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關上。
劉鎮將正與幾個麾下校尉喝茶。
幾人便坐在那關門樓上,劉鎮將一手撫着樓臺,一手把玩着一隻河北邢窖產的白瓷茶杯。坐在那裡,絲毫看不出他是一個守關鎮將,倒覺得像是個年邁的商鋪掌櫃。
“這茶這樣喝還真是無味,也不知道那白虎羅成爲何卻鍾情於這種喝法?”劉鎮將搖晃着腦袋,但卻沒有放下手裡無味的茶杯。
其它幾人卻是完全喝不慣這種清茶,各自都是加了羊油蔥薑蒜橘子皮鹽等佐料。
劉鎮將皺着眉頭又喝了口苦茶,“章丘羅成算是我近年來見過最奇特的年輕人了,年紀輕輕,又無根基,卻是忽然之間就崛起了。你說如他這般身世的,能有幾個,可能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就從一個白丁做到了正七品呢?”
“之前,我還總以爲這小子估計是攀了什麼高枝,靠的是齊郡丞張須陀的提攜。可是這次見了他的那支人馬,尤其是看了他那羣兄弟,似乎有些明白了。能把一羣少年一年多的時間,就練出這等精悍之氣,又有那麼多兄弟死心塌地的跟隨他,就算他再少年,可也一樣能成就一番事業的。而他那些兄弟夥,也一個個都不簡單,居然都透着一股子彪悍之勢,我敢說,羅成這趟遼東之行,只要不死,絕對會有大造化。”
一名校尉問,“真有這麼神奇?我看那羅成似乎也只是一般啊,就連剿幾個匪,他都推山阻四明顯就是慫。還有他那夥兄弟,一個個都是些鄉巴佬,沒點見識,光有些力氣罷了。尤其是那個羅老四,莽夫一個。”
劉鎮將搖了搖頭。
“羅成的兄弟們一個比一個猛,其中那個羅老四確實莽,羅老六則癡,可羅老三卻極精明的,就連那小小年紀的杜伏威都透着股梟雄氣質,這些人生在盛世,必能成爲安邦濟世之良將,若是亂世,只怕就是梟雄豪傑了。至於那個羅成,你別以爲他是慫,其實這人雖有白虎之威名,可實際我看卻是個心思深成府足的,這人腦子不簡單。”
“那這次他們去剿劉霸道必定能贏了?”
劉鎮將笑道,“若他們沒這個本事,我又何必對他們這般客氣,又是送黃金,又是送糧草,這買賣不會虧的。”
“不虧麼?繳獲都歸他們,俘虜和斬首還要給他們換錢,另外還得付他們糧草耗費,又要另給筆酬謝,怎麼算怎麼虧啊,何況咱們還要派兄弟去打頭陣。”
“這你就不懂了,那豆子崗有煮鹽之利,過去多少豪強士族插手其中,可如今劉霸道做了賊,便乾脆奪了這豆子崗的鹽煮之利,若是咱們借羅成的刀把劉霸道滅了,不但可以杜絕劉霸道對我們鹿角關的威脅,而且還能等羅成一走,到時我們趁機接手這豆子崗煮鹽之利,就算到時要分潤些出去,那剩下的也不少了。”
“何況,就算我們花錢請羅成剿匪怎麼了,花錢買他剿匪斬首首級和擒獲的俘虜怎麼了,這些東西我們轉手報上去,就成了我們的剿匪之功,到時不但有賞,還能升官加職呢,何樂不爲?”
“高,還是鎮將高明。”
“哈哈哈,這就叫借刀殺人,滅劉霸道這等惡犬,哪用的着我們親自上。羅成幹這一票,可能會賺,但我們也絕不會虧!”
劉鎮將老謀深算的道。
“甚至我們還能借此結交羅成,說不定東征回來後,這小子就爬到我們之上了,到時我們跟他是鄰居,少不得還有借用他之時呢。”
“我總覺得鎮將還是高看羅成了,一羣鄉巴佬,走了狗屎運,誤打誤撞的剿滅了幾支小毛賊,便還真以爲自己多了不起了。”有人不服氣道。
劉鎮將卻只是笑笑,端起茶來又喝了一口。
“咱們在這裡等着消息就是。”
豆子崗。
王旅帥帶着他那一百刑徒罪犯手下,提着長矛橫刀一步三回頭的靠近那個煮鹽的作坊。
那是一片院落,木樁圍起來的籬笆,裡面有十來間屋子,壘了很多個竈,架了很多鍋,許多人正忙碌的煮鹽。
豆子崗是個大鹽澤,有很多鹽水,於是煮水爲鹽,雖然生產工藝極落後,可也不要什麼成本,不過是砍柴燒火,鐵鍋煮滷。
百來個鹽工都是外面逃進來的逃民,而院裡不有大約五十人,則是負責監管和保護這個作坊,以及負責運鹽的賊匪。
王旅帥那慢騰騰的動作,早就引得院裡的人發現了。
那夥人先是有些驚慌,等看到來的不過百人左右,再細看一番,卻原來還是相識的。
“鹿角寨的那些賊配軍!”
“這些臭刑徒,爺爺們還沒去破他的鎮關,他們倒還敢上門來。”
幾個賊匪頭子哈哈大笑,絲毫沒有把人數倍於他們的鎮兵放在眼裡。他們對鄰居的鹿角關算是知根知底,原來吧還有幾百號人,可最近調走了三百,現在關裡只剩下百餘刑徒,那些人比他們差遠了。
“弟兄們,抄傢伙,乾死這幫賊配軍,正好乾活少人,這煮鹽忙不過來,把這些直娘賊抓來,挑鹽水劈柴!”
一夥賊人各自抄着傢伙,便一窩蜂似的衝了出來。
沒出羅成的預料,雖然羅成給他的命令是做先鋒攻入賊人作坊裡,可那位王旅帥卻根本沒有這勇氣,一見賊人大叫着衝出來,立馬調頭就帶頭跑了。
他騎馬在前面跑,後面的一百刑徒鎮兵,更是有樣學樣紛紛調頭就跑。
他們跑的狼狽萬分,爭先恐後,就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賊匪見了這個樣子,更不疑是詐了。
不遠處。
羅嗣業看着一百鎮兵,居然被四五十個賊匪追的哭爹喊娘,甚至有些人已經落後,被賊人追砍倒地,可依然沒人轉身而戰。
“呸,草包。”
老四叼着根草棍,笑着道,“老五說了,這些都是充軍的刑徒。”
又等了會,賊人已經咬上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鎮兵,砍的正歡興。
“差不多了。”老三說了句,然後跳上馬,手中由老爹替他特別訂製的二十一斤重大陌刀一揮,“跟我來,殺!”
老四也不甘落後,跳上自己的戰馬,長撾一舞,“弟兄們,隨我殺!”
兩兄弟各率一百人馬殺出,猶如兩隻鐵鉗突然刺出。
而另一邊,士信已經帶着十騎黑光甲重騎兵率先衝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