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堂的刺殺,原本講究一擊必殺,決勝於頃刻,因爲被溫去病吸引、打亂,錯失了最好的機會,又被武蒼霓一攪,整個行動已註定無功而返。
帝都大陣已經開始運作,附近的各大勢力也已經被驚動,大批高手朝這地方彙集過來,極樂堂再不撤走,唯一的收場就是被全殲。
極樂堂的人一個比一個剽悍,玉石俱焚從不皺眉頭,但也正因爲不惜命,它們更在乎死得毫無價值,這種無意義的傷亡,是他們所極力避免的,看情形不對,就紛紛轉頭要撤。
如果溫去病還是之前的必殺目標,整羣人肯定不惜犧牲,幹掉他再說,哪怕整羣人全數喪命在此,也在所不惜,但溫去病提出的利益太誘人,又似乎真救了蕭武,不管後頭當不當得成朋友,至少眼前沒必要殺他。
既然殺不了,與其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不如儘快離開,不過,在撤離的那一瞬,跌入他們當中的溫去病,與巫老短暫相接。
有了之前那一番交際,巫老對溫去病仍具敵意,卻已經沒有那種必將置其於死地的殺念,而在混亂中,溫去病又伸了支試管過去,巫老伸出骨瘦如柴的枯掌接過,發現試管外還包着一層絲絹,絹上有字,心知有異,也不多廢話,收起東西,率衆揚揚而去。
六扇門的捕快,快步從各方趕來,各家各派的高手,也紛紛趕至,但極樂堂自然有本身的一套脫身法,而在當前這節骨眼上,也沒人願意和極樂堂死磕,付出無謂的傷亡代價,所以,沒過兩下,極樂堂人馬就撤了個乾乾淨淨。
惹出整件事的溫去病,被趕來的各路人馬簇擁着,之前在追月舫上的表現,他獲得各方重視,雖是商人之身,卻已沒有人敢小看,這回被極樂堂襲擊,來此的各方權貴都表出慰問態度,集體護着他回到溫府,約定了明日拜訪,這才一一離去。
跟着護送到溫府的各路人馬中,唯獨沒有神都武家,領隊的武戰豪,因爲早先那一幕的莫名打擊,長刀落地,渾噩不起,被家人急急扛回去求醫,沒有能夠在場,對於他的心情,龍雲兒感同身受,僅致上滿心的哀悼。
“……哥哥你今天會不會玩得太誇張啊?”
“玩個屁!我是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在交涉,只要稍微說錯一句話,馬上就要沒命的,那些傢伙看來披着人皮,內裡部分不知有多少已經算鬼了,溝通失敗,他們立刻跳出來同歸於盡,那邊人這麼多,妳能扛幾次爆炸?”
溫去病說得滿不在乎,龍雲兒回想當時情景,在那聽起來很可笑的番言交涉中,暗藏殺機,與鬼交涉確實不同於人族,每一句話說錯,都是後果嚴重。
“那……今天你與極樂堂的交涉……”
“沒有武蒼霓打岔的話,現在可能已經被他們請回家裡吃消夜了,但現在沒搞頭啦。”
溫去病攤手道:“還好,溝通的方法也不是隻有一種,訊息已經送出去了,會有什麼反應,就要看他們的了。”
龍雲兒好奇道:“哥哥的暗語是什麼?”
暗語,必須是特定的人一看就懂,別人看了一頭霧水,這樣的暗語纔有意義,溫去病如果要傳話給尚蓋勇,那個暗語恐怕非常秘密,應該是隻有碎星四大武神,甚至只有他們彼此知道的密語。
溫去病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只是道:“那個不重要,真正該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妳知道我爲什麼能成爲一個優秀的商人嗎?”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真把龍雲兒問傻,她認真想了想,道:“是因爲哥哥善於控制風險?你行動看似冒險,其實都把風險控制得很好。”
“去!”溫去病搖頭道:“是因爲我有很大比例能夠看出來,什麼人的生意我能賺到,什麼人的生意壓根就沒打算給我賺。”
“呃,這和我們有什麼……”
龍雲兒話說到一半,陡然醒悟,“司空石井……不,楚王要賴帳?”
