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千蕊一行人離開後,花夫人瞬間就沉下了臉。
一旁的花公子面色也不好看,瞥了一眼母親的臉色,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母親,您這又是何必呢?”
“何必?我這不是爲了你的身子骨嗎?”花夫人忽的閉上了眼睛,面上滿是淒涼,眼角隱隱有淚光閃動。
見母親這副模樣,花公子倒是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他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雖說父母的希望是他成爲文武雙全之人,可事實上他是絕對不可能練武的。莫說是練武了,即便是想跟正常人一樣生活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他這病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看過無數名醫,都說無藥可治。
這也罷了,偏生那次……
花家本家地位超然,而供奉更都是能人異士。就是那位供奉出手勉強將花公子的病壓制住,卻道,他也不能根治這病,且除非是找到特殊生辰八字的女子與花公子成親,要不然花公子是決計活不過二十歲的。
那位供奉的一番話,既是希望,又是致命打擊。
雖說普天之下的女子有千千萬,可要尋到那特殊的生辰八字卻又談何容易?
旁的不說,既然是未出閣的女子,那又有幾個會將自己的生辰八字掛在嘴邊隨意告訴旁人呢?而單靠媒人的話,也最多能在盂縣這一片尋摸着。可想要找到萬千人海中的那一個,卻是猶如登天的。
且花夫人當初生下花公子的時候,身子骨就落下了毛病。雖說大夫們並沒有斷言她再也不能生育,不過事實卻是,如今花公子都已經十五歲了,她壓根沒有再懷過第二個孩子。
要知道,這年頭可不是莫千蕊上輩子。
在這個講究多子多福的年代裡,獨生子是一件極爲稀罕的事情,卻絕對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自然,花公子也就成爲了花縣丞夫妻二人的心頭肉、掌中寶。
尤其是花公子雖然身子骨羸弱,脾性卻是極好的。不僅打小學問好,而且對於父母極爲孝順,平素待人處事也很穩重。可以說,除了身子骨不好之後,他真的沒有其他欠缺了。
自從那位花家本家的供奉給花公子斷言之後,花縣丞夫妻倆一直沒有停止過尋找特殊生辰八字的女子。
年復一年的尋找,然而每一次等待他們的卻都是失望。
去年間,因爲莫千蕊大舅一家的鬧事,花縣丞意外得知了莫千蕊的生辰八字,旋即大喜過望。
不過,花縣丞還是很慎重的,藉着段家瑜少爺父子倆溺斃一事,請了花家本家的供奉出山。也順便,讓那位供奉親自看了看莫千蕊,同時也確定莫千蕊就是他們苦苦尋找之人。
本以爲,這下確定了人,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的了。
甚至於在打聽到莫家出身鄉野,花縣丞夫妻倆卻依然很是喜悅,完全沒有因爲莫千蕊的出身而打退堂鼓,相反倒覺得這門親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誰也不會料到,喬家小姐忽的插了一槓子。
最初得知這事兒時,花夫人氣得差點兒沒直接殺上門去。不說她瞧不起喬家小姐那行徑,關鍵是,花公子的親事不能隨性而來。什麼出身、容貌、性情都不是頂頂重要的,花夫人的要求只有一個,要有那個特殊的生辰八字!
可以說,喬家的事情之所以處理的那般果斷決絕,除了段家兩位少爺提供的錢財外,花縣丞也是出力不少。
原指望着,等喬家敗落了,那莫家必然會樂呵呵的應承下了這門親事。可瞧着莫千蕊方纔那副故意裝傻充愣的樣子,顯然她本人一點兒也不熱衷於這門親事。
明明是那般好的親事……
花夫人想不明白,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輕言放棄。
這關係到她寶貝兒子的命!
“唉,斌兒,我知道你心疼爲娘。可你怎麼不想想,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爲娘還能活下去嗎?”
