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林歲暮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都有點恍惚。

她在27歲生日,就是前天,偶遇了一箇中國人,然後把他帶回自己家做飯給他吃,她多久沒有給一個男人做飯吃了啊。在飯桌上,那男人突然叫她跟他一起回國,而她居然就答應了。

而現在,那男人就坐在她旁邊,她幾乎連他的呼吸都聽得清楚。

她很久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麼因爲一個男人而緊張過。

紀明遠若無其事的看着自己的報紙,還好心的問林歲暮:“你要不要看雜誌?”

林歲暮回過神來搖搖頭:“不用了,一會兒我睡覺吧。”

紀明遠點點頭,又正過身去。

林歲暮很苦惱。

她怎麼可能睡得着啊?

她想她是不是還是無法牴觸一個好看的男人,像很多女人那樣?紀明遠的眼睛多好看啊。不是紀海洋那樣的桃花眼,紀明遠的眼睛又黑又有神。看着她的時候好像把她的心都看進去了。

唉,他怎麼就偏偏出現在了她那麼想要人陪的時候呢。如果不是那樣,她至少不會這麼沒有抵抗力啊。

林歲暮大抵是知道紀明遠不是太簡單的。前天她答應跟他一塊兒回國,第二天他就告訴她有票了,而且是頭等艙。她這輩子就坐過兩次頭等艙,一次是來澳大利亞的時候。那是紀海洋的安排,她知道。

現在她想起紀海洋已經能夠平靜,但是坐在紀明遠的身邊她卻無法平靜了。

掙扎了半天林歲暮決定睡覺。就是裝睡也好啊!

於是她閉上眼睛,剛偏過頭就發現身邊有動靜了。紀明遠拿着兩粒藥片遞到她面前:“來,你把這個吃了。”

她睜開眼睛看了看:“這是什麼藥?”

紀明遠揚揚下巴:“安眠藥。”

“……”

“這一種就吃一點兒沒關係的。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

“你確定你這麼焦慮不吃不會睡不着?時間很長的啊。”

“……我吃。”

林歲暮很窘迫的接過來就着紀明遠手裡的水吞下去,坐回去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原來她剛剛扭扭捏捏糾結的樣子全部都被他看到了。真是丟臉啊。

林歲暮就這麼掙扎着在藥效中睡過去。除了中途被紀明遠叫起來吃飯,後來又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給她蓋毯子以外,她很安寧地睡到了中國。

下了飛機到機場,看着整個機場那麼多的東方面孔,或者推着行李箱,一邊把手機放在耳邊字正腔圓的說:“我到了啊,現在就過去,你跟那兒別動,省的我一會兒找不着你。”或者挽着自己身邊人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仰着頭說說笑笑:“找火鍋,我要吃火鍋。”還有舉着牌子站在外邊兒等的,也有外國人,但是到底是站在中國人堆裡,所以一眼看去還是黑頭髮,黃皮膚的比較明顯。

林歲暮跟在紀明遠後頭走,差點兒沒忍住眼淚都要掉下來。

她又多久沒有看到這些熟悉的場景,看到這麼多熟悉的臉孔了?

她去過澳大利亞的唐人街,到底是味道不同的。她知道,那是土地的原因,就像《Gone with the wind》裡面郝思嘉表現的一樣,土地是最讓人安心的地方,只要是自己家的土地上,就一切都是有希望的,感覺是無法比較的。

中國留學生一直以不團結而著稱,因爲人多,所以團結顯得不那麼重要。所以林歲暮在澳大利亞的日子很不好過。所以她現在回來,纔會感覺這麼激動。

“想什麼呢?”

林歲暮被紀明遠的聲音拉回神來,擡頭看了看,才發現已經跟着他走到了機場外頭。行李都是紀明遠拿着,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想好去哪兒了嗎?回家,還是留在這兒?”

林歲暮擡手抓了抓頭髮:“在這兒工作吧,畢竟大城市。先回趟家,等找着住的地方找了工作再過來。”

紀明遠偏了偏頭:“今兒太晚了你就別想着回家了,先找個酒店住着,休息一晚上明兒再說吧。”

林歲暮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紀明遠被她那一副什麼都那麼認真的神態逗笑了,他想,這個女人怎麼老是一副傻大姐的樣兒?

林歲暮一擡頭就看到紀明遠的表情,很是窘迫,兩隻手侷促的在背後絞起來,說話的聲音也低低的:“你笑什麼?”