這個答案把龍雲兒自己震得不輕,剛纔離開洞月湖時,自己沒有看見司空石井,以他身分,周圍有大批高手護衛,就算跌落水裡,逃難時也會有人負責相救,不過,他已失勢的事實,誰都看得出來,搞不好樹倒猢猻散,真沒人出來救也不一定。
反正,司空石井不過是帝都權貴們拱出來活動的一個人頭,一旦後面的那些大頭決定捨棄,他就沒有半點價值,而哪怕沒有他,後面那些該負責的,還是一個也跑不掉,更何況楚王當衆保證,會負責催出那五萬金幣來,如果最後交不出來,李家顏面掃地不說,站在溫去病這邊的六郡世家也不會善罷干休,蜂擁而上,起碼也把楚王咬掉半身肉來。
這不是可以簡單賴掉的帳,就算是天子出面,也不能把這筆帳一筆勾銷,當着那麼多大貴族、大人物的面立下賭約,想要賴帳,就是把所有公證人一起侮辱,弄得不好,隨時落得天下共擊之,就是親王之尊,也要身敗名裂。
貴族世界有貴族世界的規矩,不是可以亂開玩笑的!
龍雲兒很清楚這點,更相信楚王不可能不曉得,這樣他還想賴帳?
溫去病笑道:“很簡單的思維,把債主幹掉,他就不用負責任給錢了。”
“不可能!”龍雲兒斬釘截鐵道:“那麼多的人都可以作證,哪怕哥哥你死了,公衆力量仍然會逼着李家把五萬金幣交予溫家……事後加害取回錢,倒是有可能,但事前賴帳,肯定做不到。”
“是嗎?”溫去病哂道:“如果連公證人也沒有了呢?雖然上頭有人會逼着他實現承諾,但萬一連上頭的那個人也不在了呢?”
“哥哥你這是強……”
龍雲兒本想說這是強辯耍賴,可話到嘴邊,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再順着這方向想下去,溫去病所做的提示全都有了意義,更指向一個恐怖的結果。
“他……這不可能啊!”龍雲兒大力搖着頭,仍沒法接受自己生出的那個想法,“就爲了賴哥哥你的帳,楚王決心造反了?他這是哪門子的幼稚想法?”
溫去病沒好氣地敲了龍雲兒腦袋一記,“蠢啊!妳就不能反過來想嗎?”
龍雲兒側頭一想,隨即明白過來,“楚王密謀造反,因此才動作頻頻,哥哥你在這時候到了帝都,楚王親自出手試探,想知道你的意向與底細?”
溫去病道:“差不多,還差一點。”
龍雲兒再想了想,驚道:“楚王承諾一個月內,給出哥哥你五萬金幣,他如果想賴帳的話……一個月內,他就要造反?”
“就是這麼回事!”
溫去病簡單一句肯定,龍雲兒倒抽一口涼氣,難以想像,不光是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造反陰謀難以置信,更覺得……就只是一個試探、一個賭約、一筆鉅款,居然就讓謀反的驚天陰謀暴露,這也太非現實了!
如果做出這個推論的人,不是溫去病,龍雲兒肯定把這當成無稽之談,是對方想太多了,不過,既然是溫去病說的,龍雲兒就不懷疑,立刻把這當成後頭行事的重要參考。
這麼一想,龍雲兒就覺得眼前局面亂成一團,得意宴舉辦在即,情勢本就混亂,帝國卻在這當口擒獲韋士筆,激化暗潮涌動,九外道邪人紛紛入京,掀風作浪,連鬼族都趁機伸手,重重矛盾之下,整個帝都就像被放在火山口上,危機一觸即發,居然還有李家人要挑這節骨眼謀反?
“那……情勢對我們有利?”
龍雲兒提出疑問,因爲眼下雖然自家哥哥戰力超羣,手段高明,但說到底,無權無勢無支持,除了浮萍居那邊售出的情報,就兩眼一抹黑,難以行事,如果場面不亂,己方沒有混水摸魚的空間,就真是半分機會也沒有。
所以,有人意圖謀反,想要顛覆帝國,這對己方應是非常有利的……
“也未必,物極必反,世上沒有這麼順風順水的好事,這麼多人都來搞風搞雨,李家小皇帝是白癡嗎?”
溫去病嘆道:“大事進展得太順、太理想,往往都不是好事,就怕有人布了大網,想要來個一網打盡什麼的,那大家一窩蜂衝去作亂,直接被一鍋端了。”
曾經有過類似的經驗,溫去病對此非常謹慎,而當前另一個要面對的棘手問題,就是武蒼霓的狀況,誠如龍雲兒所擔憂的,自己也對此滿心不安。
“……恐怕瞞不住了,而且照她的狀況,如果再瞞下去,對她有害無益。”溫去病懊惱道:“又不是第一次吻了,居然那麼大反應,真是……”
“不是第一次?”龍雲兒瞪大眼睛,捕捉到了關鍵詞,“哥哥你、你以前和武帥吻過的嗎?”
“……是有一次啦,那次她脫光了,然後……等等,怎麼好像很多女人喜歡在我面前脫光衣服?妳姊上次也是……”
溫去病沉吟不語,忽然,外頭輕聲敲門,有客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