花夫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彷彿這樣就能將心頭的鬱結都吐出來似的。
頓了頓,她又道:“我也看出來了,那個莫家大姑娘根本就不同意這門親事,可那又如何?咱們家若是放在萬花郡,那確實算不得什麼,本家那邊的人從來也沒有將咱們放在眼裡過。可這裡是什麼地方?盂縣!那莫家大姑娘又是什麼人?明月鎮的一個小老百姓罷了。你放心把,這門親事肯定能成,你就安心當你的新郎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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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公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終究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片刻之後,他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其實,婚姻之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公子對於自己的親事一貫都沒有主見,他認爲父母是絕對不會害他的。而且,他自小就清楚自己的身子骨有多糟糕,也知曉花家本家的供奉對他的斷言。
要說完全不相信,那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全信,卻也未必。
在花公子看來,他是必然要娶妻的,至於娶誰,卻沒有太多的想法。甚至於,哪怕他真的熬不過二十歲,那他也會在此之前留下一個孩子。不爲別的,只爲了讓父母有一個存活下去的理由。
既然花家本家的供奉斷言那位莫家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對自己有利,那自然就更好了。
至於他,雖說如今對莫家大姑娘並無絲毫感情,可這感情本來就是處出來的。等兩人成了親,他自然會像父親對母親那般,旁的不敢保證,至少他絕不會納妾,也一定會給予對方一個正妻該有的體面。
然而……
莫家大姑娘卻是一副很抗拒的樣子。
在自家庭院裡慢慢的渡着步子,花公子眉頭緊鎖,素來被讚譽聰慧異常的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其中的緣由。
他並非是一個高傲自大的人,可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妄自菲薄。
除卻身子骨的問題外,他自認爲自己的其他條件都是極好的。
可他很清楚,那位供奉對他的斷言以及他這些年來的身體情況,根本就沒有外人知曉。既如此,那莫家大姑娘爲何會那般抗拒這門親事呢?
論年歲,他十五,對方十一,相差四歲是很正常的。像他的父母,不也相差了五歲嗎?
論體貌,雖說他不是貌若潘安的絕美容顏,不過他這副模樣身量,擱在盂縣之內絕對是屬於上乘的,至少跟醜陋完全搭不上關係。
論脾性,不止一個兩個人誇他性子穩重待人和善有禮,他也自認爲自己的脾性應該沒有問題纔對。
論學識,他八歲考上童生,十二歲考上秀才,十四歲考上了舉人,自小便有天才之稱。倘若成親以後,身子骨養好了,他一定要去京都郡參加科舉,說不定還能進士及第呢!
論家境,就如同母親說的那般,他們家跟花家本家是不能比的,或許也比不上萬花郡的幾個大戶人家。可在這個盂縣之內,他們家卻是極好的。不說數一數二,至少是排在前頭的。相較於莫家,更是好了不止千百倍。
左思右想,花公子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何莫千蕊會那般抗拒親事。
難不成,是自己誤會了?
可回憶了一下方纔的情形,以及事後母親黑漆漆的臉色,他就明白,這絕不是看錯那麼簡單的。
那……究竟是爲什麼呢?
怎麼也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裡,花公子的腦海裡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個念頭。
親自去問問!
從小,他做學問時,一旦遇到了難題,就一個想法就是詢問父親或者先生。而且,曾經也有人告訴過他,學問學問要學要問,不學不問不爲學問。
這話雖說粗淺了一些,不過卻很是在理。
不消片刻,花公子就做出了決定。趁着莫千蕊還在盂縣,他要親自過去當面問上一問。若是自己真的有什麼不能被容忍的缺點,那改還不行嗎?
下定了決心後,之後的行動倒是容易多了。
他畢竟是縣丞的公子,且盂縣雖比明月鎮大,卻也不至於找不到人。思及方纔莫家大姑娘是跟着唐家商行的李大掌櫃一道兒來的,花公子將目標放在了唐家商行的幾家位於盂縣的鋪子上頭,以及李大掌櫃在盂縣的家。
有了明確的目標範圍,不出半個時辰,消息就傳來了,莫千蕊一行人去了唐家酒樓。
唐家酒樓的前身就是萬隆酒樓。
這原本,莫千蕊還以爲喬家的家業全都在明月鎮呢,結果後來才得知,喬家在盂縣縣城裡的產業也不少。雖說數量沒有明月鎮的多,不過質量卻明顯要高出不少。
沒法子,盂縣的地皮可比明月鎮貴多了,且客流量也要更多。
因爲今個兒大清早的就出發往盂縣趕,加上先前爲了將沈家哥兒父子倆提溜到縣衙門,他們這一行人都沒有用飯菜。
李家大伯並不是小氣的人,從縣衙門出來後,他就提議先去酒樓裡將肚子填飽。
自然,莫千蕊和阿奶是不會拒絕的。
等一行人在唐家酒樓酒飽飯足之後,花公子也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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