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相處(上)
第一百零九章相處(上)
吃過飯之後,端冕和悟悔先行離開,隨喜要收拾碗筷。
青居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隨喜,明日我要下山,之後又要到京城去,顧老侯爺就交給你了,他的病不嚴重,只要讓他按時喝藥,不出半個月自然就能痊癒,憑你的醫術,應該也沒什麼病能難得了你。”
隨喜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居,“師父……”
“對付老侯爺,必要時行必要手段。”青居摸了摸她的頭,笑着提點着。
“什麼是必要手段?”隨喜問道,這纔是最重要的。
青居只是笑着道,“你剛剛不是讓他喝藥了嗎?總有對付他的辦法的。”
隨喜秀眉一挑,師父這是事不關己,所以才說得這麼輕鬆吧。
從青居屋裡出來,經過庭院的時候,就見到路管家滿頭大汗地走了過來,“隨喜姑娘,可總算找到您了。”
“怎麼了?是不是侯爺有事?”隨喜詫異問道。
路管家急忙道,“侯爺喝了藥之後就睡下去,許久沒睡得這麼沉了,是這個……荷包,還是請隨喜姑娘自己還給三少爺吧,請恕小的愛莫能助。”
啊?隨喜愣了一下,瞪着又回到自己手裡的荷包,還沒問個明白,路管家已經轉身急步離開了。
她皺眉想了一會兒,拿着荷包往後面的廂房走去。居士林的廂房極少給香客住下,一般都是住在山下的莊子裡,這後面的廂房多是空着,前面幾排是給院中的道士弟子居住,後面兩排有十數間都是空房,顧老侯爺就住在最後一排的中間大房裡,而隨喜則在前排住下。
遠遠就見到那抹頎長的身姿站路管家面前不知在說些什麼,隨喜拽緊了手裡的荷包,緊繃着小臉走了過去。
路管家擡眼就發現了她,笑得有些訕然,“隨喜姑娘。”
顧衡聽到路管家的話,緩緩地回過身來,神情傲然地看着隨喜。
“還給你。”隨喜將荷包送到他面前,“我不缺銀子,不用跟你借。”
顧衡挑高了眉頭,嘴角微翹地看着她。
被看得一陣羞惱,隨喜沒好氣道,“你到底想要作甚?”
路管家尷尬笑了幾聲,對顧衡道,“三少爺,悟明道長已經替您準備了廂房,不如咱們去瞧瞧,看看會不會短了什麼,雖說只是住幾天,但也不能委屈了您。”
顧衡轉身欲跟路管家離開,隨喜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這個還給你。”
“放開”顧衡皺眉不悅地開口。
隨喜俏臉微紅,鬆開他的衣袖,聽到他以一種傲慢的口氣說道,“我的東西都不喜被別人碰到,既然你已經碰過了,那就不要了。”
“那我丟了。”隨喜一陣氣結,隨手就將荷包丟了出去,瞪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顧衡眼色微沉,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才隨路管家走上石階。
“三少爺,長生和長歡怎麼沒在您身邊服侍呢?”路管家看了顧衡的臉色一眼,低聲問着,這兩人是顧衡身邊的貼身小廝,怎麼到現在都沒見到人呢?
“長生回去給夫人回話了。”顧衡淡淡地道,並沒有仔細說明兩個小廝到底被指去作甚。
路管家也不敢繼續多問,只是將顧衡帶到顧老侯爺隔壁的廂房裡,“三少爺,這是悟明道長給您準備,您若是有什麼不滿意,就跟小的說。”
顧衡輕輕點頭,並沒說什麼,路管家知道三少爺向來喜歡清靜,便行了一禮退出去了,顧衡掃了屋裡的擺設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若不是母親去信跟他說了祖父生病的事情,讓他回來一趟,他還一點都不想回來見到一些人。
這次他回了西里城也沒先回家,大概有些人又要閒言閒語了。
不知坐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逐漸暗沉下來,被他派去跟顧夫人回話的小廝也回來了。
“三少爺,夫人讓您在居士林好好陪着侯爺,家裡的事情不必擔心。”一個十三四歲,穿灰色布衣,長得眉清目秀的小廝在顧衡身邊回話。
這就是顧衡的貼身小廝了,叫長生。
聽了長生的話,顧衡的嘴角輕揚,隨即又冷下眸色,“其他人呢?可有遇到?”
