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殺一拿出的晶石匣子,裡頭雖然是半透明,隱約可以看見內中事物形狀,似乎一碰就碎,但上頭布有多層法咒,交錯層疊,是防護匣中物的禁咒,如果不經正確方式,強行要開啓,就會觸發禁咒,將匣子連同內中事物一起炸碎。
哪怕是天階者,都不敢小看這樣的封禁,匣子本身禁咒的爆破力,未必能傷得到一名地階,可若是通過特殊技術讓禁咒勾連神器,能連匣中物一起迫爆,令某件沉睡的神器自毀,那炸開來的威力,就連天階者也要倒楣。
遮日那王、司馬不平都是曉得其中厲害的,也都對龍殺一特意忍至此時才肯拿出的東西有所揣測,知道定是非同小可,可實際看到,造成的衝擊仍是大大意外。
有晶匣遮掩,具體的細節看不是很清楚,但仍可看清匣中是一方印璽,遮日那王之前修練人道,獸人亦人,廣納獸領各族的信仰之力,化爲實質修爲,藉此快速提升,對這類的能量特別敏感,隔着晶匣和禁法遮掩,也能很清楚察覺到,這塊印璽上衆生之力涌動,是這方面的寶貝。
這倒不是太意外的結果,印璽類的寶貝,大多都與人道修練有關,更多是難道的至寶,霸者主兵殺,多用刀劍槍戟,只有皇者才涉及統治,會用印璽,而萬古以來,諸天萬界皆用印璽象徵皇權,幾乎每一位開疆拓土的明君,生前使用過的印璽都有龐大衆生之力繚繞,哪怕主人不曾修行人道,也會在衆生之力的催化下,成爲助長人道修練的至寶。
……聽說,現在聯邦主席的那一位,堪爲人間真龍,天生皇者,在人道上的修練,想必是高的,哪怕帝國已經崩潰,可他仍是人族政權的頂點,衆生之力自然匯聚,肯定是此道上大行家,他送這件寶物過來,意思非常明顯,更堪爲一條治本之策。
送來這件人道秘寶,作爲結盟禮物,然後自己利用身爲獸族共主的地位,加強修練人道,壯大自我,等待時機,以人道統御獸族人心,發揮不可思議威能,足以在妖族徹底撕破臉皮前自保,假若能得天時,就可與人族聯手,反過來攻打妖族!
不得不說,李昀峰是個很會送禮的人物,不愧是當初碎星團裡最長袖善舞的那個,就是自己都必須承認,他準備的這份禮物很讓人心動,雪中送炭,既能夠扭轉困局,也能表明立場,讓自己得肯定李昀峰的誠意。
但司馬不平的詫異,卻還不止如此,他倒抽一口涼氣,道:“你這是……羲皇璽!”
一語出,遮日那王也不免大驚失色,碎星團昔日的很多機密,現在都已經廣爲人知,儘管還沒外人曉得當初建團時六道寶瓶大抽獎的事,可尚蓋勇歸來後能修練人道,藉四鎮民心匯聚的衆生之力成爲人道之主,發揮不可思議威能,就是靠使用羲皇璽這件古老神物,卻已滿世界皆知。
同樣是人道神器,羲皇璽這樣的歷經萬古的古老印璽,可不是尋常的帝皇印璽所能相比的,上頭累積的人道氣息,經歷千載萬年的時光沖刷,帶着古老氣息,於人道修練上非常有好處,更能作爲以後探索踏入天階高段道路的基礎。
一方帝皇印璽,助己提升人道修爲,能算得上是厚禮,但羲皇璽的份量,絕對是大禮、重禮了,再考慮到羲皇璽對昔日親如兄弟的碎星四武神的特殊意義,李昀峰送的這份禮物,遮日那王都覺得有些不好收下手了。
只是……雪中送炭卻錯過了時辰,實在太可惜了……
遮日那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司馬不平看到這表情,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更明白他此刻的感受。如果能更早些時間收到,這份重禮確實意義不凡,足以成爲人獸兩族聯手的保證,甚至成爲他日反攻妖族的基石,但遮日那王此刻已經被迫流亡,失去了獸人盟主的權位,沒了這個位置與大權,脫離了獸族子民,如要如何修練人道?
