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堂中,鬼韜異常苦惱,看着霸皇又一次出手,爲司馬冰心輸功續命,這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爲就在不久之前,霸皇隔空出手,與鬼巖城凱里和萬血河血醜亂戰於鬼市之上時,自己纔剛剛結束同樣的工作。
“每一次傳功續命的消耗越來越大了。”鬼韜嘆道:“我們這樣強行爲她續命,明顯只是一種飲鴆止渴的治標之法,不能治本,她體內的那個漩渦,已經不能用正常的道理來估算,最初的時候,只需要陛下的淺淺力量,就足夠漩渦吞噬良久,如果不生變化,倒是可以一直這麼強行續命,等待轉機,或是乾脆和之前一樣不管不顧的拖下去,可現在……”
司馬冰心體內出現的奇異氣旋,在急速地化散光她的畢生修爲後,就開始不斷消磨她的生機,而爲了保住她的性命,霸皇只能直接輸功灌體,嘗試以自身力量,替代生機消耗,來保住司馬冰心的命。
論修爲,司馬冰心迄今不過大能層次,照常理來說,能消耗的力量,比之萬古,不啻於九牛一毛,原本這不是什麼大事,這邊有兩名萬古接替,大可以撐到地老天荒,但也不知道爲什麼,這股消耗氣旋卻在司馬冰心得到萬古的輸功灌體後迅速壯大,在短短時間內就躍升到了萬古層次,長時間下來,連霸皇也感到十分吃力。
霸皇道:“我本來以爲,這股消耗是因爲吞噬了我的力量,才快速壯大,成長到現在的地步,但如今細細想來,這個推論……應該是不對的。”
靠着吞噬來成長,效果頂多等同於灌功,而光靠灌功,沒有其他機緣,絕對不可能讓一名大能成長爲萬古,即使是鬼族的吞噬也沒這麼好用,這裡頭肯定還有什麼別的緣故。
鬼韜點頭應道:“恐怕……仍然與太古妖都有關,那個新生的意識體,至少是萬古級數,與她連結,連帶影響到新生的吞噬氣旋,導致後續造成的消耗,也是萬古層次……”
輸功續命的難度,因此一下子提高了許多,最詭異的是,司馬冰心雖然與太古妖都相連,受到那邊影響,讓氣旋等級提升,可是這股消耗,卻似乎無法由那邊供給,只是憑空提升了消耗等級,活活坑死了這邊。
霸皇重生後,力量尚未回到昔日巔峰,如果不是這邊還有鬼韜,雙雄合力,兩名萬古輪流出力,還真撐不住司馬冰心的日夜消耗,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心裡清楚,這種拖延絕對不可久。
鬼韜道:“不若,我們還是將她交與妖皇?她是青女重生的最後希望,妖皇絕不可能不救,而以永恆者的力量,應當足可以撐住這消耗……”
霸皇卻冷笑道:“但她也是太古妖都的連結關鍵,是你們獲得那個新生意識的鑰匙,一旦拱手讓予妖皇,你之前爲了太古妖都所做的各種投資,就全都沒有着落,這是你能承受的損失?魔主那邊你又要怎麼交待?”
鬼韜頓時無語,遲疑片刻,嘆道:“當舍還須舍,太古妖都之事遲遲沒有進展,至今已有不少風險,而司馬冰心只要在我們手上一天,就要持續爲她傳功續命,沒完沒了地消耗陛下與我的力量,現在這樣,已經很難出手干涉其它事情,不少計劃已經停滯,倘若後續消耗再一次提升,那就真的分身乏術了,而我們不可能整日只守着她,什麼都不幹,如果說非消耗不可……”
……爲何不乾脆甩鍋給妖皇?拿去消耗潛在的敵人,也是廢物利用的一個辦法。
爲了避免觸發永恆者的感應,鬼韜沒有把後半句說出口,而霸皇斜睨一眼後,卻冷笑道:“好一個當舍則舍,那依你說,我們將她交給妖皇,由妖皇來維持消耗,如果後頭這氣旋消耗繼續提升,連妖皇都覺得難以忍受了呢?”