紀明遠沒想逗她,搖搖頭:“沒什麼,真的。”

林歲暮被他說得更加窘迫,紀明遠及時的扭過頭去,揚揚下巴:“走吧。”

林歲暮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才發現原來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就是等着紀明遠的,而他們倆站在這兒嘰嘰咕咕的說了這麼久。

紀明遠順手就拉着林歲暮過去,林歲暮被手上突然而來的溫熱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要掙開,紀明遠回過頭看她一眼:“你彆扭個什麼勁?我是怕你被這麼多人擠丟了。你聽話點行不?”

林歲暮臉一熱,加上紀明遠的手又緊了緊,她就沒動了,只是覺得手臂都有點僵硬。

她又多久沒有跟一個男人有過這麼直接的接觸了?

久到她幾乎要忘記這種感覺了。

林歲暮站在酒店房間裡想哭。

她在車上紀明遠就不停跟她說話,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等到司機提醒他們下車的時候她才發現到了一星級酒店,而且是小小的四星。她一直是多捨不得花錢的人啊,因爲紀明遠那麼迅速的搞到機票她很驚訝,加上的確是想回家了,所以看着是頭等艙票她也一咬牙一狠心的給了。話所紀明遠看到她手伸過來給他錢的時候還看了她一眼纔沒說話把錢接過來,而現在,她是真的不想搞得這麼奢侈啊,他以爲她原來是開銀行的?

在酒店門口她這麼跟紀明遠交涉的時候紀明遠還不緊不慢的看着她等她說完才說:“你不是吧,我特意理解了你的心情纔到這兒來的。”

林歲暮很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但是要司機再開去找一個小賓館她也下不去手,況且她還真是不敢確定那看上去就是一直跟着紀明遠的混的司機能不能找到“小賓館”這個詞兒。

至於紀明遠,她更是不做任何打算。

所以她再一次硬着頭皮進來了,當看到紀明遠也進來的時候她很疑惑,紀明遠一看她的疑惑就給她解釋了:“我出去這麼些天,家裡估計沒吃的了,臨時決定回來所以忘了告訴做飯的阿姨準備,回家就得臨時叫外賣,乾脆也住到酒店來,吃得方便。”

林歲暮覺得自己的嘴角肯定是抽了抽。

所以當她站在這間花了她半個月食宿費的房間裡的時候,她還真有哭倒長城的架勢。

紀明遠就在隔壁房間放完東西就過來敲她的門了:“林歲暮,我們要不要到外邊兒吃點兒飯?還是你想睡覺?”

林歲暮想了想走出房間:“還是去吃飯吧,我在飛機上睡得挺足的了。”

紀明遠就跟着她乘了電梯下去,很紳士的在她左後方一點點的距離走着。林歲暮有些奇怪的想,他在飛機上應該沒有睡覺的啊,怎麼他精力這麼好?

紀明遠剛走出酒店林歲暮就對他說:“你可以不要管我了,我自己去找飯店吧,我跟你……品位不怎麼相符。”

她仔細的斟酌着言辭,想盡量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又不至於顯得矯情而抹了紀明遠的好意。只是她終究沒有選好用詞。

紀明遠眉毛微微一皺:“‘品位不符’?”

林歲暮臉都苦了,索性就說出來:“你看,你坐頭等艙,住星級酒店,一會兒說不定還要吃燕窩海鮮,我就是經濟艙,小賓館,蘭州拉麪的樣兒,你說我們能一起拼飯麼?我都心疼死了,我求求你了,你要真是我同胞你就放我一馬吧,我去吃我的蘭州拉麪,又不花錢又給我保證吃得飽。”

紀明遠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沒有說話,林歲暮想他不是還要拖着她去拼飯吧,於是一咬牙就說:“你看,我們已經在澳大利亞體現了同胞的團結,現在我也跟你一塊兒回來了,咱就該散就散成不?”

紀明遠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淡了,偏過頭去。林歲暮心裡“咯噔”一下——他這是不高興了?她說什麼了?她沒說什麼吧?

她低下頭去認真的想了想,她是一個激動就跟着他回國來了,但是他們壓根兒就不熟不是?所以沒有太大的必要再在一塊兒不是?更何況紀明遠那種人,一看就跟她不是一檔次的,現在大家趕緊的各走各的,不是很正常麼?

這頭她還沒想明白,那頭紀明遠已經回過頭來了:“行吧,我請你還不成麼?”

林歲暮擡起頭來,看了紀明遠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然後深思了一下點點頭:“那成吧,我就跟你吃頓飯再跟你散夥。”

紀明遠又笑起來,走在前頭,林歲暮小跑過去跟着他上了等了半天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