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績出發的早 , 再加上騎騾趕二十里路只需要兩刻鐘 , 桃花溝這邊有的人家可能才吃完早飯 , 佟家這位新姑爺已經進了村 。
“ 蕭二爺啊 , 怎麼就你自己回來了 , 沒帶阿滿 “
“ 趕車太慢 , 我過來幫忙種種地 , 下午還得趕回去 。“
“ 嘴 , 這姑爺真沒白找 。“
離佟家還差兩條街的時候 , 有村人告訴蕭纏 , 說佟有餘叔侄倆已經去地裡了 , 周青也去了河邊洗衣服 。
沒等蕭績愚好先去哪邊 , 一個媳婦深吸一口氣 , 突然朝溪流的方向叫喊道 :
“ 阿滿她娘 , 你姑爺來啦 ! “
女人尖細的嗡音幾乎傳遍了整個桃花溝 。
蹲在河邊的周青聽了 , 心裡一喜 , 同樣高聲應道 : “ 我馬上回來 ! “
學堂那邊 , 正在教幾個六七歲的小孩子識字的宋知時臉色一變 , 心也飛去了佟家 。
周青抱着一盆衣裁趕回家 , 發現只有女婿牽着一頭騷子站在家門口 , 她心中遺憾 , 面上還是笑呵呵的 :“ 怎麼來得這麼早 ? 可吃了早飯 ?“
蕭纏 : “ 吃完纔來的 , 圖快沒趕車 , 下次再帶阿滿一起回來 。“
周青瞭然 , 推開木門 , 將女婿迎了進來 。
蕭績找木頭樁拴好驃子 , 卸下兩個包袱幫忙拆進屋裡 , 再取出小妻子的信遞給岳母 :“ 阿滿寫的 , 您慢慢看 , 我去地裡找岳父他們 。“
周青跟女婿客氣一番 , 最後還是拗不過女婿 , 給女婿指了方向 。
蕭纏一路走到佟家的地頭 , 見叔侄倆面朝黃土 , 正搶着鎬頭開溝 , 地邊放着
兩個籃子 , 分別裝苞谷種 、 花生種 。
蕭鎘搶過岳父手裡的鎬頭 , 讓佟有餘去撒種 。
佟有餘看看女婿的強壯身板 , 笑着搖搖頭 , 聽勸地去幹那輕巧的活計 。
佟貴 :“ 二爺 , 你們家開耕了嗎 ?“
蕭緒 : “ 明天開始種 。“
佟貴 :“ 之前聽方媒婆說你們家有一百多畝地 , 人手夠嗎 , 要不今天我路你一起回去 , 在那幫你們幾天 ?“
蕭縊 : “ 最近不太平 , 你還是留在家裡吧 。“
他把上次夫妻倆回去遇到流民埋伏之事說了 , 包括呂家三口遙害的事 。
佟貴聽出一後背的冷汗 。
佟有佘 :“ 我們這邊偏僻 , 偶爾纔會尋過來一二流民 , 鄉親們都能應付 , 你們那邊村大富庶些 , 更容易被人盯上 , 十萬小心啊 。“
蕭縫 :“ 岳父放心 , 我們那邊也安排人手每晚巡邏了 , 這幾天都沒再來賊 。“
佟有餘 :“ 暹 , 叫阿滿也別擔心我們 , 阿貴一個人能頂三四個男人用 。“
佟貴臉熱 :“ 叔 , 你跟二爺說這個 , 那不是班門弄斧嗎“
爺仨都笑 。
忙到日頭稍微偏西 , 兩畝地都種好了 , 爺仨擰着東西回家 , 周青也預備好了午飯 。
收到一堆新衣裳的佟善有模有樣地朝姐夫道謝 。
蕭鎘捏捏小舅子的肩膏 , 雖然話少 , 喜愛之意卻很明顯 。
吃飯的時候 , 後院傳來幾聲羊叫 , 聽着路家裡養的羊不太一樣 。
周青見女婿注意到了 , 叫他出去看看 , 蕭績放下碗走到後門口 , 發現院牆邊上拴着一頭野山羊 , 那羊臥在地上 , 一條後腿周圍的毛還沾着血 。