“陛下無須擔心,這些年來,妖皇對青女重生之事極度重視,斷不會……”
“永恆者沒什麼不會的,如果妖皇覺得難以忍受,會怎麼作?”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問題,霸皇自己早就知道答案,提問只是爲了確認,鬼韜無奈道:“妖皇是絕不會放棄讓自己親女重生的計劃的,但……若當真事不可爲,承載的道標卻也不是非她不可,應該,,, 會抽其精髓,剝其元神,淬取保留,在靜靜等待另一個適合的對象出現後重新注入,做爲傳承火種,接續因果,再立新的道標。”
“抽其精髓,剝其元神,淬取保留……呵呵,當真是好手段。”霸皇道:“但這麼作,就真的有用嗎?你也是此道行家,你說呢?”
鬼韜聞言又一次無語,爲了能夠讓霸皇重生於鬼族,自己曾花了大力氣研究萬古的重生法則,算得上此道行家,所以很清楚這麼幹的後果。
凡是涉及因果的工程,都講究一個接續無痕,渾然天成,越是機緣巧合之下,不經意間促成,效果越好,如果過程里人工斧鑿痕跡太多,就落於下乘,基本就沒什麼成功可能,也就是強行爲之,根本就是自斷前路,希望渺茫,徒增煩惱,所以當初對尚蓋勇,這邊根本是全然不加限制,任其自由行動,一切舉動皆是出於本心。
鬼韜道:“妖皇原本是屬意縱天女君,卻被佛界所阻,失敗之後,才轉謀瓊華,又一次失敗後,卻陰錯陽差轉到她的身上,早已是……嘿嘿,如果再強行轉下一個,肯定是……”
一個瓷瓶打碎了之後重拼黏合,肯定會有不少痕跡留下,而再打碎後重拚,痕跡只會更多、更明顯,若反覆打碎到第四次,能夠拼出來的東西……那模樣,鬼韜簡直不敢去想像。何況拼的還不是瓷瓶,而是神魂和因果,如此刻意爲之,強行拼湊,理論上的成功率根本已經近乎於零……
可是,對於需要那件事物的人,不管已經變成什麼樣,只要有,就好過沒有,哪怕機率再低,也好過沒有機率,這是不能放棄的堅持!
同樣的情況拿來問自己,鬼韜也很難回答會怎麼做。讓霸皇重生的意念如此強烈,換了自己,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也會不斷接續嘗試,不管改變多少,不管機率再低,都不是放棄的理由,只要能讓霸皇重生,自己就會堅持到底。
青女對妖皇極其重要,對霸皇又何嘗不是?妖皇不會放棄讓青女重生,但在霸皇這邊,他想堅守的東西應該更多,能在砸毀三次的時候重新黏合,就絕不會留到砸第四次的時候。所以,他堅持扣下司馬冰心,爲的絕不只是太古妖都,而是希望主導青女重生的計劃……
“你是我的智囊、謀士,遇到問題,應該是想盡辦法,最後拿個辦法出來,而不是來和我說不行。”霸皇嘲弄道:“還是你確實要承認自己無能,一切都到此爲止了?”
“……陛下這就是強鬼所難了。”
鬼童笑得極爲無奈,但主上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自己若再只是想甩鍋,那就不免讓人看輕了,雖然……這一條纔是最明智的做法。
如果辦法那麼容易就能找得到,己方就不會困擾那麼久,然而,就算拿不出辦法,自詡智者,總不可能連個方向都找不出來,實際另一條路一早就能看到,但是自己實在不希望主上在這個節骨眼上強行去走。
“陛下,問題的關鍵點有二,一是這個氣旋的源頭,一是她的昏迷,功法方面不是那麼好解決的……”鬼韜原地飄轉了兩圈,猛地擡頭,“所以必須要把她弄醒,否則事情無解。”
這股吞噬氣旋的源頭,是司馬冰心在入道狀態,拼組體內各種法門,進行推演時形成的,到底是哪些東西的碰撞,導致氣旋形成,這個已經無法調查,因爲所有痕跡都被氣旋本身吞噬、破壞,而這氣旋之所以失控,並不斷升級,也是因爲司馬冰心意識喪失,無能自行運氣,這才失控得那麼厲害。
如果能讓司馬冰心清醒過來,配合着救治,就有很大可能可以對症下藥,處理掉這個氣旋,可是……真的有那麼容易把人弄醒嗎?