要是妖族還急着沒動手,遮日那王還能繼續在位幾年,或者哪怕幾個月也好,這件重寶都將有大用,可如今……放在此處,就成了一個令人尷尬的笑話了。
“羲皇璽……呵呵,呵呵,李主席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可惜……可惜……”
遮日那王無奈地笑着,等了片刻,看龍殺一併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意思,便主動伸出爪子,往晶石匣探去。
“且慢!”
看遮日那王伸手探來,想要取走晶匣,司馬不平叫了一聲,龍殺一聞聲,立刻拾回晶石匣子,跟着閃身退到洞窟的另外一端,小心戒備。
遮日那王聞聲動作頓住,回頭望向司馬不平,“司馬兄,這是何意……”
司馬不平道:“有件事,我這一路上始終有些懷疑,還請陛下教我。”
遮日那王不禁皺眉道:“司馬兄,有什麼問題,儘可直言,無需顧忌。”
司馬不平道:“從我和陛下聯手從妖族埋伏殺出來的那晚,直到剛剛,我們總共遇上六次妖族天階的阻截,每次都是血戰突圍,險死還生,我自問沒有這樣的能耐,如果不是陛下一路不顧己身地浴血奮戰,司馬不平屍骨早寒了……”
遮日那王卻大氣搖手道:“司馬兄不用客氣,你我同路同命,相互幫助罷了,沒有你的一路護持,只憑朕一個,一樣也不可能撐到此時此刻,沒有誰救了誰這回事。”
“……但我是從連續追殺裡活下來的人,對追殺這種事特別敏感。”司馬不平道:“敵人務必要取命的全力追殺應該是什麼樣,我很清楚,敵人明着追殺,實則放水留情,另有圖謀又是什麼樣子,我也很清楚……陛下,妖族派出來的那幾名天階,和你戰鬥時,並沒有真的出全力,若非如此,你我應該已經死在路上了。”
“哦?”遮日那王皺起眉頭道:“司馬兄是覺得,妖族的行動有問題?他們是故意放我們一條生路,想要趁機對增援下手?”
還沒等司馬不平再開口,龍殺一就小心往旁側移動退開。
……笨蛋也聽得出來,司馬不平的意思,恐怕不是妖族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甚至……可能你與妖族都有問題!你投靠妖族,更親自來演這齣戲,好坑了人族盟友的援助當給妖族的投名狀的可能性奇高無比……
司馬不平則嘆道:“修練之事,素來欲速則不達,如今的局面,陛下何不等進入聯邦,見了武帥與主席,由他們提供資源,再行藉助羲皇璽修練人道,又何必急於一時?”
照最新計畫,獅王原本就是要在人族接引下前往帝都求援的,這要求很正常,而且以遮日那王一貫表現出來的從容大度,這些質疑也就是揮揮手,一笑點頭,然而,這一回,遮日那王卻乾脆冷笑一聲,“司馬兄這是信不過朕?”
司馬不平靜靜道:“信任,應該是互相的,先前爲了表示誠意,武帥命我數次潛入獸領,冒着極大風險,與陛下接觸,現在也是爲了誠意,我讓他提前把李主席的所託示予陛下,現在既然陛下說到信任,那何不也拿些誠意出來呢?”
侃侃而談,一名素來質樸的軍人突然表現出外交使臣的口才,遮日那王一時竟被堵得無言以對,沉默了幾秒,方纔嘆道:“人族和獸族之間想要互信,再進一步聯手,終究是不可能的……可惜啊,如果那個人如今還在的話,或許局面就會不一樣了……”
“那個人?”
