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而與此同時,那個最初跟莫千蕊發生爭執的丫頭卻狠狠的推搡了一把年歲最小的小丫頭:“你說什麼呢?咱們當然是沈家的!”
一個說是喬家的,一個說是沈家的,這若是被涉及的雙方都是沒啥名聲的小門小戶,那這事兒倒是無妨。
可偏偏……
沈家家主鐵青着臉色對身後的一人一擺手,低聲道:“將沈家幾房的長老全都喚來,另外派個人去喬家找個主子過來。”
“不許去!不許去!”
方纔還對着鎮長大人拳打腳踢的小丫頭瞬間急了,一張長相還算不錯的小臉漲得通紅,轉過身來死死的揪住了被沈家家主吩咐的人。
“哼。”沈家家主冷哼一聲,旋即衝着旁邊使了個眼色,片刻後就上來兩個人抓住了那小丫頭。
其實,方纔只是因爲鎮長大人對那小丫頭客氣,生怕傷了她,要不然真要是打鬥起來,十個小丫頭也不是鎮長的對手。
而如今,看沈家的樣子,卻是打算動真格了。
“哇嗚!不許去,你們不許去!阿爹會打死我的……”小丫頭見事情已成定局,瞬間放聲大哭,這次卻不是方纔那副雷聲大雨點小的模樣了,而是真的痛哭起來。
而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丫頭也被嚇到了,一個個開始抹起了眼淚。
盂縣縣丞大人瞧着這架勢,倒是一副好興致的模樣:“嘖嘖,這就哭開了?所以你們到底是不是沈家的人?還是說你們是喬家的姑娘?喬家……是我想的那個喬家嗎?可我記得喬家人丁凋零,彷彿只有一位未出閣的小姐吧?”
自然是的。
等沈家幾房長老匆匆趕來辨認後,都說不是自己一房的姑娘,而那幾個哭泣的小丫頭中似乎覺得大勢已去,終於吭吭哧哧的說了實話。
她們的確是喬家的人。
不過,喬家也的確沒有那麼多位小姐。事實上,只有那個放聲大哭的小丫頭纔是喬家小姐,其餘的幾個全是小姐的丫鬟。
事情明瞭了,喬家的人還未趕到,而周圍的人卻是一片譁然。
衆人一來是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般變化,二來卻是感概喬家果然是有錢人,連小姐身邊的丫鬟都穿戴的這般好。
這些議論倒也罷了,雖說對喬家小姐的名聲有礙,不過喬家家大業大卻也不會在意這等小事兒,然而接下來一人的話,卻是徹底的讓整件事情有了本質的變化。
“喬家老太爺是啥時候過世的?我怎的記得是去年夏天的事情呢?這會兒是正月裡,喬家就出孝了?”
那人的聲音不高不低,卻瞬間讓旁的聲音消失的一乾二淨,整條第三川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最初,莫千蕊還沒有明白過來,可仔細一思量,她就知道這事兒決計不能善了了。
本朝注重孝道,這裡的孝道不僅僅是針對於老人在世的情況,更是跟老人過世後子女是否守孝有着極爲嚴苛的規定。
比如說,守孝期間不能婚嫁,不能飲酒作樂,不能同房等等。
而守孝也是有很詳細的分類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過世都屬於重孝,也就是要守孝三年的。三年內,所有的一切娛樂活動都要禁止,違者將有重罰。若是爲官者,直接革除官職永不錄用。若是學子,便永拒科舉。若是經商者,則很多涉及到官府的事情會被卡住。
當然,如果只是單純的平頭老百姓,那就無所謂了,頂多就是被人戳脊梁骨,名聲敗壞而已,旁的懲罰並不會有。
問題在於,喬家老爺子過世,喬家的直系全部都是守孝。哪怕是身爲妻子的喬家老太太,那也是要守孝的。更別說是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們了。
且三年的孝期中,七七四十九天是最爲重要的,而後則是百日,接下來則是九個月的重孝。
莫千蕊雖不記得喬家老爺子具體過世的日子,不過有一點兒她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她穿越至今也不過半年多的時間,所以喬家絕對還在九個月的重孝期之中。
想想李家慧娘,不過是大伯孃過世了,她本人就不能參與元宵燈會。
這親祖父卻是要比伯孃重要太多了,喬家小姐這般……
過了許久許久,人羣中才再次傳出聲音,卻不是方纔那樣的大聲喧譁,而是竊竊私語。
因爲是竊竊私語,莫千蕊並不能聽清楚旁人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在場的人至少也有好幾百號人了,衆多的竊竊私語聲匯聚成一起,卻是讓人覺得很是震撼。
只是這震撼是對於無關人士來說的,對於是非圈內的人而言,卻無異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莫千蕊看着眼前幾步路之遙,已經哭得快要斷氣的小丫頭,微微有些於心不忍。
可她這廂剛冒出了一絲同情心,那廂小丫頭卻好似感覺到了似的猛然擡頭瞪向了莫千蕊:“都怨你!你要是先前就把花燈給我,還哪來的這般事兒!你個掃把星,賤婢!”
