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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的大宅要比關家的宅子大上許多,景緻幽雅,看得出一花一草都是精心照顧着的,到處透着一股學者氣派。
隨喜目不斜視地跟在關娘子身後走着,雖然心中好奇,但怎麼也要保持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和禮儀。
七彎八拐之後,終於來到羅家的上房。
剛走進院門,迎面就走來一個年輕的女子,約莫二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着一套白色繡暗花紋的百褶如意月裙,外罩一件杏色的夾子,身姿俊俏,模樣妍媚,杏眼帶笑,聲音清脆悅耳,“是二姑奶奶來了。”
羅傳瑱在關娘子身邊附耳,“她是子菁。”
關娘子眼睛一亮,嘴角漾開一朵笑花,“女大十八變,你們兩個小冤家到底還是成親了。”
剛走近來的唐子菁正好聽到關娘子的話,俏臉微紅,嬌嗔了羅傳瑱一眼,“又在二姐面前說我什麼壞話?”
“別亂冤枉人,我纔沒說你什麼呢。”羅傳瑱沒好氣地道,眼底有濃濃的笑意和寵溺。
“他哪敢在我面前說你壞話,小時候被你打得還不夠嗎?”關娘子掩嘴笑了起來,唐子菁是羅老夫人的外甥女,自小和羅傳瑱青梅竹馬,兩個是對歡喜冤家,每次見面都一定要吵架的,沒想到最後結成連理,她以前就很喜歡這個玲瓏剔透的姑娘了。
羅傳瑱窘迫地嘆息,“二姐,以前的事兒就不要提了。”
唐子菁吃吃笑着,親熱挽起關娘子的胳膊,“二姐,我們都好久沒見面了,我很想你呢。”
“等二姐見了娘之後,你們再敘舊吧。”羅傳瑞在一旁道。
“是呢,娘和大嫂都在屋裡等着二姐呢。”唐子菁笑道,然後才注意到關娘子身後的隨喜,驚喜地叫了起來,“二姐,這就是小隨喜呢,樣子可真好看,跟二姐當年一樣好看。”
隨喜羞澀地笑着,“小舅母。”
“真乖,走走走,小舅母帶你去給外祖母請安。”說着,牽起隨喜的手大步往屋裡走去。
羅傳瑱搖頭嘆息,“都是當了母親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
“還不是你寵出來的。”羅傳瑞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難道大嫂就好應付?”羅傳瑱反擊道。
關娘子低低聲笑了起來,初到烏黎城的那種近鄉情怯因爲他們兄弟依舊親切平復了不少。她知道他們都想讓她放鬆,不要因爲這麼多年沒有回來,就對這裡感到陌生。
他們沒有說出來,她卻知道他們是想告訴她,他們永遠都是她的至親。
“別讓阿孃等了,二妹,我們進屋吧。”羅傳瑞低頭看着關娘子,眼神含着溫暖的笑意,還有堅定的鼓勵和支持。
關娘子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屋子,心中又有些緊張。
隨喜被唐子菁先牽着走進了屋裡,一股濃郁微澀的藥味撲面而來,她擡眼看向牀榻,對上一雙微紅的眼睛。
牀榻上,躺坐着一位有五十出頭的老夫人,鬢角梳得很整齊,眉目慈祥溫和,身上雪白的薄被蓋到腰間,臉上的肌膚白皙,可是因爲帶了病氣,顯得有些蒼白憔悴。
牀榻旁邊的錦杌上坐着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穿着紫綃翠紋裙,眼睛細長,膚色紅潤白皙,有一種婉約的溫雅氣質。
“這就是二姑奶奶的女兒,小隨喜吧。”那紫衣女子站了起來,笑着問道。
唐子菁道,“可不就是小隨喜,我拉着先進來了。”然後,指着紫衣女子對隨喜道,“小隨喜,這是大舅母。”
隨喜臉上的笑容燦爛如六月的驕陽,“大舅母。”
“快過來給我瞧瞧。”牀榻上的羅老夫人叫道。
大舅母葉羅氏笑了起來,“隨喜過來見過外祖母。”
隨喜走到牀榻邊,一雙清澈的大眼明亮如星,也沒有怕生的緊張,甜甜地對羅老夫人笑着,行了個大禮,“隨喜給外祖母請安。”
羅老夫人對隨喜伸出手,“快過來給外祖母瞧瞧。”
隨喜從地上起來,被羅老夫人摟在懷裡,“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們母女倆,那天殺的關炎波,竟然如此待我女兒和孫女。”
看着隨喜精緻可愛的臉蛋,羅老夫人想起二女兒小時候的模樣,心中更是一陣的感慨,眼圈都忍不住發紅了。
“外祖母,我們都很好,不要擔心。”隨喜怕外祖母太激動影響身子,急忙稚聲安慰着。
