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發展,太一空間中的血醜分身,更是全身亮起了一層血紅色的怨厲之氣,雖然萬血河本就是無窮怨念所聚,血醜也是靠吸納靈地中的怨氣,藉此不斷強大自身,但驟然涌入的怨念量過大,就連它都有些吃不消。
“豈、豈有此理……赤魃小兒!”
血醜的身影急速脹大,又驚又怒地看了閻羅陰蛟一眼,開口想要委託什麼,卻未及出口,整個身體就“轟”的一聲,炸成粉碎。
萬古分身炸碎,散逸的怨厲之氣卻沒有消失,反而變本加厲,化爲黑煙,開始往周圍侵染,閻羅陰蛟靠得太近,雖然見勢不妙,直接高速穿出星河空間,還是沾着少許,當下身形一閃,整具分身瞬息萎縮,化爲灰飛,拚着捨棄一具分身,也不想讓這些怨氣順着氣息沾染主身。
在各自的根據地中,血醜、閻羅陰蛟的本體都甦醒過來,恨恨罵上一聲,詛咒這赤魃奸滑似鬼,眼看不死會大局將傾,居然設下這樣的毒計,先製造形勢,逼迫己方加碼不滅幫、永生教,掏光自家的家底,而到了它該掏錢的時候,它就直接金蟬脫竅,借死逃亡,還順勢來一招移禍江東,把滿滿的髒水整盆潑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血醜恨恨道:“不死會傾覆,願力崩潰,任你如何滑溜,也難逃這份因果,別說是假死,就算你真的粉身碎骨,也會受到牽累,永遠沉淪……”
另一邊,閻羅陰蛟也是恨得刻骨銘心,認爲這是赤魃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的毒計,明知不死會遭遇拆臺,勢難支撐,就佈下這個瞞天過海的大局,將自己與血醜都圈進去,最終拖得一起崩盤,玉石俱焚,小小大能死也要拉着兩位萬古墊背,手段不可謂不辣,心思不可謂不毒。
赤魃借死退位,不死會若順勢崩潰,可以想見,不滅幫、永生教必將趁勢擴張,勢力一口氣攀至巔峰,但緊接着的勝極而衰,就輪到自家要承受願力崩潰的結果了,如今鬼界大部分都被囊入三家,赤魃背靠冥府都結算不起積分,而自家最多再有一年,也逃不過這一劫,中間不會再有什麼變數和翻盤的可能……
這苦果……怎麼辦?
赤魃粉身碎骨,億萬鬼物指天咒罵的當口,本來要趕往龍仙兒那邊的溫去病,立刻就動不了了。
不死會之主身亡,辛苦累積的積分無法兌換成實質獎勵,而失去了開創者和引路人,後頭不死會是否就此崩解,尚屬未定,但直接造成的願力動搖,卻是立即發生的禍患,溫去病頓時疼痛欲裂,只覺得……整個神魂,彷彿由內往外爆,即將要四分五裂了。
一直以來,自己是用不死會爲框架,替代鬼君昔日預備用來伐天代之的鬼族天廷,用來行使鬼君旗中的無窮願力,直到鬼市一戰,不死會漸成氣候,本身的願力累積也非同小可,歸併到鬼君旗中,自己纔算開始使用不死會集來的願力,但也都是直接轉化成力量發動,極少用以提升自我修爲,與本身結合,和閻羅陰蛟、血醜與鬼界諸雄大吸特吸的作法完全不同。
本以爲,這樣一來,能將有朝一日必然發生的願力反噬的後果,降至最低,可不死會這個鬼界有史以來,曠古絕今的大怪物,委實發展得過於恐怖,蒐羅進來的鬼物,成員數量之多、意念之凝聚,超乎想像,甚至已經可以媲美昔年的鬼族天庭,倘若自己是萬古存在,或許靠之前的準備,真能扛得過去,可現在不過是區區天階五重,終究還是欠了。
頭痛欲裂,眼看神魂將要解裂,溫去病用盡力量想去控制,仍然無效,源自因果聯繫傳來的願力反噬,根本就不是大能可以處理的東西,想要減輕,唯一的路就是安撫正在動搖的人心,也就是跳出來宣佈剛纔的一切只是聖子引蛇出洞的計謀,現在跳樑小醜已經中計,可以照常積分結算……之後的結局就是因爲拿不出錢被更加兇猛的願力反噬碾成齏粉……
正自傾危,陡見一道無形刀氣,浩浩蕩蕩,破空而來,斷雲斬天,直劈在溫去病的左側空處。
處於遁形狀態的溫去病,身形隱沒,別說是大能難見,就算尋常萬古,倉促下想要找出它來都不是那麼容易,可這道無形刀氣,卻準確鎖定他的位置,凌空斬來,霸氣滔天,卻直直斬在身側空處。
