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中,還種了一株梧桐樹,此時樹木早就已經乾枯,只剩下了枯萎的樹幹還孤零零的樹在院子裡。
梧桐苑很冷清,甚至比真正的冷宮都還要冷清的多。
這裡連個服侍的太監宮女都看不到。
南宮欣妍興沖沖地跑了進去,卻沒有看到潘文的身影,她脆生生的叫了起來,“大哥哥?大哥哥,你在不在?”
沒有回聲,她便大膽的走進了屋裡。
屋裡沒有暖爐,冷冰冰的讓南宮欣妍打了個寒顫。
潘文安靜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並沒有說話。
這天突然又下起了雨來,紛紛揚揚的,偶爾有雨絲飄落到身上,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南宮欣妍看着潘文那落寞的背影,停止了呼喊,也放慢了腳步,朝着潘文走了過去。
潘文沒有回頭,在南宮欣妍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她了。
南宮欣妍走到了潘文的身邊,靠着他坐了下來,雙手撐着下巴,看向窗外。
天色有些昏暗,雨絲飄落到臉上,南宮欣妍狠狠的打了個寒顫。
潘文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小小的人兒臉上卻是帶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老成。
潘文看着她凍得小臉都有些發白了,忍不住嘆了口氣,將身上的披風摘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南宮欣妍仰起小臉看向潘文,“大哥哥,你是不是知道我孃親在哪裡?”
潘文聞言眉頭皺了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呼延寒吩咐南宮欣妍來問他的,只是沒想到,呼延寒居然那麼陰險,連那麼小的女孩兒都要利用。
聽了潘文的話,南宮欣妍有些失落。
“那,大哥哥你知道爹爹在哪裡嗎?”南宮欣妍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了過來。
潘文眉頭皺起,看了南宮欣妍一眼,再次搖頭。
那天之後,他就沒有看到過南宮昊了,他的情況,他自然是不知道。
“我知道,爹爹在皇宮裡面,被大叔抓起來了,大叔還說要打死他。”南宮欣妍的語氣十分的落寞,帶着一抹的感傷。
潘文聞言臉色有些凝重,這個呼延寒,居然把南宮昊捉回來了,他想要做什麼?殺死了南宮昊讓曉蓮守寡,然後趁機趁人之危嗎?
“大哥哥會去救我爹爹嗎?”南宮欣妍又問了一句。
潘文搖了搖頭,“我救不了你爹爹,我現在也自身難保,這屋子裡裡外外有不少百人看着,我連門口都休想踏出一步。”
呼延寒這是變相軟禁,潘文雖然明白,但是爲了曉蓮,他只有忍了,反正不過是換個地方而已,在哪裡都無所謂。
南宮欣妍的小臉徹底的耷拉了下來了。
她沉默着沒有說話,最後才站了起來,轉身,默默地留下了一句話,“明天大叔要帶我回家了。”
南宮欣妍說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那麼下意識的就說了出來了。
潘文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身上的披風明顯太大,直接拖在了地上,她卻視若無睹。
從梧桐苑出來,南宮欣妍便看到了呼延寒,落寞的站在雨裡,甚至沒有打傘。
她也不過去,就那麼站在門口安靜的看着他。
良久,呼延寒才轉過頭來,看着南宮欣妍。
南宮欣妍也是靜靜的看着他。
如果不是知道南宮欣妍才三歲,呼延寒真的會以爲面前的這個人便是曉蓮。
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曉蓮。
“大叔,明天送我回家可好?”南宮欣妍看着呼延寒,突然輕聲問道。
“好。”呼延寒沒有猶豫的答應。
“回去了,我就留在家裡不來了。”南宮欣妍又補充了一句。
呼延寒的臉色微變,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
那天晚上,南宮欣妍睡得很不踏實,總是在做着噩夢,半夜驚醒過來好幾次,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裡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第二天,呼延寒果然按照約定帶着南宮欣妍出宮了。
而與此同時,一支小隊也是帶着重傷的南宮昊出了宮,一輛馬車朝着邊境而去。
南宮府中此刻一片愁雲慘霧,南宮昊被帶走了,生死不明,曉蓮失蹤了,南宮家族所有的產業都被朝廷查封了。
現在他們唯一剩下的,怕就只有這宅子了。
曾經風光無限的南宮世家,怕是要就此沒落了。
南宮族長坐在大廳,不斷的長吁短嘆。
南宮沉奕站在他的身旁,默不作聲。
其他的兩房的人也是安靜的站在一旁,誰都不敢說話。
南宮家族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這裡,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竟然也有上千人之多。
這些都只是在本家這裡的人,在外面還有不少的人沒有回來的。
今天他們已經收到了皇上的聖旨,說是要讓南宮昊去鎮守邊境,這個消息無疑是雪上加霜的壞消息。
南宮昊怕是,保不住了。
南宮逸軒安靜的站在外面,看着外面紛紛揚揚的雨,一直沉默着。
南宮族長的目光偶爾落到這個孩子身上,卻是驚訝的發現,在他的身上,居然有一股大人都沒有的沉靜淡然,此子若是給他些時日,他定然會超越南宮家族的所有人!
