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去病沒有回答司馬冰心的問題,逕自道:“傳送陣傳去的地方,比較詭異,一會兒不要大驚小怪,到了那邊,把這條鬼杖插在臺上,就可以離開,我記得,連結的傳送點……雲崗關沒有,但平陽城或許可以試試,機會一半一半,要是都不行……最差頂多傳送到神都去。”
神都是武踞郡首府,也是武蒼霓的老家,距離西北何止千里?傳送到那邊,一時三刻絕不可能回到這邊來參戰,溫去病的話,聽來就像是拿兩女尋開心,這點他也覺得很無奈。
英靈殿連結的空間,都是碎星團以前的倉庫或據點,現在過半都已作廢,特別是平陽城附近的那一處,空間連結時好時壞,自己之前沒試成功過,否則哪用萬里迢迢趕路?直接傳送來就好了。
但這些話聽在武蒼霓、司馬冰心的耳中,就是一顆炸雷,溫去病所掌握的那個傳送陣,出口可以是平陽城,也可以是神都,如此驚人的距離跨度,就是另有幾個出口,涵蓋帝國六郡七都,都不足爲奇。
封神戰後,空間法則固化,跨度太大的傳送陣全數作廢,即使擅長術數如玉虛真宗,最多也只能一次傳送五百里,還不能連續多次傳送,這男人是怎麼搞出通往帝國全境的超廣域傳送陣?
武蒼霓神色一沉,心中已經有數,這肯定與碎星團的舊資源有關,封神戰前,“那個人”就預備建構這樣的傳送網絡,詳情只有韋士筆知曉,連身爲高層之一的自己都不清楚。
“……我明白了!我們走!”武蒼霓簡單明瞭的一句,司馬冰心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眼前的事情,千頭萬緒,每一件都是那麼重大、那麼緊急,她居然就直接一句“明白了”,不再多問,別的不講,難道連狼王廟這不尋常的地動山搖,都可以不問嗎?
司馬冰心張口欲言,卻看見溫去病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剛纔的那種怪異感,又從心裡冒了出來,這對男女之間,明明不認識也沒交情,卻像有着很深的羈絆,彼此相知、相挺、生死相惜,不用多說廢話,直接將背後交給對方,也絕不讓自己成爲對方的負累。
這樣的情感,讓所有其他人都會生出被排隔在外的感覺,司馬冰心爲之愣然,總覺得……好像回到以前哥哥還在生的時候,每次他與這女人說話,自己都會有這種“外人”的感覺,不過,這回……感覺好像比以前更重了。
明明,是自己認識這男人在先的,怎麼又是自己成爲外人,格格不入了?
司馬冰心着實摸不着頭腦,忍不住道:“我們走,老溫你也跟着走!”
溫去病搖頭道:“法陣需要有人操作,而且,這裡的事情也需要人處理,妳們先走。”
司馬冰心道:“我們先走,你什麼時候跟來?”
“雲崗關正被敵人攻打,西北大局千鈞一髮,司馬氏的兒女,別忘記妳肩上的責任!”溫去病辭嚴義正的一句話,司馬冰心像被一桶冷水從頭上淋下,瞬息無語。
……是啊,自己怎麼變得那麼奇怪?連最根本的大事都忘記了?
……爲了家國,爲了保境安民,自己的生死都可以隨時犧牲,爲什麼在這關鍵時刻,自己竟然把肩上重責給忘了?真是……不可饒恕!
司馬冰心自責起來,武蒼霓則深深看了溫去病一眼,目光中有着掩飾不住的強烈擔憂,但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道:“時間緊張,動手吧!”溫去病將乙木青光旗交給武蒼霓,雙手結法印,狼王廟四角的傳送陣一起運作,集成一道遁光,灑落下來,照在武蒼霓、司馬冰心身上,兩道美麗倩影瞬息消失,被傳送出去。
“……成功了啊!”溫去病看着空蕩蕩的崩裂殿堂,乙木青光旗沒了,自己預留的退路也斷了,這不是預計之內的結果,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拖着未愈的傷足,溫去病往神殿深處走去,那裡是地震的源頭,原本自己以爲,六道封靈鎖印解開,神靈之力迴歸,能量的鉅量轉移,造成些許天地變動,狼王廟爲此地震,不足爲怪。
但這地震的時間長得出奇,還在不斷增強,陣陣地動山搖,已經超出應有的規模,自己的判斷顯然出錯,而且……
地震的源頭,似乎就在封印的位置!
衝進狼王廟最深處的殿堂,先前天譴之杖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個深坑,一眼望去,看不到底,彷彿直透九幽黃泉。
狼王廟之內的空間,並不是正常實境,這道裂縫如此之深,撕裂的不只是地面,更斷裂了空間,造成震動……
不對!
