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蒼霓和尚蓋勇的爭執,被溫去病的叫喊打斷,兩人急急停住,趕來察看情況。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纔從敵人手上救回韋士筆來,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打擊誰禁受得起?剛纔雖然都只有驚鴻一瞥,卻也看出韋士筆傷得不輕,如果不是本身實力強,又受慣了傷,肉體強韌度非凡,早就要送去急救了。
聽溫去病緊張呼叫,兩人都趕回來,確認狀況。
尚蓋勇道:“阿筆的狀況怎麼樣?傷得如何?”
武蒼霓皺眉道:“韋帥的情況不妙,多處內出血,非常嚴重。”
尚蓋勇點點頭,“是沒錯,不過,這點小傷,殺不死碎星者的。”
武蒼霓也點點頭,“同意。”
哪怕剛剛爭執激烈,說到這點上,雙方意見立刻驚人的一致,彼此曾經走過的艱苦歲月,身爲碎星者的自豪,培養出了一樣的信心。
溫去病道:“氣息還算穩,一時三刻沒有性命之憂,但需要立刻救治。”
尚蓋勇道:“剛剛被關着,還在持續想要送訊息出來,勉強提氣運勁,加重了傷害。”
武蒼霓點頭道:“是這樣,韋帥除了多處內出血,身上還有許多舊傷……仔細看看,真的很多,到處都是傷,這些年來……他日子很不好過啊。”
語氣中帶着嘆息,這六年來的點點滴滴,都在各人的腦海裡流過。自從碎星團覆滅,又有誰的生活是好好過了?顛沛流離,日夜心焦,基本都是常態……雖然把時間再往前看一點,碎星團沒滅之前,似乎也沒好過到哪去,成天都是活命壓力,搞不好還更糟糕點……
“阿筆的力量被封住了,封鎖的手法很玄妙,哼!是密偵司下的手。”
“那必須的!韋帥是誰啊,不封他的力量,密偵司哪關得住他?”
“先別管這些,韋帥之前強行發力,突破封鎖,傳訊息出來,遭受反噬的傷害不輕,得先爲他解開封鎖,助他運勁鎮傷。”
“但阿筆的內出血怎麼會那麼嚴重?肝脾肺腎都有破裂,密偵司到底是怎麼對他的?人還這麼瘦,密偵司連飯也不給的嗎?”
“不至於吧?韋帥是重犯,密偵司豈敢輕侮?神妃親自下了令,皇帝吃什麼,他也吃什麼,伙食不差啊。”
“那韋帥的五臟怎麼傷成這樣?出血還又黑又臭,擺明是食物中毒。”
“這就不好說了,他的伙食,是由御膳房負責,從皇帝膳食裡直接分一半的,照說安全沒問題,除非剛好碰到有人謀朝篡位,長期對皇帝下毒,那就……”
“謀朝篡位?現在不就正好有?”
武蒼霓皺起眉頭,不假思索地回了這一句,蹲在一起討論的幾名同伴們,如夢初醒,有人馬上應了一聲。
“啊!對喔,我忘了。”
這個忽然冒出的應答,早先也在團隊討論的聲音裡,只是大家忙着探看韋士筆,沒進一步有什麼感覺,但現在傳入耳裡,其餘的人如夢初醒,一種莫名的驚悚,讓每個人都如芒刺在背。
溫去病第一時間抄起韋士筆,飛躍出去,尚蓋勇、武蒼霓一同站起,法界隱現,雙方聯手,共抗着眼前的相同敵人,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龍仙兒。
“哎呀!大家何必這麼緊張呢?不是剛剛纔攜手作戰,同生共死嗎?怎麼一轉眼就要你死我活,兔死狗烹了呢?”
龍仙兒嘲弄道:“過河拆橋,看來真是碎星團的好傳統啊!”
皇陵之戰,龍仙兒勇猛地打了頭陣,然後第一個中了埋伏,被困遭囚,雖然很衰,卻憑此避過了最兇險的皇陵大戰。
這算不上全身而退,因爲前期皇宮內的三方混戰,龍仙兒已經傷得不輕,但沒參與皇陵大陣的戰鬥,既避過了被多方夾擊,也讓自身傷勢不再惡化,甚至極有可能還趁這機會療傷,調養元氣。
看她此刻神完氣足,精神大好,容光煥發的模樣,這推論應該沒錯,更很難相信這些都是偶然發生……她竟然還保有了實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後現身,甚至,居然還有這種膽量?
尚蓋勇面色一沉,“妖婦,妳是故意中伏,藉此避戰的?”
“……尚帥,如果你看到什麼女人,都這麼猜忌,這輩子是很難泡到妞的,心態很重要啊!”
龍仙兒笑道:“不過沒關係,多巴結我一點,後頭我燒給你吧,看你要紙紮的,還是真皮真肉的,你說了我就滿足你。”
“妖婦!”
