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冬菜風波
吳明凱的父親是農機站的站長，母親是鎮醫院的醫生，兩口子忙起來的時候，總是顧不上吳明凱。以前吳明凱沒少在劉家吃飯睡覺，張桂芝和劉家宏都是把他當成子侄輩看待。
吳明凱雖然天天和劉睿在一起，讀書卻不靈光，倒是很喜歡侍弄機械之類的玩意，最後到市裡去讀了農校的機械專業。今年夏天畢業後，就回到鎮上的農機站上班，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大家都是熟人，也沒有太多虛禮，寒暄一下之後，該幹嘛還是幹嘛。吳明凱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伸手在葡萄架摘了幾粒葡萄，才發現還酸得很。
看着吳明凱呲牙咧嘴的模樣，抱着小黑的彤彤被逗得咯咯笑，說道：“明凱哥，幾天不見，你怎麼和周毅哥哥那個胖子一樣嘴饞了？”
周毅這兩年暑假也經常到上樑村來玩，一來二去，大家也就相熟，成了好朋友。
“我哪能和周胖子相比呀？”一聽彤彤提起這茬，吳明凱臉色一紅，說道：“我是幫你們看看葡萄熟了沒有嘛。”
“嘻嘻！”小丫頭可不相信吳明凱的話，滿臉的笑意。
幾個年輕人在嬉笑打鬧的當兒，張桂芝已經是把午飯做好了，在大理石桌子上擺好。
因爲吳明凱也是熟人，劉家也就沒有特意準備太正規的酒席，滿滿的幾盆子家常菜在桂花樹下飄香。
鯽魚是劉智早上從自家的山塘上釣來的，三指寬的鯽魚煎得微黃之後，再加入開水熬煮，湯色奶白，濃香四溢。上面在撒一點蔥花香菜，一清二白，顏色清亮，很是能刺激食慾。
苦瓜烘蛋的材料也都是自家出產，沒用化肥、農藥，餵雞也沒用飼料，純粹的天然綠色食品，苦瓜翠，雞蛋黃，看着心情就好起來。
一盤酸辣的小黃瓜酥脆爽口，在這樣熱的天氣中，最是能讓人胃口大開。
吃過午飯，在桂花樹下休息了一段時間，等到四點鐘，太陽被西邊的大山遮擋的時候，吳明凱這才啓動拖拉機，開始作業。
機器的轟鳴聲打破了山村的寂靜，很多人在山下往上看，議論紛紛，一些主婦、閒漢更是搖着蒲扇，來到劉家院子裡。
“家宏，你們這是弄的哪一齣呀？”王華強和劉家宏算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一進劉家大院，他就開口問道。
“還不是我家大小子，說要種什麼櫻桃小番茄，就由他去吧。”劉家宏苦笑一聲，指了指正站在菜園那邊的劉睿。
其實，劉家宏內心深處是不太贊同劉睿折騰的，但是劉睿找了足夠充分的理由，又是那麼的堅持，劉家宏也只好是由他去了。
“看這動靜可不小，本錢不會太少吧？老夥計，你們可要謹慎點哈！”劉家的底細王華強可是很清楚，上次劉家宏住院，他借出了5000塊錢，很是解決了很大的問題。
“都現在這個樣子了，你說還能停嘛？”劉家宏指了指開始在菜園子邊上聚集的村民，對王華強苦笑。
看到劉家大院周圍閒散的村民是越聚越多，王華強心裡也是很清楚，現在劉睿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在農村，要是你每天按部就班的勞作、生活，很少人去議論你，但如果你做出了什麼與衆不同的事情，隨之而來的非議就源源不絕了。
你辦成了還好，別人不會說什麼，頂多酸溜溜地在心裡誹腹兩句；但你要是辦砸了，或者半途而廢，恐怕就會被人們當成話柄，笑上好幾年。
這種現象，也不僅僅是在農村，哪怕在城市裡，國人喜歡看別人倒黴的心態自古以來就不曾減弱半分。
前幾年，同村的王軍在高考落榜之後也是雄心勃勃，說要在村裡創業，種植蘑菇，當時還鬧出了不小的轟動。他鼓動自己的父母，拿出全家所有的積蓄，還和親戚朋友借上了一大筆錢，辦起了一個種菇場，風光一時。
只不過因爲技術、資金、銷售、管理各方面的侷限，他的蘑菇場最後慘淡收場，不僅是家裡賠了一大筆錢，至今還沒有緩過勁。王軍本人，也徹底地淪爲附近幾個村子的笑柄，在村裡都呆不下去，只好到廣東去打工。逢年過節都不敢回家，至今都二十好幾，連個媳婦都說不上，因爲人家姑娘一聽說是他，都不願意。
王軍的悲慘遭遇更是嚇壞了周圍村莊的人們，在每一次創業之前，都是思前想後，前怕狼後怕虎，變得越趨保守。
