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這樣……”李昀峰嘆道:“不過我擔心,你進去之後沒拿到東西,就先惹到主人,最後逃出來,後面追着霸皇和妖皇,前面還被魔主堵路!”
“你能不能少烏鴉嘴兩句?”溫去病沒好氣說道。李昀峰卻看着他,面色猶豫,欲言又止。
溫去病有些好笑,特意將目光移了過去,對方卻有些尷尬地移開,僵持片刻,最後只好嘆息一聲,先開了口,“你說得也有道理,一個人跑去殷墟搞事,確實不太夠。所以你要加把勁啊,蒼霓我指望不上了,倒是你,如果努力一把,說不定來得及登臨萬古,和我一起上殷都吃喜酒。”
李昀峰聞言,精神大陣,卻有幾分驚疑與不可思議,擡頭盯着溫去病,確認道:“你這是……要和我聯手嗎?”
“不然呢?”溫去病反問,“難道我要傻傻的一個人跑去送死?能羣毆,我非要去單挑,這是碎星團的作風?還是你打算看着我去送死?”
見溫去病連碎星團都提起,確實已前嫌盡釋,李昀峰心中激動,又如釋重負,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溫去病接下來的問題打斷。
“另外,帝都之夜,他們說的那個跳出來殺了秋意濃,救了老尚一命的妖魔鬼三族使者,其實……就是你吧?”
“你……知道了?”意料之外的問題,讓激動的李昀峰根本沒心否認,更被勾連起隱藏最深的思緒,腦中涌現出過往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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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自己照例青樓買醉,被星月湖邪人追殺,乘車逃亡,然後,就遇到了……那個人……一身藍衫,手裡還拿著書和筆,寫意現身,說着莫名其妙的瘋話,問自己願不願意跟着他走,跟着他幹?
“……我要驅逐妖魔,但破壞之後的建設,我沒有耐心去搞,要找個接替我幹下去的!本來也可以直接改朝換代,但我對本地土著……咳,抱歉,是本地人族有點意見……總之,就是扶李氏子孫上皇位省事。”
“……一句話說盡,小子你走運了,我要給你一份大禮,捧你成爲新世界的神,至少也是千古一帝,萬代明君,開創太平盛世那個層級的,這種機會不是天天有,你大發啦!”
絮絮叨叨,藍衫男子道:“王者路不易,你若真想走,就要下定決心,承諾我不惜弒父、殺兄弟,踐踏你一切的親情,也要登上王位……我知道這不容易,給你幾天時間考慮,你決定了我再……”
“不必了!”李昀峰聳聳肩,“我承諾你,我有決心,我們幹吧!”
“呃,這麼容易?”藍衫男子皺眉道:“你可能沒聽清楚,我是說,要你不惜弒父、殺兄弟,踐踏一切的親情,然後……”
李昀峰哂道:“我聽清楚了,沒啥毛病,我們幹吧,這事……我期待……很久了!”
弒父、殺兄,讓這些因爲血脈而逼死母親的渾蛋,遭到報應,是自己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執念,比偶爾想到的驅逐妖魔,拯救世界的夢想,還要想得多次,只因自己太過聰明,聰明到一早就明白絕對沒有機會,才只能鎖在心中,沒有半點動作。
如今,竟有人來問,願不願意以此爲代價,來成爲千古一帝,成就人族的大業?就算明知道面前不過是個瘋子,自己也毫不猶豫地答應,願意瘋狂一把,哪怕最終不成,也可以結束這沒有意義的一生。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了自己預料!那個男人,真有能力驅逐妖魔,也真要讓自己在這條路上犧牲一切,弒父、殺兄,更將一切可以利用的都利用,再在事後拋棄。
其中……也包括和自己一起拚命奮鬥,驅逐妖魔的碎星團,更有跟自己生死與共,可以彼此付出一切的戰友、部屬和兄弟……
曾以爲只會帶來無上快意的許諾,最終成爲刺傷心頭的尖刀,自己沒有一刻不在反悔,寧願不曾走上這條路,不要什麼無上大業,不要對那些流着相同的血,卻不共戴天的父兄復仇,也想讓這些人能夠活下去……但結果,只是看到更深的絕望。
……相比起其他的所有人,自己……是最清楚那個人有多恐怖、多不可思議的一個。
那個人,那個瘋子,是比帝國和千萬妖魔更可怕的存在,自己卻早早下定決心,要與他作對,替他們……爭取一線生機。
帝都血夜,那個人的多年佈局,終於發動的時刻,也是自己隱忍多年,佈下層層後手,起作用的時候……又或者,只是自以爲起了作用?
