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忽然被刀砍,這種事情司徒小書其實不是太陌生,不管是自家的訓練,還是遭遇敵人,偷襲這種事情,早就是該適應的東西,大意輕忽,下場就是活該送命。
不過,對面是與爺爺同輩的長者,半步天階,當世月榜高人,甚至比父親都還長着一輩,小時候自己遇見還要叩頭的大人物,又是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自己確實想不到,對方會如此不要臉皮,說打就打。
當然,一旦拿掉那層敬意,司徒小書也能看透對方玩的花招,無非是藉口懲戒,教訓小輩而已,只不過,藉口說得再光明正大,卻是一出手就動刀,還用力量威壓,鎮平全場,這已經遠遠超出小小懲戒,是確實想在自己身上留點什麼的程度。
……堂堂月榜第七,半步天階的高人,居然如此卑劣下流!
……爺爺不在之後,很多人真是從此再無忌憚,以爲能夠恣意橫行了!
……亢金龍的換天計畫,確實起到作用,破壞了這個時代的存世之基,令得羣魔亂舞。
意識到這點,司徒小書悲憤之餘,也更體認到肩上的重責,不過,對於直逼面門的這一擊,自己倒沒有太多的擔憂。
大荒西朝歸來後,自己雖然突飛猛進,實力大幅提升,但能否戰勝寒心上人,還得兩說,此刻面對半步天階的力量,自己根本全無還手之力,還未出手,所有刀路已經被敵人盡封,勉強掙扎,只會更快被敵人由破綻攻入,瞬息敗亡。
但自己可不是孤軍奮戰,溫大哥就在後頭盯着,以他的逆天手段,必能有妙策解救,哪怕他不出手,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來的,背後有靠山,旁邊有隊友,安全得很。
因此,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看似不動、不反抗,其實是以身爲餌,誘使對方毫無顧忌,一刀朝自己斬落,而也唯有在這一刀屏棄所有變化,不留餘地,直線朝自己落來,已經固定死的刀路,纔會露出破綻,給予自己夥伴機會。
“當!”
巨響聲中,是兩股強勁的力量互碰,冷月橫空,拉出一抹悽清動人的光虹,橫過夜色,架停住半空中落下的金龍,龍影霸道強橫,銳勁甚至削落了司徒小書的幾根髮絲,卻在冷月橫斷之下,不能再進一步。
呂明達錯愕望向那名二十八九歲,美得令人驚心動魄,卻不敢輕侮的絕色麗人,她手持一柄彎刀,輕描淡寫,擋住了自己一擊,還大見餘力,不落下風。
兩強拼鬥,爆發的氣勁往外掃出,半步天階級數的對拚,橫掃一衆在場的年輕高手,寒心上人踉蹌退了半步,龍初九險些雙膝跪倒,其餘六郡豪少、李家親爵,滾倒者不計其數,還有人直接被氣勁掃飛,撞在牆上。
若不是追月舫的結構堅實,防護法陣了得,這一下勢將爆開整個第七層,但在一片混亂場景中,有一個人不退反進,直衝向呂明達。
龍雲兒可不知道後頭還有一個武蒼霓,看見司徒小書遇險,碎星團的基本精神,就是要全力搶救,當下什麼也沒想,更不管對方是比自己強上多少倍的月榜強人,一記大力金剛擊,悍勇擊出。
呂明達的大半力量,都放在與武蒼霓對拚的這一記上,饒是如此,半步天階的蓋世修爲,仍能分心旁騖,也不用騰手出刀,直接迫發破體刀氣,奔泄如浪,轟襲不知死活的小輩。
……哪怕妳真是體如金剛石,這一輪刀浪,也能讓妳千瘡百孔!
……只差半步,就天階在望,豈是妳們這些境界未穩的新進地階能招惹?
八方龍主的刀氣,無疑強橫,甚至能強殺司徒小書、龍雲兒的聯手,再掃平場內所有人,然而,此次他的對面,不光有兩名傑出的後輩,更還有一個足以與其分庭抗禮,甚至更勝一籌的心腹大患。
“陣上分心,八方龍主,你太傲慢了!”
武蒼霓一聲長笑,冷月變幻,驟然消失,再現的卻是仁刀騶牙,猛力一記,重重劈下,七神絕中的虎禪殺絕,刀如千鈞重錘,開山之力,全砸在金刀之上。
也直到對面力量海嘯狂濤般襲來,縱橫刀界數十年的呂明達,才真正臉色大變,發現這名年輕的絕色麗人,不只是能與自己相較量,是確確實實地在力量上超越了自己。
……如此年輕,她怎樣辦到的?