當下,莫千蕊被說的猛翻白眼,卻聰明的沒有接口,而是故作一副驚恐的模樣往阿爹身後躲。
她這副樣子看得阿爹極爲心疼。
在阿爹心目中,自家大丫頭還是比較能耐的。可再能耐有什麼用?到底還年歲尚小,又沒有什麼見識。平日衝着熟人嚷嚷倒是瞧着挺厲害的,關鍵時刻還不是被嚇壞了?
“大丫頭莫怕,有阿爹在,必不讓旁人欺負了你!”
見阿爹這般配合,莫千蕊乾脆再添了一把火:“阿爹,她方纔說要將咱們都趕出明月鎮呢。那可咋辦呢?咱們往後住哪兒了?”
阿爹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那小丫頭啞着嗓子邊哭邊尖叫:“把你們全家都吊起來打,扔到河裡去淹死!”
“嗚嗚嗚。”
這卻不是莫千蕊開哭了,雖說她極力的示弱,模仿小孩子大哭大鬧卻還是做不來的。關鍵是還沒有到這份上。
“二丫不哭,有阿爹在,不哭了。”
哭鼻子的人是二丫,她沒有其他的本事,哭功卻是一流的。用上輩子的話說,就是哭技能滿點。
一時間,莫千蕊顫顫巍巍的躲在阿爹身後避着那小丫頭,而二丫則是扯着嗓子哭得嘶聲力竭,那模樣絕對要比方纔那小丫頭哭得更爲慘烈。
而那小丫頭被這事兒一鬧,反倒是停止了哭泣,卻仍是啞着嗓子尖利的威脅着莫千蕊。
加上還有一些正義感爆棚的圍觀人不停的指責議論,場面一頓陷入了混亂之中。
就在場面險些無法控制之時,喬家的人終於來了。
來的還是莫千蕊的熟人,喬家大少爺。
說起來,喬家大少爺最近的日子可真是不好過,家裡家外的一堆事情。
先是因爲船隻傾覆的事情賠了許多錢,這給那些遇難者的喪葬費其實還是小錢,關鍵是那些落水的貨物,雖說不是什麼金貴的綾羅綢緞,可先前想着過年賺一筆,料子也不算差,且顏色極爲鮮亮,很是值一筆錢。
好不容易將這事兒抹平,又出了沈賬房跟李家慧娘鬧退婚一事,偏偏李家大伯剛巧回來了,這事兒鬧的是滿城風雨。喬家夾在中間很不好做人,還是喬家大少爺果斷的開了沈賬房,這纔將事情平息了下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賬房是被開了,沈家也沒有因此找喬家的麻煩,可李家大伯卻是再也不願意在喬家待下去了。因着到底是姻親關係,喬家大少爺不好做的太絕了,加上本就是喬家理虧,只能忍痛放人走,面上還一副大方的模樣。
幾乎與此同時,段家的下人找上門來了,花家隨後插手。
喬家大少爺這兩月奔波的精疲力盡了,好不容易盼到了過年,衆人都回家歇着去了,他本以爲至少能歇到正月結束再慢慢折騰這些事情。不想,纔剛正月十五呢,親妹妹又惹出了事端。
流年不利啊!
看着不遠處瘋狂怒罵撒潑的親妹妹,喬家大少爺忍不住捂住了額頭。
人人都說喬家是暴發戶,不過因爲喬家二老爺學問出色,喬家大少爺本人走的也是儒商的路線,近些年來,喬家的名聲已經隱隱的蓋過了沈家。
畢竟,沈家雖地位看着高,對於明月鎮卻沒有真正的幫助。就算能讓鎮上多出幾個學子,可除非能走上仕途,要不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喬家就不同了,可以說,因爲喬家,明月鎮才真正的擺脫了貧窮。
然而,外人不知曉的是,喬家樣樣都好,女眷卻不是好相與的。
從喬家老太太到喬家太太,再到喬家小姐,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原本,喬家老爺子看中了李家美娘,就是因爲她的大氣穩重,想着娶過門後,可以讓美娘當家。可惜,陰差陽錯的,美娘沒有嫁入喬家,反而是小孩子脾性的麗娘嫁了過來。
並不是說麗娘不好,至少她跟喬家其他女眷都相處得挺好的,甚至於有逐漸被同化的趨勢……
不管頭有多痛,喬家大少爺仍然要出面將事情抹平。誰叫那是他的親妹妹呢?
“小妹,你爲何要偷跑出來?還有,你們幾個怎的不看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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