一早知道那個人肯定會先下手,排除一切阻礙,自己沒可能躲過,就乾脆主動撞上去,提前被他制伏,然後,以早就準備好的金蟬脫殼之法脫身,重獲自由,準備在早就預備好的屠殺之夜,趁亂救人。
碎星團可以全滅,自己不是不在意,但是既然註定不可能全部保全,那比起最重要的東西,其餘很多都是可以割捨,或者說……不割捨就不行!
阿山、老尚還有小褒,自己寧願放棄一切,也希望他們能夠活下去,在屬於他們的道路上,繼續前進……哪怕,他們前進道路的盡頭,是自己的死路!
爲了達成這個目的,即使是一線之機也好,“些許”壽元的代價,簡直划算得不值一提!
自己是如此深信的,但哪怕成功脫困,自己卻依然無法確定,究竟是真的瞞天成功?或者……仍只不過是在扮演一個小丑?
無論如何,帝都血夜,當自己一襲黑衣,站在一處不起眼的城樓上,看着深夜之中,烽煙處處,殺聲四起,那一刻,自己已把一切的不安和猶疑壓下,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今夜一定要成功!
……至少要讓阿山他們活過今夜!
……也許,老師……那個人會就此收手,把一切交給我們自己解決……
……也許,層層佈局都失敗後,他會跳出來,掀翻棋盤,要改寫結局,那我也可以安心的,陪着其他人……一起上路,那樣……或許他們至死也不會知道,我就是那個叛徒,一個打開始就註定最後要背叛的騙子!
心思早定,李昀峰沒有急着插手方起的戰局,而是遙遙以神識感應,掌控情況,要在最關鍵的時刻出手。
……這場殺局,由龍仙兒策劃,那個人挑選,以密偵司和李氏力量爲核心,借引世家門派之力,環環相扣,要確保那羣有過無數逆天戰績,替人間驅逐妖魔,重鑄太平的英豪,沒有一條生路。
……自己要做的,不是直接跳出去和他們並肩作戰,殺出重圍,那樣只能早早證明龍仙兒的設計失敗,激那個人親自跳出來……
……所以只能忍!忍到最關鍵的時刻,替他們爭取到一線生機,讓他們可以逃過這最關鍵的一夜,等待變量……
自己沉默地站在城樓陰影裡,看着碎星團駐地大火和嘶吼並起,刀罡劍氣縱橫,拳腳勁風衝擊,鮮血不住噴灑向天……
碎星團不愧是這時代最精銳的部隊,哪怕在最沒有防備心的時刻,身中奇毒,被法陣壓制,被各家圍剿,卻依舊第一時間組織起抵抗,所有人自行聚集、連結,殺出血路。
不過,這早在龍仙兒的意料之內,密偵司的工作人員,利用收買與易容,反過來設下陷阱,讓試圖與戰友會合的碎星者,落入陷阱,迅速在各種背叛、刺殺中殞落,危局所向,甚至包括三大武神,如果沒有變量,三人殺出帝都的概率,低於百分之一……
我……必須成爲那個變量!
自己先是尾隨山陸陵這路,暗中替他打發掉修煉雙極輪的死道人,又感應到褒麗妲半路改道,正朝這邊敢來,評估兩人合力,應該足夠衝殺出去,正要前去支持反向而行的尚蓋勇,卻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是……司徒家的小子啊!
老瞎子掌封刀盟,是碎星團在大戰中最忠實的盟友,號稱九重天階的司徒無視,更是碎星團這一遭最可能的救星,是唯一需要那個人,親自去解決的變量。
不過,封刀盟的初代力量,已經在妖都之戰大量消耗,現在執掌組織的,是以司徒誨人爲首的年輕世代,野心勃勃,易於收買,亟欲踹開擋在前頭的碎星團,收割戰爭紅利,密偵司很容易就讓他們點頭,參與這一戰。
乾坤刀克蒼穹閃……不能讓他過去,不然小妲就完了……
做出決定,只能先擱下往老尚那邊的救援,自己隨手將死道人的屍首丟在一旁,朝臨空觀察,預備伺機出刀的司徒誨人衝去。
“嗨,那邊的朋友,我不是可疑的人,大家能先坐下來,吃個包子,談點未來志向嗎?”
司徒誨人遙盯着褒麗妲的位置,暗中蓄力,就要達到頂峰,卻陡然驚覺不對,連忙回身斬去,無比刀勁將襲來的劍氣擊回,眼中映出黑衣人的身影。
“什麼人?藏頭露尾!你是碎星逆賊?”
“不是啊!我是來帝都觀光,半夜睡不着,來作俯臥撐的,聽說你們城裡人都很熱情,你也陪我一起來作個俯臥撐吧!”
“胡言亂語!”司徒誨人眉頭微皺,甫起的一絲怒意,立刻平復,在至靜的氣勢中,醞釀無敵刀心,“無論你怎麼裝瘋賣傻,我也不會隨之起舞,想阻我路嗎?拿真功夫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