蕭績意外地看向佟貴 :“ 你從山裡獵到的 ?“
據說龍行山脈裡確實有野山羊 , 只是野山羊都成羣地長在深山 , 還不如鹿喜歡往外面跑 。 蕭纏四兄弟專門去山裡找過 , 找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
佟貴謙府道 :“ 我也是碰運氣 , 在山裡住了兩晚才逸到這麼一隻 。“
蕭纏看看岳父岳母 , 勸說道 :“ 龍行山太大了 , 你孤身一人 , 儘量還是別往深了去 。“
佟貴縮縮脖子 , 睿眼佟有佘 :“ 二爺快別說了 , 我叔已經罵過我一頓了 。“
周青 :“ 活該 ,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 你祖父在的時候都不敢去裡面 , 就你野 , 哪都敢跑 。“
訓完侄子 , 她對蕭績道 : “ 這羊才八十多斤 , 本來打算拿去城裡賣的 , 聽你說外面都是流民 , 我又不敢叫你岳父他們跑了 , 不如等會兒殺了 , 你帶一半回去 ,
給者爺子燉湯喝 。“
蕭績 : “ 這東西難得 , 八十多斤送去城裡也能賣近二兩銀子 , 自己吃太浪費了
佟貴小聲嘀咕 :“ 我就想吃 , 銀子以後還能賺 , 我這輩子可能就逮到這一隻野山羊 , 憑什麼都給大戶老爺們送去 ?“佟有餘 :“ 你嬸是想多摸點錢給你要媳婦 。“
佟貴 :“ 就我這身板模樣 , 拎兩隻兔子去哪家提親都能領個媳婦回來 , 譁也不用攢 。“
周青 :“ 算了算了 , 就這麼定了 , 咱們自己吃 !“
說幹就幹 , 飯後佟貴 、 蕭纏擡着羊去溪邊宰殺 。
周青堅持要給親家多分一點肉 :“ 你們家人多 , 馬上就要農忙了 , 多拿點 。“
雖然她看不見蕭家的情形 , 可蕭纏帶了兩大包袱的衣裁回來 , 蕭家衆人肯定都看在眼裡 , 說不定就有陰陽怪氣女兒的 , 現在她送蕭家更值錢的野山羊肉 , 正好幫女兒找回面子 。
蕭纏拒絕的時候 , 周青就把這道理說給女婿聽 :“ 我知道你真心親近我們 ,
可你們一大家子人呢 , 咱們有來有往的纔不會讓人說阿滿閒話 。“
蕭績想起早上二嬸 “ 調侃 “ 他時小妻子垂眸不語的模樣 , 這才收下 。
因爲衣裳的事 , 佟穗也沒去柳初那邊 , 自己關在屋裡看書 , 只是不太能看得進去 , 總擔心蕭纏路上遇險 。
等外面陽光沒那麼曬了 , 意味着黃昏將至 , 佟穗徹底坐不住了 , 來到後院 ,
四處看看 , 拿着專門掃雞圈的掃帚進去打掃雞糞 , 這些摸成一堆兒 , 可以撒到地裡增肥 。
蕭玉蟬去柴棚抱柴禾 , 看到她 , 問 :“ 剛剛大媲三嫂出來繞圈 , 二嫂怎麼沒來騎騾或是練箭 ?“
佟穗瞳她一眼 , 繼續低頭打掃 。
蕭玉蟬捕脣笑 : “ 該不會因爲二哥不在家 , 牽腸掛肚了吧 “
佟穗還是不理會 。
蕭玉蟬自討沒趣 , 抱着柴禾走了 。
佟穗掃完雞舍 , 又去給留在家裡的那隻大黑驃刷毛 。
刷着刷着 , 遠處突然傳來蹄子聲 , 佟穗手上一頓 , 確定那蹄聲是奔着蕭家這邊來的 , 佟穗才放下刷子 , 試探着走出蕭家後門 。
往東一瞧 , 果然看見蕭績騎在騾背上 , 懷裡抱着個大盆子 , 後面少了兩個包袱 。
人沒事 !
