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梨糖膏和枇杷膏拿到李家,麗娘只是略嚐了一口就愛上了這個味道。雖說莫千蕊事先聲明,她放的藥材並不多,麗娘卻完全不在乎。
用麗孃的話說,假若喝一碗中藥能好的,大不了她喝十碗二十萬的糖膏,總歸也是能痊癒的。
莫千蕊被弄得哭笑不得,李家大嬸卻已經習以爲常了。
“柳妹子,還是你的福氣好,生的兩個女兒都那麼乖巧懂事,男人還在自己的身邊,哪像我……”李家大嬸嘆着氣對阿孃說道。
阿孃面上有些尷尬,有些話外人並不好多說,她也只能泛泛的安慰了兩句。
莫千蕊幫着李家做好了飯菜,考慮到伶娘頭上有傷,她特地做了兩個清淡些的菜。李家大嬸知道莫家是不吃午飯的,乾脆將莫千蕊母女三人都留下來一道兒吃些墊墊肚子。
不想,這一開飯,伶娘看都不看那兩個味道清淡的菜,直接將筷子往一道醬汁秘製紅燒肉上頭去,想來她跟麗娘一樣最是喜歡吃這等濃油醬赤的菜。
“伶娘,你別吃這個。”莫千蕊嚇了一跳,這道菜是麗娘特特拜託她做的。按理說,像麗娘這樣咳嗽不停的病人也不能吃,不過問題倒不是很大,主要是莫千蕊沒信心說服她,也就隨她去了。
伶娘聽到莫千蕊的話,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可憐兮兮的擡頭看向李家大嬸:“阿孃,我知道這是二姐愛吃的,我只吃一塊好不好?”
李家大嬸瞪了麗娘一眼:“這麼一大盤呢,你吃的完嗎?咱家不許吃獨食!”
雖說平日裡,李家大嬸更爲疼愛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可在吃食方面卻不會苛待伶娘。主要也是李家不缺這點子吃食,實在是沒有必要這般做。
麗娘很是委屈的癟了癟嘴:“這裡有我什麼事兒?又不是我不讓她吃的?”
見狀,莫千蕊趕緊過來打圓場:“李家大嬸,這都怪我不好,沒把話說清楚。伶孃的頭上不是有傷嗎?破了那麼大的一個口子,若是再吃這等子濃油醬赤的飯菜,會讓傷口的顏色加深的。這會兒也許看不出來,等傷好以後,傷處新長出來的皮膚會比正常的膚色深很多。”
其實這就是最簡單的色素沉澱,當然,莫千蕊不能這麼說,她費了些口舌將事情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誰知,李家大嬸卻忽的變了臉色。
“昨個兒大夫給伶娘換藥的時候,就說這傷口顏色不對。我還道是天太熱了,傷口出了問題。”李家大嬸一臉的懊惱,這些天李家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承認自己更爲在乎親生的兩個女兒,不由的忽略了伶娘。可她卻從未想過讓伶娘破相。
莫千蕊沒想到這種基本常識這裡的人都不懂,不過轉念一想,卻也恍然了。
這年頭,多數鄉下人家還是比較窮的,能夠每日吃兩頓撈乾飯就已經很不錯了,像這種濃油醬赤的菜餚,一般要等到過年過節時,纔會偶爾有那麼一盤。
而哪怕真的有那麼一盤,也是一家子一道兒吃的。雖說皮外傷後特別容易色素沉澱,不過只吃一點兒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大丫頭呀,你可知道這傷口顏色加深了,要怎麼辦?”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一般的皮外傷之後,應該多吃一些清淡有營養的。像各種豆類穀類,要是都能熬粥喝就更好了。可如今伶娘若是傷口已經變了顏色,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頓了頓,莫千蕊又解釋了一句,“我也是聽人家說的,要不然李家大嬸你帶着伶娘去鎮上的醫館問問?”
上輩子,莫千蕊不過是個廚師,簡單的一些生活常識她是懂的,可談到一些專業性很強的知識,她就無奈了。
李家大嬸一聽,也確實是這個理。村裡雖說有赤腳大夫,卻是完全不能跟鎮上醫館裡的坐診大夫相提並論的。這麼想着,她便開口道:“大丫頭,這次真是謝謝你了,我明個兒就讓她二叔帶去鎮上看大夫。”
雖然有這麼一段小插曲,這頓飯還是吃完了。除了李家大嬸有些犯愁之外,旁的人並沒有太過於將此事放在心上。就連伶娘本人,頂多也就是因爲吃不到想吃菜,嘟着嘴有些不高興,到底她還年幼,很多事兒還不太懂。
事後,阿孃倒也隨口問了一句,莫千蕊怎的會知道這些個事情,被莫千蕊以在集市上聽人說過爲由敷衍了過去。而當阿孃幹完了活計,跟莫千蕊一道兒回到家中後,這才發現小姑姑坐在廊下不停地哭泣。
莫千蕊跟阿孃對視了一眼,倆人很乾脆的走進了竈間,左右這個家裡會收拾小姑姑的人也只有阿爹了,她倆還是別管這些事兒了。
因爲二丫還在李家,她倆又吃過了晚飯,因而莫家的晚飯很是簡單。
兩盤蓋澆飯,一大碗冬瓜湯。
阿爹對飯菜並不挑剔,哪怕今個兒的飯菜是阿孃做的,這蓋澆飯裡的醬汁卻是莫千蕊調製的,那味道絕對是很不錯的。
只是,莫千蕊雖然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卻對小姑姑很是沒轍。她吃不準,這樣的飯菜能不能讓小姑姑滿意,畢竟小姑姑那性子,是典型的喜歡在雞蛋裡挑骨頭。
出乎莫千蕊的意料,今個兒晚上小姑姑愣是一口氣吃完了蓋澆飯,連一句壞話都沒說。吃完了飯後,小姑姑雖沒有幫着收拾,卻也沒有鬧騰。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後,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別說莫千蕊了,連阿孃都有些愣神。
“她爹,她小姑姑這是咋的了?”
