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等距離平壤不過六十里,他們並不知道水師的來護兒已經進過平壤,然後又被趕出去了。
來護兒殺進平壤是在三天前。
當時他乘勝追擊至平壤城下,挑恤罵戰,高句麗兵出城來戰。高句麗兵敗,來護兒趁勢追殺入城。
這本來是天大的好機會。
可事實上,這不過是高句麗人的一個詭計而已。
隋軍攻入平壤外城之中,高句麗人看似已經潰散,可實際上全都分開埋伏起來。而入城的隋軍一開始還在追殺高句麗兵,等追了會,發現都找不到一個完整的高句麗軍陣,便開始四下搶掠起來。
本來大隋的府兵就是戰時爲兵閒時爲農,當兵沒有糧餉還得自備衣甲軍械,一遇大戰,不但得耽誤農時,還得花費很多錢補充裝備。這多花的錢,只能靠戰鬥得的繳獲和賞賜。因此隋軍府兵的戰鬥力還是比較高的,但隋軍喜歡搶掠也是一種習慣。
既然攻入了敵都,又沒了抵抗,那此時不搶,還待何時?
各軍四處搶掠,甚至還劃分起了地盤,一團團一營營,甚至是一隊隊的沿街搶擄。府兵們提着刀槍,三五成羣的衝入那些商鋪宅院,見東西就搶。什麼金銀細軟,什麼錢帛女人,總之能值錢的,就不放過。
沒半天時間,已經搶的亂了套。
許多府兵身上背滿了各種搶來的東西,甚至把許多絲綢衣服在身上纏了一件又一件,左手提着銅器,右手拿着錢,甚至腰上還栓着繩子,後面綁着好幾個高句麗女子。
大家搶的興高彩烈,還真以爲已經萬事大吉。
連左九軍大將兼水師大帥來護兒,都無法控制住這個局面了。
元帥找不到將軍,將軍找不到校尉,一個軍分成了無數夥。
巨大的平壤外城,到處充斥着搶劫,甚至有人在縱火。
本來來護兒還想趁勢攻入內城和王宮,可是見此情景,也只得說先讓兄弟們搶一搶吧,等搶足了,自然就能歸隊了,反正高句麗人已經是甕中之鱉,不擔心他們還能跑了。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高句麗人雖然在江西原和城外兩敗,損失了六七千人馬,可整個平壤城中其實有八萬高句麗大軍,而且還沒算上這段時間高句麗人匆匆武裝起來的民壯,以及那些貴族們的家丁奴兵。
事實上,整個高句麗平壤城中,能夠作戰的軍民多達十餘萬。
他們全都隱藏在各個角落,靜靜的看着隋軍劫掠,任由隋軍興匆匆的不斷分散。
水師的搶掠整整持續了大半天,眼看着天已暮,都還沒結束。
暮色低垂,天一點點的黑了下來。
這個時候,王城中的大鐘敲響。
隨着這一聲聲鐘聲,一支又一支高句麗兵從暮色之中殺了出來。
他們準備已久,而隋軍卻四處分散,尤其是身上掛滿了搶來的戰利品,行動極爲不便。
街巷裡,院落裡,無數廝殺展開。
隋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許多府兵這個時候想要殺回去,卻發現自己寡不敵衆,周圍已經找不着自己的隊友了。
等來護兒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了。
殺入城中的四萬人馬,被三倍的高句麗軍分割絞殺,他們以逸待勞,他們熟悉地形,他們配合有素,早有部置,分片清剿圍殺。
而隋軍卻在暮色之下,如同迷途的羔羊一樣迷茫。
很快。
隋軍向城外而逃。
高句麗一路追殺。
等來護兒帶着敗兵逃到江西原周法尚大營時,高句麗人才得勝收兵而回。
來護兒讓人清點敗軍,四萬大軍,一戰就損失了四之三。
三萬人馬沒能逃回來,大部份被殺,還有部份被俘。
若不是有周法營的大營在,來護兒估計都得做高句麗人的俘虜。
經此一敗,來護兒雖還有周法尚六萬人,可六萬人中戰兵才兩萬,其餘四萬皆爲輜兵。不得已,只得連夜拔營,乘船退返海邊。
等北面的宇文述等人抵達平壤北六十里時,這時的來護兒已經敗回了貝江口,距離平壤二百里的海邊了。
高句麗人大敗了隋軍水師,這纔有了乙支文德囂張的跑到宇文述大營請降的一幕出現。
只是這些珍貴的軍情,宇文述等並不知情,而遠在更北的羅成也一樣還不得知。
所以等宇文述等一路殺到了平壤城下時,這時的平壤城依然還有十萬之兵,而且沒有了後顧之憂。
而在宇文述等人的後面,還有七萬兵馬埋伏着。
隋軍錯失了寶貴的勝利之機,如果來護兒沒有急着殺入平壤城,而只是一路帶着十萬大軍緩緩平推到平壤城下,然後一面圍城,一面分兵去掃蕩平壤外圍,等九軍來匯合,那麼隋軍的戰略依然有很大機會能實現。
可是在面對着千載難逢的破敵王都機會面前,來護兒這員大將也沒能忍住。他攻入了平壤,然後他的手下沒忍住搶掠的衝動。
來護兒中了誘敵之計,宇文述同樣中了誘敵之計。
所以寶貴的機會錯失了,來護兒沒能堅守江西原,他剛撤回海邊,結果宇文述的八軍來了。
兩支大軍,完美的錯過了。
而宇文述卻還以爲來護兒只是還沒到,以爲自己還有個強大的後援。
哪怕此時全軍只有幾天的糧草了,依然還妄想着一戰攻破平壤城。
八軍一路趕到平壤城下,沒有絲毫休整,宇文述就迫不急待的下令攻城,他不得不急,因爲全軍只剩下幾天的糧草。
攻城開始。
無數將士蟻附攻城,缺少攻城器械,便只能架着臨時趕製的簡陋雲梯,架過壕溝,架上城牆。
只是平壤城畢竟是七百年高句麗人的都城,做爲都城幾百年之久,經營的不是一般的堅固。更何況,城中此時兵馬壯民超過十萬。
攻城一天,死傷數千,結果連一個人都沒能登上城頭。
第二天繼續強攻,又死傷數千,依然沒能攻上城頭。似乎不管隋軍多大的攻擊力度,高句麗守軍都應付的過來。
“羅成呢,他不是說正在趕來嗎,他人呢,左五軍的人呢?”宇文述在平壤城下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