藥也不能多吃。只能慢慢調養了。
幸好,莫千蕊雖說上輩子並不是藥膳廚子,卻多少記得兩個藥膳方子,都是很普通的溫補藥膳,孕婦也能吃。就是效果不是很明顯,至少也要吃個一兩月才能見效。不過,莫千蕊有的是耐心。
於是,每日裡莫家的竈間從大清早就冒出各種香味。
這可不是前段時間每日裡都有的小籠包的香味,而是各種各樣噴香的菜餚味兒。
阿孃沒胃口?不要緊,十幾道菜餚裡,總有那麼一兩道是阿孃愛吃的。你說剩下的菜餚怎麼辦?隨便!阿爹阿奶還有二丫,這不都是現成的垃圾桶嗎?
整個莫家允許挑食的人只有阿孃,除了阿孃以外,誰敢挑食就立刻撓死誰!
不服?
關門,放阿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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