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打破空間入侵,百族大戰全面爆發,無數沃土成焦原,屍山血海,亡骨千里,人間化煉獄,無數黎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妖兵、魔將的鐵蹄,摧毀了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把萬千村莊付之一炬,人族全然不是對手,節節敗退,不管是哪個角落,人族都籠罩在絕望的陰霾中,看不到明天。
漆黑雨夜,暴雷不息,妖兵的征伐腳步,終於來到了這座小城。奇襲發動得毫無預兆,小城的守禦法陣瞬息被破,逾千妖兵如虎如狼,城門口一下成了血肉屠坊。
慘叫、哭號之聲,伴隨大火,漸漸在城內瀰漫開來,又一座城市即將毀滅,但在城內的一角,即將被戰火波及的地方,一個青年全沒察覺屋外的危險景況,仍待在自家茅舍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寫着東西。
一襲青衫布衣,多處早洗得發白,還打上了補丁,屋內除了一張歪桌、缺腳凳,就只餘草蓆,一派寒酸,坐在桌前的他,連發也未梳束,胡亂披散着,滿心只顧筆下。
『太極玄功拳,第七式,鬼王撥鎖,氣走陰陽,勁分雙極,陰分陽曉……』
轟隆!
一聲巨大的爆響,震天動地,茅舍晃動起來,屋外傳來人們哭喊、奔逃,顯然出了事,他搖了搖頭,撕了寫到一半的作品,筆重新沾了沾墨,再次下筆。
『人類的歷史不斷演變,但總結出來最重要的經驗,就是人類永遠無法從過去的經驗中,學習到任何的經驗……』
沒什麼新意,但卻似乎是個能刺激靈感的好開頭,他揚了揚眉,提筆欲寫,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似乎往這邊來了,但還沒跑近,就化爲瀕死慘嚎。
“孩兒他媽,快走!帶着孩兒……哇啊啊啊!”
“孩子!別傷我的孩子,你們這些……嗚啊……畜……”
兩聲慘嚎響起同時,還有嬰兒啼哭,卻瞬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骨肉碎裂與磨牙之聲,隔着門牆,似乎近在咫尺,隨時會破牆而入。
他皺了皺眉,似乎感到不耐,卻沒往外頭多看一眼,只是撕了桌上紙,重新沾墨動筆,把另一個靈感付諸筆下。
『大師兄**一聲倒在何金銀的懷裡,這個時候大師兄眼如媚絲,溫潤的雙脣微微張開,還噴出有如蘭花一般的香氣……』
筆觸到此暫停,有些關節處沒想通,需得細細思量,方能揮毫如雲煙……
他閉目苦思,驀地一聲巨爆,來自頂上,一顆磨盤大的破城火隕,成了流彈,打穿了屋頂,讓半邊茅屋起火燃燒,還把屋裡打出一個兩米直徑的深洞,烈焰飛騰,連腐朽的桌子都應聲垮下去。
“這日子……真沒法過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看着倒榻的桌案,還有桌上正起火燃燒的殘稿,他無聲一嘆,再看看頂上燒得燦爛的屋頂,無奈地抓了抓一頭亂髮。
“看來,戰爭一日不結束,是不可能讓我好好靜下來寫點東西了啊……一事未完卻分心,不合我個性,但……爲什麼非要逼我啊……”
一嘆無奈,他緩緩從凳子上站起,隨手把起了火的筆一丟,也不梳理,披頭散髮地走向房門,伸手去推。
……這個門跨出去,一切將天翻地覆改變,過去的生活,再也回不來了。
……可惜啊!
帶着遺憾,他一掌推開木門,第一眼見到的景象,是兩個身高兩米,虎頭獠牙、人身蠍尾的妖物,滿身鮮血、骨肉碎塊,正摟着殘屍大快朵頤。
一下推門,兩頭妖物的注意登時被引過來,看見一個人類站在那裡發愣,登時獠牙翻起,饞沫滴淌,吐出口中殘骨,就朝這個新目標衝來。
“對、對不起,兩位,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晚點再見,你們繼續!”
還沒跨出的一步,立刻縮回,他臉色大變,急急忙忙,搶在雙妖奔至之前,把木門用力拉上。
這個愚蠢的動作,看在雙妖眼中,無比可笑,因爲那間破草房,本來就已經千瘡百孔,這一下急急拉門,門是被拉上了,卻連着周圍僅存的茅草壁,一起往外垮塌下去,什麼屏障也沒了。
不過,當屏障盡去,青衫男子的身影顯露出來,雙妖都感到有些好奇,因爲那個人蹲在地上,卻不是在發抖、抱頭,而是……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奇怪的動作,雙妖緩慢靠近,想在把這人撕碎啃光之前,看看他在搞些什麼,卻見他念念有詞,將一把石子拋於地上,然後開始數數。
“……單是人,雙是妖魔,單是人,雙是妖魔……是單是雙,單還是雙……一共九粒……是人族這邊啊!”