阿爹面無表情的看了小姑姑那緊閉的房門一眼,聲音裡透着一絲無奈:“還能咋的?昨個兒晚上把碗摔了,沒吃到晚飯。今個兒早上,她起牀後,你和大丫頭都跑了,我纔不會給她做飯呢。這不,怕是真的餓慘了。”
“喲,那她自個兒不會去做些吃的?竈間不是有好些時令的蔬菜嗎?咱家的米麪也都擱在裡頭,若是不夠,開糧倉也成呢,她就這麼餓了一天?”
阿孃很是震驚,早上她並非故意不給小姑姑留早飯,事實上她也沒有給莫千蕊留。
一般情況下,若是莫千蕊早起了,就是她給一家人做早飯。若是她晚起了,則是阿孃給她自己和阿爹做早飯,然後就去做活計了。反正等莫千蕊起來了,她不僅會給自己做飯,也會順道將二丫給伺候好了,並不用阿孃多操心。
“哼,天生的懶胚子,當初爲了讓她乾點兒活計,她奶沒少收拾她姑。結果呢?人就是懶,寧願餓死也不做飯,你拿她怎樣?”阿爹頓了頓,隨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了,她娘啊,你知道這村裡誰家要討媳婦嗎?給她姑說說呢。”
話題轉的太快,莫千蕊腦子有些發懵,等她回過神來時,就聽到阿孃說:“要不,把她姑說給我那侄兒?”
阿孃的侄兒,也就是阿孃兄弟的兒子。
莫千蕊在腦海裡繞了幾個圈,這才反應過來,阿孃說的是偷雞賊表哥。
“這哪兒成,旁的不說,她奶能答應?萬一她姑將來有什麼不如意,回來跟她奶一告狀,指不定她奶就殺上門去了,那樂子可大了。”阿爹說什麼也不同意,其實在他看來,小姑姑雖是渾身的壞毛病,可到底本性不算壞,配給一個偷雞賊那纔是糟蹋了。
聽阿爹這麼一說,阿孃也就不再堅持了。
其實,阿孃的想法也簡單。一來是因爲到底是自家侄兒,二來則是很少有像大舅家那麼不挑剔媳婦的人家。
這小姑姑又懶又饞,還各種不消停,但凡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願意討這樣的兒媳婦。恐怕也就是大舅家只要是個姑娘家就行了,況且還有一個嫁妝問題。
“她爹,她奶有沒有說給她姑準備了多少嫁妝?這若是嫁妝好看一些,就算她本人有些個小毛病,也無妨。”
阿爹苦笑的搖了搖頭:“嫁妝?別做夢了,她奶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哪怕是有多一文錢,那也是要攢着給她叔買筆墨進學的,哪裡捨得給她姑當嫁妝了?我瞅着,到時候頂多就是扯塊紅布給她姑做身嫁衣。”
“那真是沒法子了,她姑也太懶了吧?農戶人家,一般七八歲的丫頭都會燒火做飯了,且不說這飯菜做得好不好,至少你得會呢!再說了,還有洗衣收拾家裡,養雞餵豬,更別說農忙的時候還要下地幹活呢。她爹,你說她姑真能嫁出去?”
“這……反正你明個兒去村裡打探打探吧,找個人口多一些的人家,說不定就不用讓她幹活了。”
“別鬧了,人口多是非多,還不用幹活呢。若是你有好些個哥哥弟弟,我不幫着家裡幹活就整天只知道吃吃睡睡,你看這日子怎麼過?就她姑那臭脾氣,妯娌一多,鬧騰起來,這日子更難過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阿爹阿孃商討了半天,仍然沒個章程。
這村裡的人家討媳婦,其實就看中兩點,一個是本人是否能幹,另外一個是嫁妝是否厚實。當然,若是姑娘家格外的貌美如花,倒也可以略微彌補一些不足。可顯然,小姑姑哪兒都不沾邊。
“照你這麼說,難不成她姑真就要砸手上了?不成的話,你幫着打探一下,哪個人家要討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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