羅老夫人有些氣喘,說話顯得中氣不足,“我還不知道那廝是什麼人嗎?只怪我脾氣太硬了,否則早讓人去把你母親接回來。”
隨喜的手無意間搭在羅老夫人的脈搏上,有些詫異地看向她的雙目,目暗羞明……正欲在確認一下的時候,羅家兄弟已經並關娘子走了進來。
羅老夫人震了一下,情緒更加激動起來。
“娘……”關娘子顫抖着開口,眼淚簌簌掉了下來,不顧自己大着肚子,就這樣跪在羅老夫人面前。
羅老夫人的臉頰滑落兩道淚痕,強忍着不去看關娘子,只有坐在她身邊的隨喜感覺得到她有多激動。
“娘,是女兒不孝,是女兒讓您擔心了。”關娘子泣不成聲,十數年不曾見面,甚至音訊全無,如今見母親已不如當年年輕貌美,鬢角都出現了銀絲,到了這一刻,她才深覺自己到底多狠心,竟然爲了那麼一個男人,與至親至愛的家人失去聯繫這麼久。
羅老夫人含淚閉上眼睛,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血……是她在心底掛念了十數年的女兒……
“娘,二姑奶奶都回來了,您不是整天唸叨着嗎?”葉羅氏拿着衣袖拭了拭眼角,給唐子菁使了個眼色,笑着對羅老夫人道。
“就是就是,娘,您原諒二姐吧,她還大着肚子呢,裡面可是您的親外孫。”唐子菁也幫忙說着,其實她們都清楚羅老夫人心裡並沒有怨着關娘子了,只是面子上有些不好拉下來。
羅傳瑞和羅傳瑱兩個人也勸着,“娘,二妹不是不想回來,是那關家的人不讓她回孃家,這一次還是二妹和關炎波撕破臉才能出門的,在路上都奔波了數日,二妹是實實在在掛念着您的。”
“是呢,外祖母,其實我阿孃天天都念着您的。”隨喜小聲地說着。
“那關家算什麼東西,竟然還不准你回孃家?”羅老夫人被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心中的傷心怨怒消了大半,卻又聽到關家不準女兒回孃家一事氣得瞪眼。
關娘子淚落,到底還是因爲自己當初太過執拗,是她有眼無珠以爲關炎波是良人,爲他不惜與家人翻臉,她落得這樣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不管怎麼說,都是女兒的不對,若是女兒能早些來看望您,您就不會因爲女兒的事氣倒了……”
“過去的事兒就不要提了,你起來吧,就是不顧着自己,也顧好肚子裡的孩子。”羅老夫人因爲動了肝火,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歪倒在牀上了。
“娘,您別激動,還是先休息一下吧。”葉羅氏急忙過來揉着羅老夫人的額頭,聲音急切地勸着,她是知道羅老夫人的病情的,不能輕易動怒,否則又要加重了病情。
關娘子急忙從地上起來,“娘,您怎麼樣了?”
“我沒事兒。”羅老夫人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一會兒,才慢聲道,“回來了就好,就在這裡住下吧,我倒要看看,關家還能將你如何了。”
“娘……”關娘子哽咽着。
葉羅氏輕聲對羅傳瑞道,“還是趕緊請大夫過來吧。”
羅傳瑞點了點頭,轉身就出去吩咐下人去把大夫請過來,屋裡的人都安靜地站着,不敢出聲打攪閉着眼睛在休息的羅老夫人。
隨喜就站在牀柱邊,外祖母的病況是她曾經見到過,當時還是她診的脈抓的藥,師父說過,這是肝火上炎,目生翳膜,如果沒有仔細調理,對身子的損壞是極大的。
只是……如果她說出讓她來請脈下藥,怕也是沒人願意相信她。
“隨喜,你不是跟青居真人學了醫術嗎?大夫還沒過來,你且幫外祖母先看看,可否有要緊的?”羅傳瑞吩咐下人去請大夫之後走回來,看到隨喜的時候,想起她曾經說過跟了青居真人學了醫術。
屋裡幾道詫異的目光都落在隨喜臉上,連羅老夫人都微微睜開雙眸。
隨喜摸了摸額頭,尷尬道,“我只是學了些皮毛……”
“能跟着青居真人學些皮毛,那就很了不得了。”羅老夫人輕聲開口,言下之意很明顯,她也想知道隨喜到底有什麼能耐。
隨喜只好在錦杌上坐下來,伸出三隻手指按住羅老夫人的脈搏。
脈象浮躁,時急時緩,再看外祖母微黃的臉色,眼睛也是一片的赤紅,她輕聲開口,“外祖母這是一時氣血攻心,引致肝火上炎,目赤腫痛,視物昏暗,有時還要偏頭痛,只需平心靜氣調理一段時間,配合鍼灸治療,很快就會沒事的。”
不是重病,但如果心結難開,等於藥石無靈。
上一世外祖母之所以會病倒醫不好,很大的原因是阿孃沒有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