輕聲低語,他的聲音中,有些說不清的複雜感覺,似乎有點安心,又……有少許遺憾……
緩緩站起,他轉身面對一雙遠高過他的嗜血妖物,身上沒有散發任何壓迫、威煞,嘴角還綻露微笑,在雙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人類對自己這麼笑。
“不好意思,剛剛出門纔想起,我忘了決定自己是站哪邊的,回去重新排了個數,耽擱兩位一點時間,現在……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在這天夜裡,在這座小城池中,發生在這裡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無論是他,或是雙妖,都壓根沒人注意,也不會有人認爲,這與一場大劫的轉折有什麼關係,雖然……確實從這晚開始,歷史的車輪,輾過雙妖,無聲地偏了方向……
後頭的一段時間裡,他的行跡踏遍大地各處,並沒有什麼目的性,在撒出一張包羅天地的大網前,他還需要一些拉網的“鉤子”,適當的鉤子不好找……
……經過某處滿是難民的村莊時,一個盲眼的刀客,把手中僅存的半個冷硬饅頭,分半塞給坐在旁邊,似乎已餓很久的他。
“謝謝你的饅頭啊,朋友,看你帶着刀……霸刀會出來的對吧?我有一套功夫,你用得上,當作還你饅頭的人情吧。”
不久之後,霸刀會在一場人妖戰役中全軍覆沒,僥倖逃生的一名盲眼刀客,妙悟神功,開創“封刀”一系,建立封刀盟,歷經百戰,成爲人族的砥柱中流。
……某個被妖族佔領的都市,一名英姿爽颯的女劍客,破空刺殺妖族大將未果,重傷而逃,躲在茅草堆裡,自忖必死時,持叉搜索茅草堆的妖兵忽然口吐白沫,暈死過去,一襲青衫的他,瀟灑現身。
“不得了,不得了哇!妳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妳知道嗎?年紀輕輕就有一身橫練的筋骨,簡直百年一見的練武奇才啊,如果有一天讓妳打通任督二脈,那還不飛上天啊?這本秘笈是無價之寶,交給妳,練不?”
天鬥劍閣聲名鵲起,在戰場上斬敵無數,漸成人族劍道領袖,距離這一天並沒有多久。
……刀與劍,將興未興之時,一襲青衫的他,瀟灑來到金剛寺外,其時,因爲戰爭,金剛寺傷亡慘重,正把傷患不斷送入寺中,他取來蒲團,堵住金剛寺大門,論法三日夜,終於迫得閉關苦研誅魔方略的方丈與衆高僧,提前出關相見。
“本方世界的佛門,所傳精要殘缺,只見一隅不見天,並非真解,我有無窮妙諦,能解爾等萬年不解之惑,這本秘笈中所載,結合貴寺寶相金身,便是誅魔方略。”
金剛寺傳承數千載,在人族的份量,不是新生門派能比擬的,預備中的四個鉤子,已經完成其三,還欠最後一個,相生相剋的佈局就能完成,但最後一個目標……時機還未成熟,仍需要點時間……
“……剩下來需要的,就是同伴了,那麼大的黑鍋,一個人背很重啊……唔,修飾一下……救世的理想,一個人揹負,太孤獨了……”
尋找同伴,一向也是講究緣分的事,幸虧這回的運氣不錯,下山途中,一個死抱着他大腿不放,牙印深咬在腿上的小乞丐,引起了他的興趣。
“……怎麼只有一支牙?半妖?血族?呵,機會是留給有選擇權的人,孩子,就妳了!”
沒過多久,在一處市集中,他見到一個遍體鱗傷的男孩,有着倔強的眼神,旁邊是個傷到奄奄一息的中年漢子,這兩人似乎素昧平生,卻意外地在一起共患難,表現難得的亂世義氣。
“孩子,你爲什麼……哦,你被退婚了,想要變強,讓看不起你的人後悔,而老兄你……哦,你偷東西是想給最愛的人,卻被她出賣,打成了廢人……好!你們正是我要找的人!你們都有一雙好眼神。”
當時的情況,有些熱淚盈眶,不過他確實是認真想着,“廢物”、“退婚”兩大主流都滿足了,接下來,爲了成功,最好再找一個“淫賊”。
有心要做,進展自然快,過不多時,“淫賊”也被找到,救世四神湊齊,那個名爲碎星團的組織,於焉建立,而隨着刀、劍、佛門的氣象一新,第四把鉤子要釣的魚,終於到了成熟的時候。
雲淡風輕,他踏上了玉虛真宗的長階,直入宮門,青衫飄逸,驚絕一衆上仙、教御,一席論道,衆皆無言。
“金剛寺如日方中,天鬥劍閣、封刀盟,其勢滔滔,不可阻擋,反觀玉虛宮……已是昨日黃花,如不改革,三五年內就會淹沒於歷史長河,這本秘笈,結合你們的雙極輪,是唯一機會,錯過則不再。”
將玉虛真宗拉入,整個佈局便真正完成,四絕相剋相生,誰也跑不掉!單純的武學,作不到穩克,但咒武結構,把因果也一起綁上,一旦修練,除非突破天階,斬斷因果連結,否則,永難逃脫這鐵鎖連舟的大捆綁……
“……你……究竟是什麼人?”
玉虛上仙顫抖着聲音的問話,他笑而不答,拂衣而去。
下山時,夥伴們問了他相同的問題,他答了。
“其實,我是……果粉。”
嘴角玄妙的微笑,引起夥伴們的一陣譁然。
“啊?什麼?果粉?啥是果粉?藥粉?米粉?”
“你幾時又叫果粉了?你不是叫銅鑼衛門嗎?”
“前幾天你不是纔要我們喊你君子劍嶽不羣?”
“你明明對我說,你叫蓋茲,啥都沒有,就是有才有錢,難道都是欺騙我的感情?”
“你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是果粉,因此……”
青衫飄飄,他笑了起來,不知爲何,小夥伴們都生出一股若有似無的寒意。
……人無完人,我是這世上最大的中二病患。
……言出法隨,世界和我所理解得不一樣,就讓世界改變。
……錯的永遠是世界,不是我!
……運籌在胸,事無不可爲,天命不遂我意,便連天也搗毀。
……昨日種種昨日死,古歌盡處藏雅虎,今日起,我叫……
……賈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