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着的時間裡,溫去病一面遙遙跟着匠師隊伍,一面着意指點龍雲兒修練,特別是掌握這個世界的戰鬥形式。
溫去病道:“如果不考慮後果,不考慮明天不明天,他們這種拿自己神魂,依附血脈源頭,讓血脈獸源降身的方式,可以看成是一種地階,甚至天階的提前預習,因爲步入這兩個境界後,修練的重點就是這些,如果是用慣兵器的,更要學習對自家兵器的溝通與駕馭……尤其是神兵。”
龍雲兒的境界還沒到,對溫去病所說的很多東西,都未能領悟,卻都用心記下,反覆練習,試圖在練習中找到感悟。
溫去病道:“江山社稷圖還未完整,大概還缺了五分之一,我這兩天都試着自行填補完善,但沒成功,所以目前與它結合,發動神通,一次不能超過十五分鐘,一天只能一次,至於妳……萬古江山鍾是殘損狀態,每次發動不能超過十分鐘,過了就會傷身。”
這個時間限制,看似嚴苛,但此方世界的人族,每次越階發揮,也大致是十到十五分鐘,結束後還會掉級,相比之下,龍雲兒和溫去病的情況不算什麼。
龍雲兒練習一會兒後,着實感嘆,這樣的戰鬥真是不平等,人類要與妖魔戰鬥,都必須使用各種方式去越階,去催迫,事後還要承擔代價,但妖魔遇上人類就是壓着打,這樣的生存競爭……太不公平。
溫去病哂道:“感嘆這種事是毫無意義的,螞蟻和貓狗對人類一定也有相同的感嘆,但那又如何?想守着位置,就表現出能力來,沒那實力卻霸着位置,被人踢了也活該,這就是天地間的公平,是沒人可以逃避的遊戲規則,妳覺得不公平,不想玩,自殺就是了,有得是人搶着要來玩。”
龍雲兒想想也是這樣,天地爲洪爐,生靈爲魚肉,鬥爭無時或停,打從出生在世上的那天起,就沒有拒絕玩這遊戲的權利。
其他種族仰望人族,人族讚歎妖魔的強大,殊不知妖魔之中的生存競爭,百倍於人族,那些能夠到人族面前來肆虐的妖魔,都是自生存競賽脫穎而出的佼佼者,弱者早就死得透了……如此想來,妖魔也沒什麼好羨慕的。
“這世界……真是殘酷啊。”龍雲兒感嘆着,想了一想,又補上一句,“諸天萬界,都是這樣嗎?如果殘酷是生命的本質,真希望有哪個世界,能夠不是這樣的……”
出奇的,溫家哥哥沒有笑自己天真,而是沉默了一陣,久久才冒出一句,“諸天萬界……嘿,誰探索得完?或許諸天萬界的存在,就是永遠給人一絲希望吧。”
只是到另一個世界幾天,龍雲兒就有不小的感慨,而這感慨沒過多久,麻煩就找上來了。
修行最適當的磨練,就是實戰,溫去病本以爲,平春的那件事結束後,就會有不服者來挑戰,或是真的看不過去,或是藉此想成名,但沒料到預期中的挑戰者未來,妖魔先上門了。
就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魔軍對青武仙帝舉行大鑄的動作,反應一下激烈起來,各路魔將展開手下的人馬,對試圖入京的匠師們進行攔殺,不光是封鎖交通要道,還派出刺客,潛入人族的城池內行刺,什麼手段都用上,表現出志在必得的決心。
離開杜華城的第三天,隊伍接到消息,杜華城再次被魔軍圍攻,搖搖欲墜,城內百姓開始逃難,但希望不大。
衆人還來不及唏噓,就傳來消息,原本預備要在前方進行補給的中珠城,同樣也有魔軍出現,緩緩朝那邊推進中。
這一下,衆人都要面臨抉擇,是繼續前進,和魔軍比快,趕着進入中珠城?還是直接放棄前往中珠城,從旁繞過避禍?
兩者都不能說安全。
魔軍勢大,入中珠城一起被圍,未必就能脫困,如果魔軍不退,又無援軍,很可能就這麼被圍到完蛋。
繞開中珠城,繼續前進,同樣也不是什麼穩妥主意,魔軍既然已經在附近區域活動,誰都不知他們隊伍鋪得多開,萬一在無險可守的山野中,遭遇魔軍大部隊,連被圍的下場都沒有,直接就十死不生。
哪怕有五絕高人保護,這也只不過是多一層保障,並沒有人天真到以爲,光靠一名病僧,就能扭轉乾坤,護着這麼大隊人馬,和魔軍主力硬碰硬後全身而退,病僧要是有這能耐,早就直接去殺九頭妖龍除害了。
時間緊迫,卻難以抉擇,衆人意見難以統一,龍雲兒冷眼旁觀,覺得兩種選擇都有難處,頗好奇溫去病的抉擇。
溫去病搖頭笑道:“抉擇什麼的,根本不重要,一兩個人可以選擇,這麼多人在一起,那麼多的意見,一早就失了選擇餘地。”
龍雲兒想了一下,色變道:“你是說……”
溫去病道:“都知道魔軍在附近了,要入城還是要走,決定都必須要快,只要慢上一步,等魔軍出現,哪還有什麼抉擇機會?”