佟穗懸着一天的心總算放下 , 朝他露出一個笑 。
蕭績眼中的小妻子 , 穿的是再尋常不過的舊衣 , 仰望過來的臉粟卻白得像玉 , 剛開始還有些緊張不安 , 笑起來就開成了一朵花 , 一朵在他的目光下淅漸變得矜持羞澀的花 。
這時 , 蕭延幾個從練武場那邊繞了過來 , 賀氏蕭玉蟬也從中院堂屋探出頭 。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錯開了視線 。
蕭延 : “ 二哥回來啦 , 路上怎麼樣“
蕭纏 : “ 還算順利 , 你過來 。“
蕭延立即撒下蕭涉 、 蕭野第一個衝到騾前 。
蕭纏將懷裡的大盆遞給他 。
蕭延雙手接着 , 剛要問裡面是啼 , 一股濃郁的腥膳味突然迎面撲來 , 薰得他臉色煞白 , 差點嘔出來 。
已經追過來的蕭野 、 蕭涉見了 , 及時停下腳步 , 避得遠遠的 。
佟穗也連退幾步 , 警惕地保持距離 。
正打算將東西出手的蕭延 : ...
蕭績笑笑 , 一邊翻身下來一邊看着佟穗解釋道 :“ 阿貴有本事 , 竟然打到一頭野山羊 , 岳母本來愚拿去賣錢 , 見我帶去那麼多衣裳 , 就叫阿貴把羊殺了 , 分了
一大半讓我帶回來 。“
佟穗 :“......“
野山羊啊 , 這麼值錢的野味兒居然被母親拿來還蕭家的人情 , 真是太浪費了 !
她寧可自己損點面子 , 也捨不得叫賀氏母女跟着佔便宜 。
賀氏 、 蕭玉蟬都走過來了 , 正好聽見蕭纏這一番話 , 知道有羊肉吃 , 笑成了過年殺獵樣 。
蕭野瞅瞅二哥二嫂 , 喃了聲 , 刺嬸母道 :“ 二嬸這回知道我二哥爲啶願意照顧小舅子了吧 , 隧瞧佟嬸對咱們多大方 , 野山羊都捨得殺了分咱們 。“
這是在替她找回場子 , 佟穗悄悄朝親小叔看去 。
蕭野飛快地朝嫂子眨際眼 。
佟穗笑了 。
賀氏被四侄子諷了個沒臉 , 便使喚兒子 :“ 快端裡面去 , 瞧把你薰的 。“
蕭延歪着脖子屏着氣 , 對上看熱鬧的兩個弟弟 , 他忍不住埋怨兄長 :“ 二哥你就是故意的 , 有好事你絕不喊我 ! “
蕭綠 : “ 有羊肉吃還不是好事 ?“
蕭延已經加快腳步跑了 。
蕭纏同樣一身羊血味兒 , 對衆人道 :“ 你們聊 , 我去洗一洗 。“
佟穗跟賀氏母女可沒有什麼好聊的 , 下意識地跟上他 。
蕭野識趣地拉着蕭涉回了練武場 。
東廂房這邊 , 蕭纏百了滿滿一盆水 ,進南屋前看向佟穗 : “ 幫我拿套乾淨衣
佟穗自去北屋幫他拿 , 到了南屋門口 , 聽着裡面嘩嘩的水聲 , 她尷尬得抓着門簾擋住自己 , 匆匆將衣裳放在旁邊的炕上就趕緊退了出來 。
蕭績 :“ 岳父他們的地已經種好了 , 聽阿貴說他還偷偷在山裡開了快半畝地 , 留着種紅薯 。“
佟穗 :“ 是啊 , 不過山上的土不太好 , 紅薯長不大 , 有時候還會被野豬拱 。“
蕭縊 :“ 那就在旁邊拮個陷阱 , 能抓到一隻野豬也值了 。“
佟穗也做過這種美夢 :“ 去年是弄過 , 野豬太大 , 掉進去又爬出來了 。“
說了這麼一段 , 裡面忽然安靜下來只剩水聲 。
佟穗猜他沒話了 , 剛要走 , 蕭纏又道 :“ 岳母分了那麼多羊肉 , 心疼不“
佟穗在簾子後面唉唉嘲 , 然後裝大方 : “ 禮尚往來 , 本來就該這樣 。“
蕭纏 :“ 沒事 , 以後我獵到好東西 , 直接送過去給岳母補上 , 不路家裡說 。“
佟穗 :“......
她真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