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賞三軍、休整結束,大軍就要重新出發了,由齊恆率領兩萬五兵馬沿着徐縣的方向去汾州增援韓宗平,蕭穆率領五萬五的右路軍從榆縣這邊去攻打治州,使得朝廷必須在這兩條戰線上分別增兵阻攔。
泉城那邊之前留了五千兵力守城,既然太原已經被打下來了,娘子關又有三千兵力,泉城只留五百守軍便可,調了四千五的將士來守太原。
離開太原之前,蕭家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從老爺子、蕭守義、蕭姑父到佟穗叔嫂幾個,一家人陸陸續續得到的封賞太多了,尤其是這次攻破太原,前後的賞賜加起來需要用兩輛騾車裝運才行,帶着隨軍太浪費人力騾力,留在太原又不放心,正好有批衛縣的傷兵要回鄉,老爺子就讓這些傷兵幫忙將封賞護送回衛縣的家裡。
佟貴、周家、孫家、張文功也都有封賞要送,而這次的傷兵頭目是孫典的一個堂弟,靈水村的老人,完全可以託付此重任。
就算沒有自家人,這些傷兵除非不想活了,纔敢動風頭正盛的蕭家的財物。
同行的還有軍營裡專門幫將士們送信送東西的驛兵。
驛兵們走在前面,幾輛裝運財物的騾車走在中間,左右與後面是坐着傷兵們的騾車。
途中傷兵們漸漸散開了,各回各家,只有前往衛縣的這隊傷兵,先去朔州幫蕭家取了另一批賞賜,再從朔州出發趕向衛縣,兜兜轉轉的過了半個月,八月初五這日,一行人終於進了衛縣。
如今的衛縣遠離戰場,貧家百姓們都分到了田地,一邊對着地裡越發成熟的秋糧翹首以盼,一邊高高興興地預備着中秋佳節。
蕭家。
林凝芳在後院的學堂裡給佟善、綿綿、齊耀講書,柳初坐在外面的屋檐下,就着孩子們的讀書聲做針線。
正院,賀氏、蕭姑母剛送走一波客人。
自打老爺子被韓總兵封了右將軍,自家的客人就沒斷過。若一家爺們都在,賀氏還有心情在賓客面前擺擺譜,現在丈夫兒子都在外面打仗,隨時都有可能受傷甚至出事,賀氏早沒精神待客了,人都瘦了一圈。
蕭姑母好脾氣地聽她念叨那些車軲轆話,反正她也沒有旁的事情可做。
這時,蕭玉蟬回來了,阿福跟在她身後,懷裡抱着兩匹新布。
賀氏見了,嫌棄道“你爹你兄弟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個沒良心的還有心情打扮。”
蕭玉蟬“誰沒良心了,我也想他們,可我再想也得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啊,去年秋天的衣裳都瘦了,總得做兩套新衣裳吧。”
賀氏瞥眼女兒的腰身,更嫌棄了“一家人都瘦,就你沒心沒肺地還往胖了長,可省着別人不知道你不惦記你爹你兄弟。”
蕭玉蟬“跟那個有屁的關係,以前在村子裡還能滿大街的溜達,又是做飯又是做農活的,現在天天就關在院子裡,啥也不用幹,怎麼,就爲了別人的閒話,您還要我少吃兩頓故意把自己餓瘦了不成”
賀氏“你大嫂三嫂怎麼沒胖”
蕭玉蟬aaadquo大嫂喜歡做針線,我不喜歡,三嫂給孩子們教書,我沒那個能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賀氏“”
蕭姑母笑道“好了好了,天天聽你們娘倆因爲這點瑣事拌嘴,快消停點吧。”
蕭玉蟬瞪眼喜歡給她找不痛快的親孃,帶着阿福回了廂房。
賀氏姑嫂倆繼續閒聊。
沒多久,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喧譁,像是哪家出了啥事引來一批看熱鬧的街坊,賀氏心中一動,正尋思着叫上女兒一起出去瞧瞧,就聽大門外有人叫嚷道“蕭家、佟家的太太們快出來吧,蕭將軍給你們送賞賜來了,裝了滿滿兩車呢”
賀氏愣住了,蕭姑母愣住了,蕭玉蟬直接從西廂房跑了出來。
柳初、林凝芳也帶着興奮的孩子們來了前院。
女眷們帶着孩子匆匆去了街上,周青、姜氏已經在外面了。
孫堂弟胳膊上的箭傷都結痂了,只是還不能用力,他站在兩輛騾車前,先給衆人講了太原一戰中右路軍衆將領的軍功,繪聲繪色的,比茶館裡的說書先生講得還好,聽得圍在旁邊的百姓們如癡如醉。
當他說起佟穗被韓總兵封了副將軍的時候,周青姑嫂倆笑得眼角的細紋都藏不住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恭維起來。
賀氏催促孫堂弟“接着講,我們家那口子呢還有三爺五爺都怎麼樣了”
孫堂弟笑道“幾位指揮官職沒變,軍功賞賜都快堆成山了,這是賬冊,您照着車上先覈對覈對”
賀氏正要接,蕭姑母搶接過來,對孫堂弟、驛兵以及幾個一路幫忙護送的其他傷兵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快先進來喝口茶吧。”
她熱情地將衆人請了進去,車伕自然也把兩車財物牽進了院子。
大門一關,百姓們沒有熱鬧看了,這才離去,卻也有人太好奇那車上都裝了什麼,依然留在這邊,打算等傷兵們出來了再打聽打聽,到時候回家跟街坊們一說,也是一樁談資。
