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夕的智商，莫千蕊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她打算得很好，表面上盡心盡力的教導，事實上卻拋棄那些通俗易懂的詞彙，專拿一些艱澀難懂的書面化語言來教導。想想上輩子折磨自己不輕的那些課本，莫千蕊深深的認爲，小夕她不可能會懂。
這個想法，的確挺不錯的。
可惜，實施起來卻遇到了麻煩。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莫千蕊高估了小夕。
怎麼說呢？
小夕因爲家境的緣故，且這個年代的小姑娘，除非是高門大戶的，要不然各個都是打小幫着家裡幹活的。因而，對於家務事兒，小夕還算是精通。
問題在於，這裡頭的家務事兒，根本就不包括廚藝。
在小夕父母沒有出事之前，她家裡竈間的活計都是由她母親來做的。小夕頂多幫着家裡喂喂雞，去田間地頭送送飯菜，還有就是打掃衛生之類簡單的活計。甚至於，在她家出事之前，她連生火都不會。
等家裡出了事，她跟着哥哥阿林投奔了慧孃家以後，雖然也要幫着慧孃家人做些活計，可慧孃家人口並不少。且他們做的又是飲食生意，平日裡，一般都是在麻辣燙鋪子裡解決兩餐的。偶爾逢年過節需要下廚時，那也是慧孃的阿孃，帶着慧孃的兩個嫂子一塊兒。
小夕……基本上也就幫着端碗碟擺筷子而已。
所以，當莫千蕊要求考驗一下小夕的基礎廚藝時，她本是有些不懷好意，想着無論小夕做得有多好，她也要雞蛋裡挑骨頭。畢竟，這鄉下人家，哪怕像莫家阿孃那般，廚藝尚可的，想要挑刺也是容易得很。
可惜，天不遂人願。
眼睜睜看着小夕將一根蘿蔔切成大小厚薄完全不同的塊片，順便給了自己一刀，又看着小夕連續數次敲打打火石卻仍然無法點燃竈火，之後又死死地盯着小夕抓了一大把鹽丟進鍋裡……
這個世界太滲人了，她能選擇退貨嗎？
哪怕上輩子，她帶的學徒裡面，有一些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可那些人在下定決心幹廚師這一行後，多少也會跟着家裡人先將基本功給練了。
不說有多好，怎麼着也能夠在不傷害自己的情況下，將蘿蔔切成丁吧？
默然的看着小夕，莫千蕊覺得，她無話可說。
“二丫的阿姐，我、我……”小夕跟莫千蕊並不熟，想起當初伶娘曾經這麼喚過莫千蕊，她也就跟着學了。可話一出口，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彷彿她哥哥是叫她來當學徒的，那是不是應該叫師傅？
雖然不太聰慧，可小夕也不傻，吭吭哧哧的了半天，到底還是下定決心叫了一聲“師傅”。
於是，莫千蕊更憂傷了。
這跟着在手底下學廚藝，和正式收徒弟，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兒。
上輩子，莫千蕊的確有收學徒的經歷，可是……
她的徒弟不能那麼蠢！
“你跟着二丫喚我阿姐就成。”頭疼的呲了呲牙，莫千蕊快速的轉了轉眼珠子，勉強想到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來，“這樣吧，洗菜你總是會的吧？先將竈間的食材都拿去清洗一遍，回頭記得將竈間收拾好。這事兒，能做吧？”
“能，我能的。”
莫千蕊擺了擺手，決定先回房靜靜。
得了，先前的想法已經不需要了，別說她壓根就沒打算好好教導小夕，即便她豁出去全部心神教導了，那又能怎樣？
回想起方纔看到的，小夕那一雙滿是老繭的手，莫千蕊心裡更加哀嚎不已。
誠然，廚子的手是不可能細膩光滑的，可也不能是這般粗糙的。
就小夕那雙手，莫千蕊只能爲她在竈間裡找到一個活計。
那就是，燒火丫頭！
哪怕是洗菜工和切墩師傅，至少也要保證食材不被手上的老繭損壞吧？
在房裡待了一會兒，院門又被敲響了，這一次是慧娘來給小夕送換洗衣裳了。
“慧娘，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莫千蕊覺得，她不能幫着隱瞞，尤其是小夕這次顯然是被報以很大希望過來學廚藝的，早些將事實說出來，慧娘心裡有個數，自然也能轉而告知阿林。
只是，莫千蕊沒想到，在聽了自己那番話後，慧娘沉默了許久，忽的紅了眼圈。
“這是怎的了？不就是不適合幹這一行嗎？況且，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往後說不定能學好？”
說這話，純粹是安慰慧娘，莫千蕊很清楚，就小夕那種不靈通的樣兒，要是教她做麻辣燙，那確實還是可以的，頂多費上一些時日。可小夕的目標卻是唐點師傅，這卻真的是妄想了。
“大丫頭，我知道小夕不聰明，你多少教一些吧。至少阿林那邊，他不會怨你的。”
莫千蕊一挑眉：“他自是不會怨我的，甭管在哪兒，學徒自己蠢笨也怨不到師傅身上。況且，你覺得我會在意這種事兒嗎？慧娘，我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不是你特地上門，誰耐煩給阿林面子呢。”
“大丫頭……”
“這樣吧，你回去問問阿林，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是單純的想要小夕學一門技藝，還是非要讓她學唐點？這兩者可是大爲不同的，你是沒有看到呢，小夕連點個火都費勁，切個蘿蔔差點兒沒把自己的手指頭給剁下來。雖說以往也不是沒有最開始學的亂七八糟，後來終於通透成爲大廚的人，可小夕……不是我說她，就她那樣，六七年都未必能學出師。”
時間，纔是關鍵。
小夕今年十歲了，若是擱在上輩子，別說學個七八年，學個十年纔出師又怎樣？
二十歲的年紀，正是開創事業的好時機。
可問題是，這輩子小姑娘出嫁得都很早。莫千蕊琢磨着，估計人家是打算學個一兩年，最好就像二丫那般，學幾個月就能賺錢養家的。
果然，慧娘接下來的話證實了莫千蕊的猜測。
“我知曉，大丫頭，你說的那些我都知曉，也跟阿林說起過。可阿林說了，既然三墩、二丫能學，爲啥小夕就不能呢？他還想着，等小夕學出師了，也去開個鋪子，到時候有門手藝傍身，又能賺錢，小夕往後的日子也就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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