溫去病目光驟然緊縮,發現自己判斷有誤,並不是因爲自己解開封印,取走天神兵,導致空間撕裂,而是……
“……這裡原本就有裂縫,那個人……將天譴留在這裡,用神靈之力壓住天譴,再用天神兵鎮住空間裂縫?”最初的謎團,一下子豁然開朗,爲何那個人要把天神兵放到這裡來,答案總算找到了,然而,新的問題馬上又浮現。
……在那個人的思維裡,從來就沒有悲天憫人這個字眼,這道空間裂縫代表什麼?爲何萬事不關心的他,會在藉死埋名引退後,還特地來鎮壓這條裂縫?
……自己來此取天神兵,是因爲太一的任務,而這任務的真實目的,恐怕不是天神兵,是直衝着重開啓這道裂縫來的!
……太一的真面目,是萬神萬魔的靈識共存體,本身既代表着理性,也代表矛盾與衝突,那些任務的背後,則是代表某一方面神魔的利益,這道空間裂縫的撕開,到底對那些神魔有什麼好處?
……莫非……
一想到神魔,溫去病驟感一陣寒意,想到了那出現裂痕,將傾的封神臺,這道空間裂縫所撕開的,該不會是……
“轟隆!”劇烈的搖晃下,狼王廟已經不只是出現裂痕,開始一塊一塊崩塌下來,哪怕神殿受到衆多祖靈庇護,但所處空間撕裂,被禁制多時的神靈之力,未能及時發揮,已經不及挽救狼王廟的崩毀。
溫去病皺起眉頭,判斷要立即往外闖,還是靜觀其變。
哪怕整座狼王廟崩毀,這裡也不會毀掉,因爲這一角空間,雖然有着裂縫,卻也有一座元氣鎖,鎮住方圓五百多裡的地脈,匯流地氣,只要這個元氣鎖存在,整個建築怎麼崩,這邊都會完好。
這是自己敢孤身留下的底氣之一,這麼厲害的山動地搖,整座狼王廟眼看保不住了,獸王、獸兵不敢擅入,自己大可從容應對。
不過,用頭髮都想得到,獸兵不敢擅入崩潰的狼王廟,卻肯定在外頭重重包圍,這麼走出去自投羅網,要是沒打算殺出重圍血路,就只能舉手投降了……
“……要命,怎麼脫身是容易,但這裂縫好像還在持續擴大,如果就這麼走人,後果不曉得會是什麼?”溫去病略一沉吟,前方崩落的柱石中,忽然有一道冰白倩影飛飆趕來,速度極快,把落砸下來的石塊一一閃過,赫然就是司馬冰心。
“……靠!”幾乎傻眼,溫去病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這小美女不是已經被送走了?怎麼莫名其妙又跑回來?
自己的所有後手、佈置,都是以獨自一個人行動爲前提,這小美女不打招呼,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跑回來,成了從天砸落的大包袱,後頭應該要怎麼辦啊?
“老溫!我來救你了!快跟我走!”司馬冰心飛飆而來,眼中閃爍着決絕,更隱約帶着淚光,只看這眼神,就可知她抱持着什麼覺悟回來。
“司馬家的人,從來不會拋棄戰友的,扔你一個在這等死,這種事我死都不作的!”
“咦?可是……”溫去病着實一怔,但還未及說完,司馬冰心已不由分說,將他一把扯過,全然沒給他開口的餘地,拉着他就全力飛馳,往外頭衝出去。
“這裡危險,先別謝,出去再說!”
“不,其實這裡挺安全……”
“生死關頭,你別扯我後腿!”司馬冰心半撐半拉,帶着溫去病一路外闖,望向溫去病肩頭傷口的目光,滿是擔憂,沿途相護,幾次上方落石砸下,溫去病不及避開,她都搶着鼓發氣勁擊打,或是直接以身體擋護,表現守護的決心。
一路直直衝出狼王廟,才飛掠過廟門,就聽見後方連串劇烈垮塌之聲,雄偉的神廟,整個垮毀下來,司馬冰心帶着溫去病飄然落地,姿態飄逸若仙,落地後看着全毀的狼王廟,小美女呼了一口大氣。
“好險!只差一點,就要被埋在裡頭了……奇怪,這地震怎麼搞的?狼王廟垮了還不停,老溫,你小心點,我們要全力先離開。”司馬冰心才說着,數百米外,一票獸兵自四面八方遠遠圍上來,領頭的是一名獅鬃如金髮,耀眼異常的俊朗獸王,大步踏出,張口便笑。
“人族有句俗諺,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後頭沒路給你走……兩位,我很喜歡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