“之前是說,人沒清醒,不能交給妖皇,橫豎要留着人,也就不急着治了,反正她這種狀態,對她自己也好……但如果不惜一切代價要治……”
鬼韜慢慢道:“神魂之類的問題,還是我們鬼界最爲擅長,如果連我們都無計可施……”
“……那就沒救了?”
“那也未必。我們並不能代表整個鬼界,鬼族最高的神魂研究成就也的確不在這裡,聽說……地獄龍皇那裡有一盞神燈,無論神魂受了多重的創傷,只要把神燈點燃,置於牀頭,就能把破損的神魂修復,治癒因此引發的昏迷問題。”
鬼韜跟着苦笑道:“但此事殊爲不易,如果是別的冥府異寶,還可以設法用偷的,唯獨此物不行。”
霸皇聞言揚了揚眉,“這燈被冥皇看得很緊,所以沒法用偷的?”
“倒也不是,地獄龍皇高渺冷漠,除了冥府權柄,大概沒什麼東西會被祂看重的,這燈雖然效果神異,但要偷也不比冥府其他東西更難,問題不在此處。”鬼韜道:“關鍵在於,點燃這盞燈,需要付出代價,具體的狀況不明,可根據古老的傳說,這盞燈只能由冥皇親自點亮,所需的代價也是一定要由冥皇支付。”
這纔是最要命的一點,換了是其他的對象,都可以嘗試談交易,通過利益交換來換取冥皇出手,彌補其損失,但地獄龍皇高渺冷漠,對什麼別的都根本沒興趣,基本沒有和己方交易互惠的可能,而點燈的動作非要冥皇親自來,就算把燈偷出來也沒用。
鬼韜嘆道:“冥皇可不是地藏,講的是規矩,是公正,卻不是慈悲,沒有普渡衆生這個概念,也不用指望祂會大發善心,如果點燈的代價太大,祂根本就沒有可能點頭。”
霸皇笑道:“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打到祂點頭爲止!
鬼韜的表情,已經不是簡單一個冏字能呈現,對方只要不離冥府,就是堂堂永恆者,半點不打折扣,莫說霸皇實力未復巔峰,就算已經重回巔峰,再與自己強強聯手,也還未能匹敵冥皇,更別說什麼打到冥皇點頭了,敢說這話的不是三歲小孩,就是超級中二的神經病!
“陛下……”
“……你還是太年輕了,經歷太少,有些事……你不知道,才覺得做不到。”霸皇自信地笑了,笑容中更有一絲懷念的味道,“闖冥府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幹了,那時候,我們經常去冥府打秋風,殺進去搶人,冥皇也沒能把我們怎麼樣,那個傢伙啊……”
鬼韜聞言卻是整個愣在那裡,霸皇所說的事情,自己的確毫無印象,但冥府是什麼地方,自己可是非常清楚,說得明白一點,在地獄龍皇憑藉律之大道與之相合,成爲僞永恆後,那裡就不是萬古可以撒野的地方,甚至貨真價實的永恆去了也討不到好,自古以來,就沒有誰能跑去那邊耍橫,霸皇的豐功偉績雖多,自己也不知他有過這樣的壯舉,問題是……憑什麼?
……我們?
……霸皇是和某人聯手闖的冥府?他一向獨來獨往,鮮少看得起什麼人,除非是統軍,否則不屑與誰聯手,是誰能讓他如此高看,一起闖冥府?從語氣聽來,應該不是青女,也絕非魔主,難道……是那位“仁光”?
“……寂寞啊!”
霸皇唏噓一嘆,搖了搖頭,眼中驟現厲色,“萬古易過,良伴難尋,既然這是唯一的方法,那就讓我再闖一次冥府,再鬧他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