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就在李家門口商量起了事情。
其實也沒啥好商量的,喬家出面僱傭馬車,然後由喬家大少爺帶隊將人帶去楊柳村。至於跟李家的交涉,那肯定也要喬家大少爺出面了。
原本,莫千蕊是隨口說的叫喬家大少爺帶路,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因爲先前發生的一些事情,喬家其實已經跟李家鬧掰了。雖說還沒有到撕破臉的份上,不過兩家肯定是回不到從前了。
而夾在其中最爲尷尬的莫過於喬家大少爺了。
不過,也是因爲如此,喬家大少爺並沒有跟李家交惡,整個喬家能夠出面且不被說風涼話的人,估計也就他一人了。
況且,還有一個原因。
今個兒是大年初一,而顯然立刻出發是不太可能的。不說旁的,這大冬天的天黑的特別早。即便他們能夠緊趕慢趕的趕到楊柳村,難不成還能摸黑挖墳?
別逗了,就算他們敢,李家的人也肯定不樂意。
摸黑挖墳是要驚醒祖宗的,要注意,那裡是李家的祖墳!
而若是明個兒去的話,這正月初二卻是回孃家的日子。
正好,讓喬家大少爺帶着妻子回孃家,這樣,不管李家的人心裡有多膈應,也不能在正月初二將女兒女婿往外頭趕。
這是規矩!
倘若李家真敢這麼做,不用喬家人說話,楊柳村的人都能噴死他們。
正是因爲打了這個主意,喬家大少爺成爲帶隊人就鐵板釘釘了。
先是陪着笑臉對那幾人好言相勸,儘量安撫對方的情緒,隨後又親自帶着他們去萬隆客棧開最好的房間。約定明個兒大清早就讓馬車來萬隆客棧門口接人。到時候,直接往楊柳村去,且擔保他們能帶着那位老爺的遺體回去。
或許是因爲喬家大少爺的姿態放得夠低,也有可能是因爲對方得到了那位老爺遺體的下落,反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雙方很快就散去了。
唱戲的人走了,看戲的人還留着幹嘛?
莫千蕊是打算打道回府了,不想卻被人團團圍住。
“小姑娘,你跟咱們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兒了?”
“是不是上次李家那個當家的死而復生的事情?那天我在,可把沈賬房嚇得夠嗆,真的給嚇尿了!”
“對哦,這兩件是一樣的事兒?小姑娘,你給說說嘛。”
……
得了,本想湊熱鬧看戲的,卻不料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居然成了唱戲的那個。莫千蕊心裡鬱悶不已,卻還是耐着性子幫着街坊鄰居解惑。
其實,她是想偷溜的,可架不住阿奶牢牢的拽住了她,顯然阿奶很享受被衆人簇擁的感覺,且她自己也挺好奇的。
等爲衆人一一解惑後,這天都快暗了,而且瞧着,似乎又有下雪的預兆。
匆匆趕回家,好在因爲莫千蕊是拖着阿奶出門的,雖說阿孃略微有所不滿,倒也沒有出聲責怪。
倒是阿爹,他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只是家裡總不能只留一個孕婦和一個小丫頭,他被迫悲劇的留下了。如今見莫千蕊和阿奶回來了,阿爹忙不迭的湊上來打聽消息。
莫千蕊先前就已經被衆人纏着說故事,早就口乾舌燥了,當下直接腳底抹油開溜了,反正阿奶也聽了個全場,由她解說是再好不過的了。況且,她看起來還挺樂意的。
本以爲,這事兒也就到此了之了,畢竟在莫千蕊看來,那幾個人真的不像是來訛詐錢財的。
那麼,只要對方尋到了那位老爺和什麼少爺的遺體,也不會再生事了。
會這麼想的並不僅僅是莫千蕊一人,包括阿奶,還有事後通過解說了解情況的阿爹阿孃。莫家人都認爲,明個兒肯定不會有啥事兒的,因爲李家人很講理,只要喬家大少爺能幫着證明對方的身份,想要取回遺體不是難事。
可正所謂世事難料。
李家那邊倒還真是沒啥問題,然而明月鎮這邊卻出了事。
還是因爲遺體的問題。
原來,那幾人並非全部跟隨喬家大少爺去了楊柳村,而是分出了兩人去尋那位少爺的遺體。而偏偏問題就出在這裡。
要知道,那位少爺雖說被喬家派人打撈起來了,喬家也出了喪葬費。可其他的船工都是有家人來認領的,然後從喬家拿了喪葬費自行安葬的。也就是說,事實上喬家是不管安葬這件事情的。
這本沒有什麼,至少之前沒出什麼問題。
可那位少爺的遺體不是沒有人認領嗎?
按照律法規定,無人認領的遺體是送到義莊去的。可明月鎮是個小地方,義莊這玩意兒,只存在於縣以上的大地方,明月鎮根本就沒有義莊。
你問平素髮生這種事情怎麼辦?