佟有餘也聞訊趕來了,周青讓他去招待驛兵與傷兵們,女人們圍着孫堂弟問話。每個人都有自己更惦記的,恨不得將對方每一天的事都問得清清楚楚,孫堂弟滔滔不絕吐沫都快乾了,阿福笑嘻嘻地給他添了好幾次茶。
蕭姑母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拿了八個荷包,等孫堂弟等人要走了,她給每人塞了一個。
八人客氣客氣,笑着收下了。
重新關上大門,賀氏好奇問“你給了多少”
蕭姑母“一人十兩。”
賀氏瞪大眼睛“這麼多”
蕭姑母“身份不一樣了,家底也不一樣了,人家辛辛苦苦幫咱們守着家財,你只給幾十文錢像話嗎”
賀氏看向擺在院子裡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總算沒那麼心疼了。
每個箱子上都標註着名字,老爺子的最多,其次是佟穗,按照所屬分別擺了十幾堆。
賀氏稀奇道“怎麼老二的最少”
蕭玉蟬“孫堂弟說了啊,出朔州後二哥就跟大家分開了,韓總兵給二哥的賞賜在二哥那邊,這點是他在朔州掙的那部分。”
蕭姑母展開老爺子給她的信,信裡除了敘舊,老爺子特別交代了,蕭家這邊的賞賜,該給大家分的他已經分好了,剩下的除了佟穗掙的要交給周青夫妻幫忙保管,其他人的全部鎖進他的書房,鑰匙交給蕭姑母。
周青聽了,馬上道“阿滿既是我的女兒,也是蕭家的媳婦,因爲老爺子提攜她纔有機會立功,得到的賞賜也該跟這邊的放在一塊兒,老爺子那麼說也太見外了,我不信這是阿滿的主意。”
蕭姑母想,侄媳婦肯定不會辦這麼見外的事,可老爹也是爲了證明自家不會貪兒媳婦掙的賞賜。
兩人客氣一番,最後周青以“東西放她那她會睡不着”爲由,堅持將女兒的那份留在了蕭家一起看管,蕭家人多,真來賊了也更容易發現。
這部分不能動,再看老爺子拿出來分給大家的,蕭姑母、賀氏、周青、姜氏每人都有百兩銀子、一匣金首飾、一匣珍珠以及十匹綢緞,蕭玉蟬、柳初、林凝芳份例減半,齊耀、綿綿、佟善每人給了十兩銀子,阿福、阿真這兩個大丫鬟一人賞了五兩,普通丫鬟婆子小廝一人一兩。
院子裡頓時有了種過年的喜悅氣氛。
熱鬧過後,周青夫妻、姜氏將佟貴、周家的那份從後院內門帶回了東院,蕭家的女眷們也各自帶着東西回屋,順便拆看家人送來的信。
柳初收到了兩封,一封來自佟穗,一封來自蕭野,結果蕭野那封裡面還摻了孫典的信。
林凝芳也收到了兩封,一封來自佟穗,一封來自蕭延。
蕭延這封,他說正經事林凝芳就細細看,他說不正經的,她一目十行地跳過,而佟穗的這封,林凝芳每一個字都看得很細,然後也在佟穗這邊看到了蕭延沒有告訴她的,譬如攻城時蕭延衝在最前面差點被熱油潑了,譬如蕭延爲了誘敵捱了四十軍棍。
收到信了,自然也要回信。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兩個驛兵風塵僕僕地追上了已經逼近治州的右路軍,他們是專門給右將軍一家送東西的。
佟穗收到的信與衣裳都是最多的,爹孃、弟弟、柳初、綿綿、林凝芳都給她寫了信,母親、柳初、林凝芳也都給她做了方便行動的衫褲與鞋襪。
蕭延抱着他收到的媳婦送的衣裳湊過來,問“哪個是凝芳給你的”
佟穗只肯給他看袖子的部分。
蕭延對比自己袖子的針腳,確定是媳婦親手縫的,滿意離去。
佟穗把東西抱往營帳時,瞥見蕭野在追孫典,好像是孫典一口氣從他那搶走了兩雙鞋。
這波熱鬧過後,晌午時,又一個驛兵也從東邊的安州帶來了蕭縝送的東西。
一羣人圍過來,發現蕭縝就準備了三樣一份給老爺子的節禮,兩封信。
驛兵將第一封信遞給老爺子,再拿出第二封。
衆人齊齊看向佟穗。
佟穗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臉上着火的滋味兒了,故作尋常地接過信。
驛兵咳了咳,看着佟穗道“二爺說了,讓您也給他寫封信,我拿了您的信才能回去。”
蕭野帶頭起鬨aaadquo瞧瞧,二哥急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佟穗瞪他一眼,轉身走了,越走腳步越快。
回到營帳,佟穗展開蕭縝的信,前面三頁是字,第四頁居然是圖。
圖上畫了一張方桌,方桌上擺着一盤餅一盤杏。
佟穗想到了兩人在朔州別院裡的那頓晚飯,心裡一暖,也更想他。
移開這頁,最後一頁居然也是圖,畫的是一扇敞開的窗,窗外有月,窗臺上擺着一根麥穗
佟穗“”
還是那一夜,他仗着家裡沒有別人,放肆地將她抱到窗邊,皎皎月光將兩人的膚色差照得分明。
明明都過去三個月了,她竟記得這般清楚。
臉上熱熱的,佟穗將這畫反着放了下去。
只知道蕭二爺功夫好讀書多,今日才知原來他也會畫,雖然畫工照林凝芳差遠了,麥穗卻畫得挺像。
又看了一遍前三頁,想到驛兵還在等着,佟穗取來筆墨,一邊研墨一邊琢磨該寫什麼。
她不會畫,回了蕭縝四頁信。
前三頁講這段時間營裡的人與事,最後一頁,佟穗只寫了一句話明年還想吃杏。
吃你送的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