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瞬間,司馬冰心有種遭到背叛的痛與怒,因爲自己正打算,不管什麼保密不保密,放任……甚至護送這男人和狼王妃平安離去,結果好心沒好報,他居然對自己動手?
電光來得太快,自己纔剛想要閃躲,電光已經貼着耳稍,擦着打了過去,而自己尚未判斷這一下會否誤擊,後方竟傳出一下憤怒的悶哼。
……誰在自己後頭?
……無聲無息,自己全無察覺?
……狼族天賦,“躡形無蹤”戰技?
司馬家始祖流有狼血,千百年來更與狼族交戰無數,對彼此的強力殺技,相互都再清楚不過,飆狼族這傳自血脈天賦的戰技,行進無聲,越是高速,越是連形影、氣息都消去,着實難防,不知多少司馬家先祖喪命在這套戰技下,司馬冰心聽着長輩的慘烈經驗,早就得到教育。
怒哼聲中,勁風響起,那道錯身而過的電光,已被偷襲者打滅,但攻擊未有中斷,揚起的另一爪,直拍後腦而下,躲避已不及,司馬冰心一回身,一掌拍出,就迎向襲面而來的一爪。
回身一瞬,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極爲威猛的狼人,歲數不大,皮毛光亮,身上有多處傷疤,雙目中卻燃着火一般的戰意,那股旺盛的戰鬥慾望,熾烈到近乎癲狂,意志貫徹到肉體,打出的一爪,爆發之後,成爲一股狂暴之力。
猛飆的一爪,轟向白皙柔嫩的玉掌,爪巨掌小,彷彿一捏就會粉碎,但在爪上巨力傾瀉一瞬,雪白玉掌像是張開一層厚實的軟墊,又像打了一個不見底的大洞,巨力迅速被拆解、化散,力能開山的一爪,化歸爲無。
一擊未奏功,狼眼中的戰意更盛,嘴角更發出一聲極其興奮的囈語。
“……雙極輪?玉虛真宗?妳是……星榜的司馬冰心?”
敵人的判斷,讓司馬冰心暗自一驚,雖說雙方交戰日久,司馬家的武技,獸人都看得熟了,但會知道司馬家以外的人族事務,叫得出雙極輪這個名詞的獸人,真是少之又少,絕對是同族中的異類,更不用說從中得到線索,叫出自己的名字,這……這種異類,萬中無一。
“好!這是偉大獸神賜我的禮物,天助我!”
狼人露出的獰笑,與伊萬可夫如出一轍,目中戰意更被一層貪婪所覆蓋,“妳走運了,我要妳做我的女奴!爲我生下孩子!”
粗蠻而富含慾望的嚎叫,司馬冰心一陣惡寒,卻不敢大意,因爲掌上所承受的力量,重到手臂痠麻,胸口劇痛,恐怕已經是高階巔峰、半步地階級數,無論這獸人是怎麼腦子有病,力量是實打實的強大。
忽然,一個名字閃過腦海,司馬冰心錯愕驚呼:“托爾斯基?”
一聲喚名,沒有得到回答,卻似乎喚起了對方的兇性,狼目中厲芒閃動,與少女玉掌相抵的一爪,忽然爆發出新的力量。
“女人!看我破妳的鬼輪!”
怒涌的大力,如同崩山重壓,在無可避讓之下,正面轟砸在看似深不可測的玉掌上。
剎那的接觸,司馬冰心的震駭非同小可,不是因爲對方的強大,而是居然在這蠻荒之地,遭遇到自己的剋星。
雙極輪長於卸勁、化力,但騰挪卸化,都需要空間,雙方空間越小,越沒有迴旋餘地,無從卸起,只能硬碰硬,如果是絕頂高手,可以純憑內勁吞吐來變勁,但這卻不是司馬冰心所能夠。
托爾斯基一上來,就看準這個破綻,掌爪交接後,更巧用擒拿手之類的技法,讓自己不能抽掌,更爲了得的是,他沒有抽臂回手,在全無蓄勢之下,純憑內勁鼓催,悍然轟發第二重攻擊。
這不是單純的蠻力,而是以由外而內的內家勁,九成五的獸族,都做不到這一點,即使在玉虛真宗,能做到這點的,都是即將踏足地階的半步強人,從最根本處,將自己敗得擡不了頭。
假若沒有前一晚的內傷,沒有剛纔的一番虛耗,自己還可以勉力支撐,憑着對雙極輪的熟練,多拖些時間,現在卻沒有可能……
怒涌壓下的大力,司馬冰心竭力想要騰挪卸勁,卻卸無可卸,化無可化,硬生生承受巨力,內傷牽動,嗆噴出血,內息一失守,掌力更難支撐,整條臂骨劇痛難當,隨時都會碎裂。
敗勢已成,司馬冰心痛到眼前發黑,心內除了恐懼,更多的全是驚駭。
……獸族中,竟存在如此人物?即使本門將晉地階的大師兄在此,也未必能夠穩勝於他。
……托爾斯基近幾年裡,名頭響徹西北,屢屢掀起事端,讓人族、獸族驚懼忌憚,果有驚人業藝!