這個認識,讓南宮族長爲之一驚。
正在沉默間,便聽得一聲尖銳的嗓音從門口傳了過來,“皇上駕到——”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個激靈,紛紛的看向門外,南宮族長也是站了起來。
呼延寒在一羣侍衛的簇擁下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再看他身邊,居然還牽着一個小小的精緻的女娃,那便是南宮欣妍了。
南宮逸軒站在了最前面,冷冷的看着呼延寒,如果不是南宮昊離開之前吩咐他不要衝動,他現在怕是就已經衝上去把呼延寒幹掉了。
“參見皇上。”不管如何,呼延寒畢竟是天朝的皇上,在場的人雖然對他恨之入骨,但是還是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
南宮欣妍掙脫了呼延寒的手,跑到了南宮逸軒的身前,“哥哥,我好想你。”
“哼。”南宮逸軒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理會她。
南宮欣妍扁扁嘴,眼看就要哭了。
“欣妍。”呼延寒看着兄妹兩之間的互動,輕輕的叫了一聲。
南宮欣妍卻不理會他,固執的站在南宮逸軒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
南宮逸軒其實也不是真的生南宮欣妍的氣,只是怪她這樣跟着別人跑了,讓家人生生的擔心罷了。
“好了,不準哭鼻子!都醜死了!”看到南宮欣妍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南宮逸軒不由皺起了眉頭,冷冷的喝道。
南宮欣妍吸吸鼻子,連忙點頭,然後過去拉着南宮逸軒的手臂。
南宮逸軒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下來。
呼延寒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不喜歡這種被忽略被冷淡的感覺,尤其是南宮欣妍回來以後,目光就再也不落在他的身上了,他竟然是覺得,心裡有點酸?
這個念頭,讓呼延寒心中狠狠的一震。
他斂了斂神色,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衆人,才如同施捨般的開口,“朕知道你南宮世家世代經商,並無做過任何大奸大惡之事,如今雖然是包庇季曉蓮,但是罪不至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願大開殺戒,所以便沒收南宮家族所有的財產,即日起,你們就要從這南宮府中搬出去,朕會命人督促你們。”
“謝皇上不殺之恩。”南宮族長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應了一聲。
其他的南宮家族族人心中雖然不滿,但是對方是皇上,他們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呼延寒再看了南宮欣妍一眼,溫和的問道,“欣妍,你還要隨我回宮嗎?”
南宮欣妍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我要在這裡,我要跟哥哥和爺爺奶奶在一起。”
呼延寒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的失望,雖然早就知道了會有這個結果,但是還是忍不住的覺得很失落。
他點了點頭,帶着侍衛們離開了。
還有部分的侍衛留了下來,督促着他們搬走。
因爲南宮家族的所有財產都被沒收了,所以他們除了衣服細軟,並不能帶走任何的東西。
收拾好了東西之後,出門的時候還被門口的侍衛好好的搜查了一遍,確定了他們帶走的東西里面沒有一文錢了,才放了他們出去。
出了南宮府的大門,大家都如釋重負。
雖然是一無所有了,但是至少生命無憂,只是不知道要去哪裡。
南宮沉奕想了想,纔對着南宮族長說道,“城外的茶園並不記在南宮家族的名下,那裡應該不會被沒收,我們可以暫時在那裡先住下來,然後再作打算。”
南宮族長自然是沒有什麼異議,其他的人也沒有太大的意見。
有些偏房的子孫的媳婦兒,看到南宮家族沒落了,都紛紛的找了藉口先離開了。
其他的下人,南宮族長也不勉強,若是他們願意留下就留下,不願意的話,也可以另覓良主。
最後留下來的下人不過寥寥之數,倒是福伯等人還是留了下來了。
本來一千多人的隊伍,此時便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南宮欣妍和南宮逸軒落在了後面。
“哥哥,我知道爹爹的下落了。”路上,南宮欣妍小聲的對着南宮逸軒說道。
“在哪裡?”南宮逸軒小聲的問道。
“在皇宮裡面,大叔讓人打傷了他,哥哥,我們要去救他嗎?大哥哥在我離開之前給了我這個。”南宮欣妍說着從懷裡摸出了三個錦囊。
南宮逸軒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不,我們先去告訴太爺爺。”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茶園。
南宮世家出事的事情,茶園的茶農都已經知道了,只是因爲天啓城中不太平,他們怕一旦被牽連的話,會讓南宮世家剩下的族人連最後的一處安身之地都沒有,所以一直在茶園裡面靜候着消息。
在他們出城的時候,王不二等人就已經收到了消息了,早早的收拾好了屋子,騰出了不少的空屋子來,好在這裡本身就有不少的屋子,加上後來茶農自己新加蓋的,倒是不愁住不下。