聽老夥計這麼一說，劉家宏這才猛然地想起了王軍的前車之鑑，大熱天的，他的冷汗就沿着後背流下來了。
劉家宏不敢想象，若是兒子種植失敗，損失的錢並不算多，但是那個名聲可就臭了，在村裡還怎麼混？
不過，事已至此，難不成還能半途而廢？
那樣的話，兒子就會落下一個優柔寡斷的形象，將來在村子裡說話辦事，肯定不好使。
劉家宏如今只能在心裡祈禱，兒子的種植大業能夠順利成功，劉家纔有可能翻身！
當吳明凱的拖拉機冒着黑煙離開上樑村的時候，劉家大小子準備種植一種叫‘櫻桃小番茄’的冬菜作物的消息，在村子裡不脛而走。這個消息就如同是一塊巨石扔進了小鏡湖，在上樑村這個平靜異常的小山村泛起了陣陣漣漪。
這十幾年來，因爲桐江的阻隔，上樑村乃至整個青雲鎮都陷入了一種自怨自艾的尷尬境地，這裡的村民逐漸地脫離了主流社會，變得有點落伍。外面世界的巨大變化他們也只是通過一些零星的渠道瞭解到一些只鱗片爪，這反而是加重了村民們的恐懼，鴕鳥心理就更嚴重了。
外面的世界已經進入了二十一世紀，但是上樑村還停留在好多年以前，落後、愚昧以及守舊。一旦有什麼新鮮事，這裡的山民第一反應是無知、排斥和恐懼。
或許是上樑村平靜的時間太久了，這點小事都讓整個村子熱鬧了許多。
劉睿的舉動在村民們看來可謂是石破天驚，對此，村民們的反應不一，有看笑話的、有譏笑的、也有瞎起鬨的，種種表現，不一而足。唯一沒有的，就是贊同，似乎大家都在期待劉睿的失敗，好讓自己平日的談資又多上一些新鮮的話題。
不少和劉家交好的村民紛紛找到劉家宏，想要勸說劉家宏，讓劉睿放棄這樣天真的想法，避免損失。
用一位村民的話來說，要是簡簡單單種點新品種的農作物就能發財致富，那以前他們在鎮政府的指導下，種了那麼多的東西，爲什麼越種越窮，到最後都失去了勇氣？
這兩天劉家倒是賓客盈門，大家輪番找到劉睿做思想工作，希望劉睿安安分分地種田、種果樹、養魚就好，不要別出心載，種這些稀奇古怪的農作物品種。
…………
第一次，劉睿覺得，原來淳樸的鄉親們在某些問題上是如此的偏執。或許是以往種種失敗的經歷讓鄉親們不再敢去嘗試更多的新東西，或許是這條該死的大河阻礙了村民們向外面學習的念頭。
從來沒有像最近這幾天，劉睿感覺到空氣之中充滿了懷疑的氣息，每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懷疑、譏笑、憐憫、鄙視，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糾纏到一起，壓得劉睿幾乎喘不過氣來。
雖然現在父母還沒有出言反對，但是耳根子有點軟的他們倆，在親戚朋友的輪番轟炸之下，立場變得越來越不穩當，搖搖欲墜。
有時候，劉睿真的想把自己擁有神農空間的秘密告訴父母，讓他們知道，不管是種什麼，自己都是穩賺不賠的。但是，想想父母有點偏軟的性格，劉睿還是在最後時刻改變了主意。
但是，劉睿就是這樣一個人，外界的懷疑越大，他內心深處卻更不信服，倔強的性格一點都不像劉家宏夫婦，倒是和他大舅父張振光極爲相似。
頂着質疑，劉睿帶着母親和弟弟妹妹，開始平整菜園子的土地，修築菜畦和苗牀，做好播種的各種準備。
因爲已經用拖拉機翻耕過，因此幹起來倒也不難，就連兩個小傢伙鐵鍬也是使得有模有樣的，才兩天的時間就把菜園子規整完畢。
這也是他們這個暑假在家裡幫忙幹活的最後兩天，因爲明天就是八月三十，學校開始接受報名，他們明早就得到縣一中做返校註冊。別看兩個小傢伙幹不了太多的重活，但是在家裡還是能幫上許多忙，至少家裡的氣氛會變熱鬧一點。等他們回了學校，家裡就剩三個人，多多少少會變得有點冷清。
看着施了農家肥的菜園子中整齊劃一的菜畦，劉睿心裡頭涌起一絲明悟，或許在開始的時候，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困難，但是隻要認定了方向，堅持下去，總會看到成果的。
“害怕了？”就當劉睿在菜園子沉思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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