相同的一個稱呼,卻是出自武蒼霓之口,她死盯住龍仙兒,將她的身影、身上每一處細節,從眼角眉梢,到指尖顏色,全數深深牢記在腦裡。
“武家妹子……”龍仙兒頓了頓,聳肩道:“或是武家姊姊,隨便吧,反正我不在乎,建議妳嘴裡放乾淨點,說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吧。”
“姓武的一生俯仰無愧天地,問心無愧。”武蒼霓冷冷道:“妳陰謀野心,攪動風雲,今天帝都那麼多的死傷,全是妳一手製造出來的,不遭天譴,自當人誅!”
“……搞笑!西北那麼多的死傷,不是妳製造的?妳沒陰謀野心,無神鋪怎麼掉妳手上?充值金葉送的?妳光風霽月,胸襟坦蕩,下回就別蒙着臉出來砍人,還把帳記歡喜院頭上。”
龍仙兒冷笑道:“妳一生俯仰無愧,這話敢不敢當着司馬樵峰的面說?我若是妖婦,妳又是什麼?哎呀,那個詞我不好意思說出口……”
“妳!”
太猛烈的回嗆,武蒼霓差點當場就炸了,這些年來,無論走到哪裡,自己都被高高奉起,在武家是堂堂公主,在無神鋪也是二當家,哪怕軍職被貶官,也沒有哪個人敢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地說這些言語。
可……自己心裡明白,沒人當面說,不等於沒人說,那些人在心裡、在背後,這類話肯定不會少說,這也沒什麼辦法,既然做得出,就不要怕人戳脊梁骨,這覺悟自己是有的,不過那並不代表……自己願意被這女人說閒話!
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回頭先找溫去病怒瞪一眼,全是他招惹回來的妖婦,才把眼前情勢弄得這麼複雜……
不過,這個念頭閃閃就過,沒有付諸實現的可能,自己又不是白癡,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這些分寸自己還是清楚的……
“唉,其實我們都是賈伯斯的受害者,大家都和他有一籮筐的帳算,爲什麼不能齊心合力,一起去把他找出來幹掉,卻非要在這裡自相殘殺呢?”
龍仙兒兩手一攤,笑道:“用理性想一想,你們就會承認,我是很有用的,難道在這裡把我幹掉,你們單獨對上那個人,會比較有勝算嗎?”
沒有人回話,尚蓋勇、武蒼霓遙遙盯着龍仙兒,警戒沒有任何鬆懈,但心內某處,確實有個聲音響起,承認她說得不錯,對付賈伯斯,哪怕這裡的人聯手一起上,都還嫌不足,能多一個同志當然多一個好。
“皇帝我幫你們殺了,現在開始是個新時代,雖然之前我與李氏諸王有協議,要扶他們上位,但他們沒有天階武力,守不住手上權位,只要我們合作,你們都可以成爲太上皇,在幕後操控這個帝國,或是直接把他們換掉,你們來當老大,都行啊。”
龍仙兒笑道:“我這人其實沒什麼野心的,雄霸天下、獨佔權位之類的,我興趣不高,做這些只是爲了解脫束縛,不想整世人都被賈伯斯留下的東西控制,白當李家的工具,現在目標已經達成,我很不想後半輩子和你們打生打死,浪費生命。”
武蒼霓冷笑道:“妳手上沾滿我們整團人的鮮血,以爲是隨便說兩句就算的嗎?”
“……想搶着進後宮的,一邊排隊去,我沒興趣和妳說話。”龍仙兒望向尚蓋勇,“尚帥,你的意思呢?”
……碎星團這筆帳的話語權,尚蓋勇遠比武蒼霓大,如果連尚蓋勇都能軟化,其餘的人就大可談條件,所以自己第一個要攻破的,就是尚蓋勇。
“……我的意見一樣。”尚蓋勇沉聲道:“碎星團亡在妳的手上,這筆帳,妳別想那麼容易混過去。”
“行啊!那咱們就來算算吧,我是有誠意的,你們想要我怎麼道歉賠償,磕頭下跪,儘管說出來,我都照做啊。”
龍仙兒笑得一派灑脫,“不夠的話,要我一條手臂?還是一支眼睛?或是大方一點,一手一眼?可以啊!”
似乎把一切放開,龍仙兒將自己擺在一個任由宰割的位置,交涉時的一派輕鬆,彷彿承諾的條件全都事不關己,讓尚蓋勇、武蒼霓心頭髮虛,弄不清楚對方的真實想法。
“……誠意我絕對有,但也容許我提醒各位,碎星團的收場,身爲領導人的你們,同樣有着責任,把罪全算在我一個人頭上,這是遷怒還是自我逃避?除此之外……”
龍仙兒擡起頭,仰起美麗的面容,神情堅定,“要是以爲我的一再退讓,就是任人宰割,那你們就錯得厲害了!對你們可能做錯選擇的未來說一句……你們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