就算沒有親戚幫着收屍,人家生前總歸是有幾個好友的。再不行,當地的里長或者是村子裡的村長之類的,也會幫忙的。這就好比當初老張家的兒子過世,老張家的一走了之,楊柳村雖說憎恨她,卻還是出面幫着收屍了。
這跟律法無關,而是純粹的道義問題。
可即便有人幫着收屍,那……也不能要求人家多講究,對吧?
普通人,若沒有親朋好友,那就是尋張破草蓆裹上,然後挖個深坑給埋了,最多就是幫着刻塊墓碑,一般還都是木頭做的。若是碰到像喬家這種願意幫忙出喪葬費的,多少還能弄口薄棺材,不過也就這樣了。
“……那家人氣瘋了,聽說是因爲那口薄棺材不牢固,等挖出來時,已經塌了一半。可憐那死掉的孩子,那還真是一個孩子呀,聽說是個十來歲的小伢子,家裡可有錢了。還說什麼就算是段家一個倒夜香的,埋的也比這個好!”
正月初二那場戲,莫千蕊和阿奶都沒湊到熱鬧,倒是阿爹因爲去附近的村子裡收雞鴨,有幸看了全場。
這不,他一回來就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來。
莫千蕊本來聽得好好的,忽的心裡一跳,忍不住打斷阿爹的話:“等等,阿爹你方纔說什麼?上面一句。”
“我說什麼?我說是個十來歲的小伢子呀。對了,我聽那兩人說,以往在家裡伺候他的丫鬟就有十好幾個呢!你說說,真有這樣的事情嗎?瞧瞧,多稀罕呢!十幾個人伺候一個人?這要咋伺候呢?一個端茶,一個遞水,一個餵飯,一個夾菜……那也用不了這許多人吧?”
“不是這句,後面一句!你方纔說他們什麼人家的?他們姓啥?”
彷彿依稀抓到了什麼,莫千蕊急吼吼的問道。
阿爹略微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後才道:“姓什麼?那我咋知道?哦,對了!他們說過,那兩人說什麼段家倒夜香的安葬的也比這個好。我覺得那就是吹牛!喬家人挺大方的,從水裡撈起來的人,每個都給了五貫錢呢。不算少了吧?”
五貫錢,也就是五兩銀子。
上次的海難死了十幾個人,也就是說,單單是喪葬費,喬家就花了近百兩銀子,更別說還有打撈的人工費,以及其他的損失了。
這麼算起來,喬家的確很講道義。
“等等,阿爹,五貫錢只能買一口薄棺材嗎?棺材那麼貴?”
對於古代的喪葬禮節,莫千蕊完全不懂。不過,單從價值上來看,這棺材不就是幾塊木板敲在一起的嗎?用料應該也不算多,且工藝也不復雜呢。這年頭,除卻一些珍稀的木料外,普通的木料便宜得很。
莫千蕊不管怎麼算,都覺得五貫錢能買一口質地很好的棺材了。
“丫頭你傻啊?你以爲就買口棺材完事了?這其他的人倒是容易,誰家沒兩塊地?誰家沒個祖墳?再怎麼說,這村裡人也能葬到後山之類的地方去。可你要一個外來人怎麼辦?喬家不給幫他買塊地啊?如今正是豐收年,五貫錢可買不到好地。我估摸着,應該是喬家花了錢讓附近村子的人幫着挪了一塊出來,估摸着連日後的拜祭錢都給了。”
長見識了。
聽阿爹這麼一解釋,莫千蕊才明白問題所在。
其實,這還不如買地呢。
一般賣良田的人家還是有的,賣祖墳地的卻沒有。喬家的人總不能買塊田安葬人家吧?這讓周圍種地的人怎麼辦?萬一人家想不開去挖了墳這不是造孽嗎?再說了,喬家的人是不可能幫着拜祭的,乾脆花錢讓人全權處理了,外加幫着祭祀一下,這是很正常的。
可……段家的人能理解?
又或者,此段家真的是唐晏岫外祖的那個段家嗎?
存了這個疑問,莫千蕊忍不住又追問了起來。可惜阿爹也是聽人家說的,且人家並沒有很認真的介紹家門,而是在爭吵的時候,不小心帶了出來罷了。
用阿爹的話說,這萬花郡多的是有錢人,至於段家,完全沒有聽說過,他倒是聽說過萬花郡的花家,再麼就是明月鎮的喬家了。
花家和喬家纔是真正的有錢人。
這是阿爹的原話,對此莫千蕊很是鄙夷。
據唐晏岫所說,本朝三大義商,京都郡萬家,魯陽郡段家,萬花郡花家。
那可是真正的富可敵國,絕對不是小小的喬家能夠攀比的。當然,花家絕對是有錢人,可喬家與之一比,完全上不了檯面。
而如今,莫千蕊關心的是,這個段家究竟是不是魯陽郡段家,又跟唐晏岫有沒有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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