……真是……太小看獸人了!若讓這獸人領兵,殺到雲崗關,爺爺、爹爹,他們擋得住嗎?
即使今天必敗,自己清白之軀,也不能落在獸人手上,敗壞司馬家的名聲,更進一步來說,身爲司馬家子孫,絕不能讓這危險獸人有機會到雲崗關去,威脅到自己的親人……
司馬冰心生出同歸於盡的念頭,但掌力已經被全面壓制,唯一的機會,就是激發血脈力量,行險拼命。
自己已然傷重,但若拚着性命不要,發動血脈之力,再賭上手中琵琶,仍有希望拉着強敵下地獄,可關鍵的問題在……自己被敵爪整個壓住,竭力運轉陰陽雙極苦撐,再無餘力,若分心去發動血脈力量,還沒動起來,就會被敵勁勢如破竹地粉碎。
……如果,這時候能來個什麼人,分散敵人注意力就好了……
司馬冰心側目一瞥,希望那個男人能夠給點幫助,卻看他不知從哪取出了一件破爛風衣,亂七八糟地往身上罩,不曉得在幹什麼……這種時候,穿衣服有意義嗎?還不如抓緊時間逃命……
心頭又氣又苦,司馬冰心腦中混亂,冒出的一個念頭,就是獸人的爆發異能,有時間限制,短則數分鐘,最長也不過十多分鐘,如果自己能在這股暴力下,支撐到他異能結束,或許……畢竟,道門功法氣息悠長,最利久戰……
這個念頭閃過,司馬冰心猶如溺者看見浮木,眼中乍現一絲希望,這個變化落在狼人眼中,他目綻兇芒,再次發出了魔魅一般的邪笑。
“……妳憑什麼認爲,這是爆發之後的力量?憑什麼認爲,妳值得讓我用上爆發?”
……什麼?
……他……沒有用上爆發,這只是他原本的力量?
司馬冰心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瞪着托爾斯基,更聽見那彷彿噩夢般的囈語聲響起。
“妳想見識本王爆發後的力量嗎?那就用妳的肉體,好好承受吧!”
邪笑聲中,掌上所承受的力道驟然一輕,但心頭的恐怖感卻劇增,彷彿面對大海嘯將來之前的急退潮,跟着,一股海潮怒嘯將至的前襲壓力,震得司馬冰心半身經脈爆撐欲裂,耳、口、鼻中一起滲出鮮血,潰敗只在一瞬。
關鍵的剎那,一隻手旁若無人地橫伸過來,無視攻守雙方的比拚,落在司馬冰心抱着的琵琶上。
這隻手,連同整隻手臂,被一層像麻布袋似的東西罩住,司馬冰心順着手臂往後看,發現那是一個套在麻布袋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布袋表面還有一堆雜亂絲須,看起來彷彿稻草人模樣的怪人。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怪物?
外形陌生,但那雙眼睛……司馬冰心認出了來人身分,又急又惱。
……白癡!你又不能打的,爲什麼不跑?你……你來幹什麼啊?總不會……
看我要死了,所以來搶我琵琶?太沒良心了!
複雜的情感,在少女眼中繽彩呈現,更令溫去病啞然失笑,看來爲了洗刷自己撿寶賊的嫌疑,不得不賣力了……
手,落在琵琶上,扣搭水絃……
這在司馬冰心眼中,本是全無意義的動作,因爲碧玉琵琶是神物,水絃更是難動,想要拉彈,除非……
驀地,一股瘋狂飆轉的大力,在掌間醞釀,傳至指上,四絃順勢彎曲,被拉伸開來。
……地階級數的出力!
司馬冰心的眼睛瞪得老大,腦中猶自渾噩,不明白那個男人如何能做到?居然發動等同地階的力量,拉開了四龍水絃,而且,似乎還不只如此。
搭上琵琶弦的手指,不光是以同地階出力,拉開四絃,更在瞬間把握住四絃特性,撥絃轉軸,將更強的力量,透過神物蘊藉、提升。
危險的氣息,讓狼族王子也爲之心悸,整個過程其實只有短短一兩秒,溫去病出手拉絃,看到托爾斯基驚怒、疑問的目光朝己看來,跟着,他爆發鼓催的力量,如決堤洪水般傾瀉出來……卻晚了一步。
溫去病微笑,先一步放指彈出,被拉緊的琵琶弦,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剎時,四龍咆哮,一道比早先五雷刀還要猛得多的真空之刃,切裂大氣,狠狠彈斬在托爾斯基的身上。
獸人肉體強韌,托爾斯基早已無懼刀劍,但這一斬彈上身,就如摧枯拉朽,不受阻擋,可抵千刀的堅實肉體,輕易被撕拉出一道長長口子,鮮血飛灑。
兩股失控的巨力,內外交攻,托爾斯基痛吼聲中,整個被打飛出去,身影橫飛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