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淵沉的心意

記憶中,她昏迷了不知道多久,當她再次醒來時,她躺在一個簡易的病牀上。一個熟悉的男青年站在她的身側,正拿着一個針管……抽她的血。

“你在……幹什麼?”

她認識這個男青年,他是江家的一個族弟,小的時候,就是他最先叫她白頭髮怪物的。他和她比試過,被竹鞭抽得差點死掉。

那之後,他就一直躲避着她,甚至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爲什麼,這個時候,他會在這裡……還在抽她的血?

“你……殺人了?”

雖然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是她對血腥味太過熟悉,她側過頭,看着兩個醫生模樣的人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顯然已經死了。

而屍體旁邊,爺爺贈予她的劍刃已經出鞘,劍刃上沾着血,被散亂地丟在了一邊。

“你到底幹了什麼!”

那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異常,他抽夠了足夠的血液,拔掉針頭想要跑,但是他和她整整差了兩個階位,哪怕她重傷在身,她還是一招打斷了他的脊柱,讓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說實話,她真的沒有想要殺死他、或者是把他打成重傷,她只是想阻止他逃跑,問清楚怎麼回事。

但是……她的人生中,只有廝殺和屠戮,她條件反射般地,直接打在了他的致命處,再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

“呵呵呵~江櫻落,你完了!哈哈哈~你已經徹底完了!我已經給你注射了狂暴藥劑,無論你之前有沒有違反藥劑禁令,現在,你都違反了!”

那一刻,她看着一臉怨毒和瘋狂的男孩,她甚至沒有馬上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的脊柱已經斷了,內臟開始大量出血,但是他卻笑着,瘋狂地笑着。

“江櫻落,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你之所以能擊敗呂紅淚,是因爲你偷偷服用了狂暴藥劑!爲了隱瞞藥劑禁令,你殺死了這兩個檢測人員,還有……來看望你的族弟~”

彷彿是終於完成了夢寐以求地復仇,他狂熱的笑着,笑得淚流滿面,他擡起頭,看着沾染血跡的劍刃,彷彿在看自己絕妙的傑作。

“不!我沒有服用藥劑!”

“哈哈~可笑,不違反藥劑禁令,你怎麼可能恢復的那麼快,怎麼可能,擊敗遠勝於你的呂紅淚!很快,就會有人來,你的罪行,不可能隱瞞過去!”

“不!不是的!不可能的……”

那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這一切的後果,她的族弟是他殺的,他殺死醫生用的是她的劍,也是江家的劍法,她身體中已經有藥劑殘留,根本無法通過檢查!

是啊……就算她用了紀洛那奇妙的藥劑,但是她重傷瀕死是事實,她打不過呂紅淚也是事實,她用詭異的手段扭曲了事實,但這個結果不可能被所有人接受,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追尋他們認知中的‘真相’。

哪怕——那並不是真正的真相。

“哈哈哈~跑吧江櫻落!你完了,江家的希望,你完了!快跑吧~”

聽着身邊那絕望和瘋狂混雜的聲音,六神無主的她,真的選擇了逃離,她打開窗子,縱身躍下樓宇,渾渾噩噩地逃離了醫院……

逃跑的那段記憶,如同被迷霧覆蓋般,已經模糊不輕,她身上的傷很重,因爲沒得到救治,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最終昏迷在了某個角落。

似乎又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才從昏迷中甦醒,而當她掙開眼睛時,名爲紀洛的少年,正在用溫熱的毛巾擦洗她的臉頰。

“怎麼……是你?”

“奇妙的緣分哦,我難得跟着蘇祈顏出來一趟,打算偷偷買點紀念品來着,剛好碰到了你~”

“這裡是哪?”

“五十塊錢一晚的超便宜酒店,身份證都不用,很安全。”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記得了?”

“嗯。”

“唉,那給你看看你父親的發言吧,別激動哦,對你身上的傷不好,生命藥劑我可是沒有了。”

“謝……謝。”

那個時候,她的手機已經不知道丟哪裡去了,紀洛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將視頻打開,小心地遞給了她。

屏幕中,她的父親一臉嚴肅,接受着一堆記者的採訪,他說話的時間並不長,可每一個字,就像敲在她心頭一般沉重——

“這次九州青武祭的結果,我們江家接受組委會的判斷,承認呂紅淚爲冠軍,取消江櫻落的成績,以及她的比賽資格。”

“另外,江櫻落違規使用藥劑,爲了隱瞞自己的行爲,殺死兩個檢測醫生,以及看望她的族弟,犯罪行徑極其惡劣,我們已上報十一局,對畏罪潛逃的她,進行全聯盟的通緝。”

“現在,我以【烈劍】江家當代家主的身份宣佈,將嫡親四女江櫻落,徹底逐出江家,抹消其宗族記錄。另外,江家將輔助十一局抓捕通緝犯江櫻落,提供信息者獎勵一百萬,生死不論,將其帶回者,獎勵一千萬!”

——她看完這段視頻之後,所感覺到的,是一種徹底失去生存意義的絕望。

從小到大,她就像是一個工具,一個江家爲了追求名聲的工具。

她母親生她時死去,她白色的頭髮引人閒話,她自幼跟着爺爺,後來爺爺死了,她的父親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個工具。

“紀洛,你投注的獎金,怎麼樣了?”

“嗯……一開始以爲發財了呢,但是沒過兩三個小時,比賽結果就被更改了,我所有的家當,全沒了,要不然……就能給你更好的住宿條件了。”

“紀洛,殺了我吧,帶着我的屍體去找江家的人。我原本以爲自己毫無用處,現在看來,至少能換個一千萬,還不錯。”

“江櫻落,別這樣說好嗎,聽着讓人難受。說好的,我們是朋友,最好的那種。”

“我知道啊。你確實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所以,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很開心。”

“既然開心,爲什麼哭了?真正開心的事情……是要笑着說的。”

“那我死了之後,一定會笑着~”

那一刻的她,哀莫大於心死,她真的放棄了生的打算,也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然而,她當擡起頭,看着紀洛閃着淚光的眼瞳時,她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認真得,彷彿在談論他自己的生死,他凝視着她的瞳孔,每一個字都莊重而淵沉。

“江櫻落,我們做個約定吧……”

靜謐的陽光中,她無明的命運,自那一刻起,被徹底改變了——某些道理,她十八年來從未了解,可是恍然之間,她就明白了。

·時光潺涓而阡陌,我們在過去迷了路,就隨便選了一條來走,現在發現這路是錯的——我們咬着牙,悶頭向前走,期望着下一刻看到黎明,但有些人因爲或愛或恨的緣由扯住我們,想讓我們回頭。

……對於被一個背叛者、被拋棄者來說,那真的是莫大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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