沛然大力涌來,開山破海,以呂明達的蓋世修爲,也卸不盡、避不開,唯一的辦法是全力硬拚,起碼能撐上數十招。
……可強力對拚所造成的後果,這裡不知會造成多少死傷,更將波及楚王,屆時將無可收拾。
……這瘋女人敢豁出去,不要身家性命,自己敢嗎?能嗎?
“可惡!”
呂明達一聲怒吼,聽得出滿心的不甘、不平,但最後的結果,卻是被武蒼霓一刀劈飛,整個人如炮彈般打穿壁板,直直墜出百餘米外。
堂堂的月榜第七,竟然幾個照面,就被一刀劈飛,當廳內所有人慢慢掙扎起身,意識到這個事實後,都看着手握仁刀,睥睨衆生的武蒼霓,相顧駭然。
……都知道這女人厲害,長街上,一刀幾乎擊殺星榜之首龍殺一,但沒想到厲害成這樣,連月榜第七的八方龍主,也被她一刀劈飛!
只有寥寥幾名修爲高、眼光也犀利的人,才知道呂明達吃了暗虧,因爲不敢拚盡,落得一刀敗陣的狼狽收場。
武蒼霓收刀回鞘,目光冷冷地掃了全場一週,吐出來的話聲也有若寒冰,“我武家剛剛投了重資在溫家主的開發案上,他如果有什麼閃失,讓我們武家的投資掉水裡,誰賠?識趣的,別找他麻煩,否則我就會讓人……很麻煩!”
含帶威脅的言詞,讓一衆李家親爵大怒,開口就想怒斥她膽大狂妄,目無法紀,但話到嘴邊,與她眼神一觸,被那能鎮住千軍萬馬的大元帥氣勢一壓,沒有人能把怨言說出口。
武蒼霓一手插腰,另一手按在刀柄上,沒有刻意迫發出威勢,但卻誰都能感覺到,如果妄動、妄言,後頭養起傷來,肯定會很麻煩……
就連被劈飛出去的八方龍主,雖然已經穩住身形,踏波湖上,遲疑着不好回去,否則,自己無法放盡全力,那女人卻不管旁人死活,難道又被她一刀劈飛出來?那才真是顏面盡失。
還在躊躇,聽到船上武蒼霓的聲音,一字一字,清楚傳了出來。
“帝都不是無法之地,販賣人口也是帝國許可的生意,奴隸商人又怎麼了?想拿這點說事,我奉陪!喜歡人多欺負人少,還是喜歡仗勢欺人?你們可以全上,我就一個人擔了!”
高度刺激性的言語入耳,呂明達憤怒已極,很想出聲挑戰,要武蒼霓出來應戰,相信對方不會拒絕。
自己還有幾手厲害絕學未曾施展,特別是一式崩天星殞斬,六年前那晚斬下尚蓋勇手臂,幾乎將之斬殺;三年前戰勝同爲半步的五毒老怪……若然施展,能與當今月榜任何高手爭鋒!
只是,想起剛纔武蒼霓的一刀,呂明達心內糾結,這後輩的歲數不到自己一半,力量卻已較自己爲強,虎錄七神絕也是頂級絕學,若真當衆交手,自己佔不到上風,一世英名不免付諸東流,倘使還戰敗,那便當真不知如何收場了。
越想顧忌越多,手中金刀雖然霸道,心裡的底氣卻越來越少,呂明達最終一聲長嘆,掉頭就走。
而在追月舫上,龍雲兒、司徒小書看着武蒼霓的背影,看着她壓服在場各家精英、貴胄尊爵,這些人平常個個自負,現在卻一聲都不敢吭,如此威風,如此氣概,這纔是真正的言出風雲動、一怒諸侯懼,真正的大人物。
溫去病同樣也看着這背影,感觸良多。
這其實不像自己認識的武蒼霓,特別是在西北籌謀機深,左定獸人族大局,右奪無神鋪基業,既堅忍深藏,又能謀擅斷的大元帥,與眼前這位判若兩人。
可這又極像自己認識的那個武蒼霓,特別是十餘年前,那個果敢勇悍,驕傲神氣的武家公主,就是這麼直來直往,會爲了一時意氣,不計後果地衝在前頭。
她其實是非常講原則,一旦想定、認準,就基本不聽勸的個性,這六年來,她死死在西北獨撐大局,不向武家索要資源,甚至抗拒武家要她迴歸的請求,她的堅持可想而知,可這回她一入帝都,就立即迴歸武家,爲的是什麼,旁人不知,溫去病又哪可能不曉得?
……蒼霓,妳爲我做得太多了!
……今天其實妳不該來,妳的出現,讓我更加不看好妳衝擊天階。
……看來,還是得我親自來收拾了。
打龍雲兒站出來開始,一直到司徒小書、武蒼霓先後現身,溫去病一直沉默無言,像是被邊緣化,但就在此刻,掌心的微微跳動,讓他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潛到湖底的機偶,偵測到異常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