“遇上大少爺和世子爺。”長生將頭埋得更低了,語氣愈發謹慎。
顧衡嗯了一聲,俊美的臉龐蒙上一層寒冰。
長生的額頭沁出冷汗,“世子爺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些諷刺的話,沒必要說給三少爺聽,免得聽了心裡反而添堵。
父親和大哥還能對他說什麼?他和母親雖然相敬如賓卻少了一點溫情,就是對他這個兒子,也不曾真心親近,從小到大,他跟父親說話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小的時候,他天真無知還想討好父親,後來發現不管他表現得多麼優秀,在別人眼中多聰明,父親的眼裡都只有大哥,他只是個多餘的陪襯
所以自他懂事開始,就不再去刻意討好父親,可是……就因爲他有時候搶了大哥的風頭,父親竟然將他送到京城去求學,就是不想他留在家中,影響了大哥的地位,若不是祖父袒護,他恐怕這些年都見不到母親幾面。
所謂父子兄弟,也不過是可笑的表面功夫。
他站了起來,聲音清冷,“既然夫人如此吩咐,就且在這裡陪着侯爺吧。”
長生將彎低了身子,“是,小的給三少爺準備了幾套換洗衣裳了。”
顧衡輕輕一點頭,邁開步伐走出了房門,正好看到路管家打開了門,是顧老侯爺醒了,正吵着肚子餓呢。
“三少爺。”路管家打了一禮,就往廚房趕去了。
顧衡跨進屋裡,就看到那個叫隨喜的姑娘已經在裡頭了,正在……給祖父施針?
隨喜坐在牀榻邊的錦杌上,背對着門,顧老侯爺上身赤露o,背部紮了數針,並沒有看到顧衡走進來,只是輕聲地對顧老侯爺說着,“怎麼樣?我都說不會痛的。”
“我沒說我怕痛”顧老侯爺大聲反駁着。
“對,侯爺英勇威武,肯定不怕痛,也不怕這幾根針。”隨喜將銀針慢慢地將最後一針紮在肺俞穴上,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好了,侯爺且靜待一會兒。”
顧老侯爺緊握着雙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緊張,他一向最討厭扎針和喝藥了,要不是這丫頭用了激將法,他現在也不用被扎得全身都是針,動也不能動一下。
“小丫頭,青居怎麼會收你爲徒的?”顧老侯爺側頭以眼角餘光看了隨喜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
隨喜一怔,嬌憨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
顧老侯爺哼了一聲,“青居不輕易收徒弟的,怎麼就收了你這麼一個小丫頭當關門弟子,他教你什麼了?就醫術?”
“能學醫術,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隨喜笑道。
顧老侯爺笑了笑,不置可否。
隨喜低頭淺笑,師父爲什麼會收她爲徒……她還真沒問過,好像是知道她的秘密,然後爲了幫她,可又覺得應該沒這麼簡單,但到底是因爲什麼,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轉身想要去煎藥,卻看到門邊佇立着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棱角分明的俊朗臉龐一絲表情都沒有,眸色烏黑幽亮盯着她。
“顧三少爺。”隨喜低下頭,輕聲地打招呼。
顧衡嘴角微動,邁步走了進來,本來寬闊的房間好像變得有些壓迫窒息,隨喜感到有些緊張,往旁邊挪了幾步,也不擡頭看他。
“祖父,你感覺如何?”顧衡斜眼瞥了隨喜一眼,沉聲問着顧老侯爺。
“死不了。”顧老侯爺哼了哼道。
顧衡在錦杌上坐了下來,“祖父,您還在生孫兒的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我還以爲我死了你纔會回來,怎麼,京城呆不下去了?”顧老侯爺轉身就要過來罵顧衡。
隨喜正好擡起頭看到,急忙阻止,“侯爺,不要動”
顧老侯爺生生忍住了動作,只是帶着怒意問道,“說吧,什麼時候又要去京城?你那混賬父親還不知道你回來吧。”
“這次……孫兒就不走了,都聽祖父您安排,可好?”顧衡的聲音緩了下來,這次回來看到祖父比之前瘦了許多,心中並不是不愧疚。
從小到大,最疼愛他的除了母親就是祖父了,只是想讓那個人知道,他並無意跟大哥爭奪權位,所以就忍心不去理會母親的心情,也狠心一去數年,除了年節回來幾天,幾乎都不曾回到家裡來,如今想來,卻覺得好笑,他的退讓別人並不領情,反而變本加厲地要求他再退一步,一退再退,耐性總會用完的。
“你是說真的?”顧老侯爺猛地轉過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顧衡看。
隨喜急忙走過來,“不要動。”然後不悅地瞪向顧衡,鍼灸的時候最忌諱浮躁了,這個顧三少爺在這個時候來惹顧老侯爺激動,這不是害他老人家嗎?
顧衡輕咳了一聲,給隨喜讓位出來。
顧老侯爺卻不在乎自己身上還扎着針,“臭小子,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顧衡深邃的眼底蘊起笑容,聲音輕快地回道。
“哼”顧老侯爺只是哼了一聲,但心情卻明顯好了不少。
隨喜有些好笑地將他身上的針小心翼翼取了出來,交代道,“等下吃過晚膳,再喝一次藥,然後早些歇息,明天一早陪您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