司馬不平聞言一怔,“那個人”三字對碎星團來說是專有名詞,而根據自己的理解,經歷過百族大戰存活至今的第一代碎星者應該不可能有誰會用這麼懷念的口吻,希望那個人還在就好……
再一想,司馬不平明白過來,之前潛入獸領前,武蒼霓曾私下告知自己一個秘密,就是溫去病當初,曾經爲了扶植遮日那王,付出不小心血,雙方交情很好。
在現在聯邦以鄰爲壑的基本戰略下,武蒼霓卻從沒有就此拋棄獸族,五年來始終默默與遮日那王溝通,嘗試建立雙方的合作管道,也與此不無關係,想要把已經離開的溫去病當初進行的工作,一併接續下去。
但……
司馬不平着實自嘲,今日的事情,就算溫去病親身在此,恐怕也無力迴天了,雙方立場間過於巨大的鴻溝,不是淺薄的互信能彌補,事已至此,剩下的恐怕……
遮日那王依舊站着不動,看似沒有什麼動作,可他所站的位置,卻直接封死了往外的出路,司馬不平、龍殺一都感到氣氛的變化,開始小心提防。
問題是,對面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天階,如果他一路上受的重傷是僞裝……不,就算他身上的傷不是僞裝,而是假戲真做,落實了好取信於人,重傷的二重天階者,也可以壓着他們兩個打,己方依舊沒有半點勝算,而護命寶剛剛已經用掉,這會兒在這種環境,當真是連逃都逃不掉。
司馬路平轉頭向龍殺一看了一眼,眼神示意,人族安危重於己身,自己兩人可以死,但人族重寶萬萬不能落在敵方手裡,若是讓投靠妖族的遮日那王,統御獸族,藉助羲皇璽修煉人道,一日千里,將來定成人族大患,自己則是人族罪人了。
龍殺一直接翻了白眼,這麼簡單的事,不用提醒也會心中有數,反手先往晶石匣子上一拍,啓動內中法咒,晶石匣頓時變得幻影朦朧,跟着一下破空遁去,穿山透石,如若虛影,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是匣內額外預設的另一種安全措施,一經發動,就會進行傳送,將晶匣連同內中重寶一起直接傳回帝都,連天階者都難以攔截,李昀峰作事向來周到,自然不會沒留後路,簡單痛快的就把寶物交給獅王,不給己方留後悔餘地,龍殺一發動這後手時,一直盯着遮日那王,防他出**奪,但對方卻動也不動,任着龍殺一施展,眼睜睜看着羲皇璽破空而走。
司馬不平見狀一怔,感到事情難以索解,難道自己理解有誤,遮日那王並無意強奪羲皇璽?他此番是有更重要的目標?還是……
……不好!他有幫手!那些追來的妖尊……
司馬不平醒悟過來,目光一震,就看遮日那王負手背後,淡然道:“李昀峰不愧是當世兵家,還提防了這一手,但外頭早有兩名妖尊埋伏,就防着你們會來這一招,他們身上都有專門的攔截法器,無論人族有什麼手段都不能逃……很遺憾,已經入我們嘴裡的東西,連骨頭都吐不出來的。”
龍殺一聞言一震,跟着感應到晶石匣子的訊息已經被斷去,還沒飛出這個區域,就被某種力量攔截,就此斷去聯繫,果然已經落入敵手。
“走!”
龍殺一吼喝一聲,反手就把旁邊的石壁轟出一個大洞,飛身朝那邊衝去,爭取時間要逃離,司馬不平跟着發力,反向遁出,但遮日那王淡淡一聲,“沒用的,地階之中,你們兩個算是很強,可是……”
手一舉,一股令乾坤混沌,江山錯移的奇異力量,瞬息籠罩周邊,正分別朝兩個方向高速移動的龍殺一、司馬不平,莫名其妙竟跑了回來,方向錯亂,怎麼也離不開去。
“這是妖族用來和我交易的力量……”遮日那王平靜道:“你們兩個,用自己的犧牲,替李昀峰探出了我的動向,算是人族的英雄,我敬你們了得,就用這股力量送你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