龍雲兒看了溫去病一眼,覺得奇怪,既然知道有這問題,爲何不一開始就催着平家有多快走多快,要任着平家與其他匠師隊伍合流,就這麼慢慢上路?
溫去病笑道:“姓平的明顯還藏着事,對我們也不信任,花花腸子多多,由我們這邊來使力,非常難搞,最好是讓他自己碰得滿頭血,主動來找我們……既然如此,我何必阻止他往死坑裡跳?只要能及時撈人就好。”
言語中的信心,似乎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從容應付,龍雲兒沒有不相信的理由,不過,想到每次出手,都要揹負着時間限制,心裡就不那麼篤定了。
忽然,溫去病一下拍掌,笑道:“行啦,不用再等了,準備看準位置撈人跑路吧!”
透過江山鍾,龍雲兒確實也感應到,有妖魔的氣息朝這邊靠近,爲數還不少,而前頭的匠師羣們也注意到了不妥,全都慌亂起來。
匠師團不同於武者團,武力沒有那麼強,但也絕不是沒有還手之力,一查覺到不妥,先是招呼自家的武裝護衛,大批人過來團團圍住,保住安全,跟着就拿出自己的護身手段。
比起單純的武者團體,慣用的武器單一,這些匠師的手段極爲多元化,一意識到處境危險,動手抄傢伙,什麼刀槍劍棒,斧鉞鉤叉,基本款式全都不缺,一些比較奇形的鏡子、寶塔、錦囊、棋盤、轉輪,也大有人在,甚至還有些難以辨認,黑乎乎的一團,壓根認不出是抓了什麼在手上。
龍雲兒大開眼界,連溫去病這樣的見多識廣,都暗自讚歎,然而,在這麼一羣人裡頭,陳有龍拿着一把扇子,平劍秋抄着一根金屬棒,旁邊幾個族人也是雜亂無章,龍雲兒不通相關技藝,但兵器的好壞,多少看得出來,平家人手上拿着的這些兵器……真的有失專業,讓人對他們的能力認真懷疑。
溫去病也變了臉色,“不對……有第三方人馬……要壞事了!”
被溫去病點醒,龍雲兒細加感知,也發現在那些魔軍的前方,還有另一隊人馬,氣息是人族,魔軍是追着這批人,才往這邊過來,這應該是個巧合,但對這邊的人來說,運氣實在是太糟糕了。
氣機震盪隱約傳來,那些逃亡中的人族,已經和追殺的魔軍動上手,從那紛雜錯亂的能量波,強度卻有限,顯然也是一羣匠師。
這邊的匠師團也察覺到了,但到底該趁機逃離,還是該看在同行的份上,伸予援手?殺來的魔軍有多少?後頭有沒有更多?這些問題又讓衆匠師遲疑不定,各種聲音都有,就這麼一耽擱,想逃已經不可能了,交戰中的兩路人馬如潮水涌來,很快就把這邊也捲進去。
“咦?那不是陶大匠師嗎?是拔山劍莊?”
幾名匠師發出類似的呼喊,似是認出了被追過來的這路人馬,但在大混戰的情境中,這不過是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激烈的戰鬥給掩蓋。
龍雲兒和溫去病站在大外圍,沒被戰鬥波及,依舊旁觀,龍雲兒望向溫去病,“溫家哥哥,我們……”
“看戲啊!我說了,沒錢可收的架,我纔不打咧,現在有人要付錢給我們嗎?”溫去病冷笑兩聲,看了看龍雲兒,自顧自地道:“不過,那是我個人的想法,每個人有不同的想法,如果妳有什麼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是管不到的。”
話纔剛說完,龍雲兒就化爲一道青影,飆衝出去,直闖戰場最激烈處,讓在後頭看着她背影的溫去病直搖頭。
“這個笨丫頭,總在做一些多餘的事,這樣子很容易死的啊!”
自己並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出手,善戰者不會整天都在戰鬥,天曉得妖魔那邊現在有多少雙眼睛在冥冥中盯着,自己壞了牠們那麼多事,他們也越來越針對自己了。
但給雲兒丫頭打打小掩護,還是做得到的,或許,還能趁機給那些窺探的目光,一些自己想讓牠們記住的誤導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