刀氣乍起,溫去病隱約聽見一聲嘆息傳來,跟着就是一道劍光,撞天而起,凌霄灑落,畫爲點點星雨,成千上萬,轉瞬千萬,追隨刀氣落下,就落在溫去病右側。
一刀、一劍,俱是無上妙招,雖然都落在空處,卻讓溫去病頓時渾身一輕,好像正纏捆在身上,要扯得自己神魂四分五裂,卻絲毫不曾顯露出來的無窮線團,被這一刀一劍斷去過半,雖然餘下的還有不少,可是那股要將神魂撕扯碎裂的力量,已經大幅減弱,算是解了自己當前之危。
藉着劍光閃爍,溫去病忍着剩餘的糾纏,直接飛身遁走,沒有暴露出來,心頭隱約曉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願力反噬,是基於因果法則下的作用力,超越時間、空間限制,無可逃躲,大能萬古俱不能逃,想解這一點,只能從因果上着手,換句話說,必須是永恆者出手,才能解自己的燃眉之危。
……或者是兩個閒到蛋疼,又強到變態,不照尋常規矩來的萬古存在。
很顯然,被囚禁在冰牢中的霸皇,並不如他表面看起來的那樣被徹底封印,沒有半點力量,在這危急當口,他直接掀開底牌,凌空斬來的一刀,又邀來小白合力,一刀、一劍,兩大絕頂萬古聯手,斬斷部分因果,這才解了自己眼前的危險。
爲什麼霸皇會出手相助?
溫去病實在想不明白這點,只是隱約有些感覺,雖然這些對自己來說,還都屬於過於高深的課題,但根據當前所知,因果難斷,能在永恆之前涉及因果的,都是最頂級的法門,最次也要萬古才能練成,更別說是這麼大規模的願力反噬,縱使霸皇、小白超卓絕凡,遠非尋常萬古可比,想幹這麼出格的事,恐怕也得以身相代爲代價。
換句話說,願力崩解的代價,他們分別都承擔了一部分,才讓自己有機會從中生還,但爲何他們肯冒這麼大的風險,甚至做這麼大的犧牲,這着實令人不解,尤其霸皇,還是他先開了頭,小白纔跟着做的……大家非親非故,甚至算不上友方,他爲什麼會做這種事?現在的自己,可不相信霸皇只是因爲想多一個看得上的人未來和他一戰,就跑出來把這麼大的鍋接走啊……
這份人情,欠得着實不小,裡頭可能還包含着不小的未知禍患,溫去病一時也顧不上想怎麼還,當前最爲重要的,還是先去處理龍仙兒那邊的警訊。
身形一閃一晃,溫去病直接回到黃泉紅樓內,這是小白特意替自己兩人闢出的婚房小樓,住在這裡的時間雖然短,卻已經讓溫去病有了很多美好回憶,但此刻飆回,他所見到的樓中景象,卻不帶半點溫情,而是立刻讓他急出一身冷汗。
大廳中,原本的略帶喜慶的傢什物件被清掃一空,只餘一具冰棺橫放,比起一個多月前,霸皇擡棺過來時,已經薄了很多,內中沉睡的司馬冰心的身形已經清楚可見。
龍仙兒此刻就站在冰棺之前,身着一身冥府常服,黑色如墨,不像新婚燕爾的新娘,更似高高在上,俯視萬鬼的冥府之主,此刻全身放射強光,光焰之強,似乎將她整個人都點燃,從內到外,化爲一支火炬、一截燈芯,熾烈放射。
在強光中,一個琉璃盞樣式的黃銅古燈,悄然漂浮,內中一點明光綻放,與龍仙兒身上燦發的光華,色澤、亮度都相同,而光芒內中正不住映出各種回憶畫面,似乎都是龍仙兒的生平畫面,迴光返照般演映着她的一生。
這幅場景不管怎麼看,都在說明一個事實,龍仙兒正以自身神魂爲引,燃燒自我,點燃這盞燈,至於這盞燈是什麼,溫去病連想都不用想。
醒神燈!
冥府這近道之所衍化出的神魂之寶,可以作用永恆的先天神物!
冥皇專屬神器!
霸皇這趟跑來冥府,連風雨戰刀都不放在心上,一心求取冥皇協助,就是爲了點燃這盞燈,聚魂醒神,將司馬冰心喚醒。
看見這盞燈的瞬間,溫去病暗悔自己的思維實在是遲鈍,只知道這盞燈是冥皇專屬,就當作與己無關,拋之腦後,卻忘記自己媳婦是冥皇顯身,可以代行權柄,普天之下除了冥皇自己,就唯有她,能夠開後門代行冥皇權能,自然也有以身點燈的可能……大前提是,冥皇不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