王不二在南宮家族剛剛出事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了人在後山那塊空地上面多加蓋了不少的屋子,雖然比不上南宮府的大氣,但是至少也是可以安身之處。
物資也都派人到城裡添置了一番,所以倒是什麼都不缺的。
南宮族長等人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有幾個茶農守在那裡了,看到他們,便急急的上來,接過了他們手中的東西,然後幫着拿了上去。
王不二也是接到了通知急急地趕了過來,現在茶園寫的是他的名字,是後面曉蓮知道呼延寒不會放過她,將來怕是會拿南宮世家來開刀,所以專門去辦了手續的。
“南宮老爺子,可把你們給盼來了。”王不二在南宮家族過了一個年,所以跟南宮族長也是認得的,而且兩人倒也是投緣,還挺聊得來。
“不二。”南宮族長再次看到王不二,也是恍如隔世一般,這才短短的數日,卻好像過了好幾年一般,他差點都要以爲自己活不過來了。
王不二拉着他的手,將他迎了上去。
其他人紛紛跟在兩人的身後。
王不二爲南宮族長和上官清安排了最大的一間屋子,裡面的牀鋪被子也是極好的料子,是怕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怕是受不了太大的折騰,所以專門做的最好的。其他人的倒是隻能一般了,畢竟茶園如今的資金有限,並不難太過揮霍度日。
不過雖然說是已經是極好的,但是始終還是比不上南宮世家的底蘊深厚,王不二也是有些慚愧,“南宮老爺子,這裡環境比不得你們府裡,你們先在這裡將就着,我現在昊少爺和少夫人肯定會平安歸來的。”
南宮族長看了一下屋子,確實是比不得南宮府裡的,不過現在落難了,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而且他什麼苦沒吃過,怎麼會在意這些?隨即對着王不二擺擺手,說道:“不二,你不需太過客氣,這裡現在是你的地方,我們落難之人,來此投靠於你,哪裡還敢挑剔太多?”
王不二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不過曉蓮吩咐了,關於茶園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說,眼看着這裡還有那麼多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得過,王不二也不多言。
“南宮老爺子就暫時在這裡歇息着吧,我命人去準備些吃的,你們一路顛簸,怕是累了。”王不二說完便先退了出去。
他又吩咐了其他的茶農給南宮家族的其他族人安排好住處,其中有些年輕的族人頗有微詞,但是茶農卻並不理會。
這些人跟他們沒有什麼交集,而且都已經家道中落了,還端着架子,是他們所不齒的,自然是不會理會太多。
安頓好了衆人以後,大家也都累了。
茶農不少都接了妻眷過來,此刻他們都在廚房裡面做飯。
平日裡都是各家做各飯,現在一下子來了那麼些吃白飯的人,幾百號人的飯菜,還真的是爲難了這些敦厚的婦人了。
他們平日裡還要做其他的事情,今天南宮家族的族人一起來了,他們做做飯倒是無所謂,但是如果每日都這樣的話,做幾百號人的飯,他們一天就別想幹其他的活了,這樣下去的話,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二爺,二爺啊,這,他們是要在這裡住下來了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總不能讓我們天天給他們做飯吧?”看到王不二踱着步子過來,一個婦人便起身過去問了一句。
其他婦人雖然嘴裡沒有說,但是其實也是擔心的,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向王不二。
王不二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先做了這一頓,後面的我與南宮老爺商量一下再說。”
王不二說的南宮老爺自然就是南宮沉奕了。
其他人應了一聲,繼續忙活去了。
王不二剛剛走回到自己的屋子,就看到南宮沉奕已經在屋裡等着他了,他不由苦澀的笑笑。
“三爺,你來了。”王不二進了門,關上了門纔對着南宮沉奕說道。
“恩。”南宮沉奕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王不二,“給你添麻煩了。”
王不二連忙擺手,“哪裡哪裡,不麻煩不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
“今天就由你們先招待我們,明天開始,飯菜伙食都不需要你們來準備了,他們如果自己不會自己做,那就別吃了,都餓着。不需要縱容着他們,還有,如果他們跟你們提出任何的要求,都不需要理會,指揮你們幹活,也直接不管,讓他們自己該幹嘛幹嘛去。”南宮沉奕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這個他在來茶園之前就已經跟南宮族長說好了。
南宮家族裡面有不少吃白飯的傢伙,他們長時間來都享受習慣了,即使是換了個環境,家道中落了,但是也不知道反省,永遠還是好像以前那樣沒有任何的進步。
這是南宮族長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這次南宮家族出事,對於子孫後代來說,其實也算是一次磨練。
“是。”王不二鬆了口氣,有了南宮沉奕的這番話,他就不用擔心因爲南宮家族那些人來了而影響茶園的正常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