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再沒有什麼事,比兄弟能甦醒更重要的了……看着韋士筆恢復過來,再看看尚蓋勇身上的改變,溫去病心頭生出一股暖意,覺得自己離開的這一趟,真沒有白走,而自己的兄弟,完全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
“阿山……抱歉,我和老尚,沒有能夠穩住局勢,對你不起。”
韋士筆嘆道:“意外比想像中要多,魔族提前動手,搶佔先機,把我們辛苦營造的局面打壞,更襲擊了你老家,我們……沒能護到他們……”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溫去病臉色難看之至,無論是誰,知道自己老家被人一口氣掃平,臉色都絕不會好看,幸虧整件事還沒壞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我家被攻擊的時候,彌勒活佛伸予援手,將府內所有人收入他的淨土,帶往西北……不幸中的大幸了。”
溫去病臉色一陣變幻,最後冷笑起來,“但不管如何,這筆帳算是擺在那了,我既然回來,這筆帳就要算個清楚。”
尚蓋勇點頭道:“不光是你一個,我們是一家人,你的帳,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帳,從今天起,欺負任一個碎星者,就要面對我們所有人!”
--------------------------------------------------------------------------
韋士筆醒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示弱設局,給外頭圍城的敵人重重來一下,但正如溫去病所言,治療時候的豪光沖天,驚動周圍數百里,加上天羅陣瞬間恢復,稍微長眼的都知道不對,不待城內有反應,圍城的幾支軍隊,紛紛往後撤離,退出數裡。
這個判斷的依據,是對面天階者的數量,光一個尚蓋勇,還難撐大局,但韋士筆若痊癒,碎星團一方可能就有了兩名天階,如果加上那個修復天羅陣的神秘高手,那就是三名天階了。
實力比數不樂觀,各方自是先行退兵,而他們甫才後退,城頭上就炸開陣陣歡呼聲響,一個魁梧豪邁的身影,站上了城頭,不怒而威,霸氣凜然。
“鋼鐵衛士”山陸陵!
烈風呼嘯,天地變色,這一刻,隨着山陸陵的到來,四周的空氣都跟着粘稠,冷凝,讓人呼吸都跟着困難。
碎星團舉兵以來,這位傳說中的第一武神,終於正式現身。百族大戰時,因爲碎星團的積極宣傳,“第一武神”山陸陵,幾乎就是一個符號、一面旗幟,代表着所向披靡,代表着無敵,是整個碎星團的軍魂,更在所有人的心中,偉岸如神。
山陸陵現身於人前,對普通士卒來說,心裡就像整個被炸開了,一下慌亂起來,原本還有條有序的撤退,驟然間亂了起來,人們相爭踩踏,馬驚蹄亂,後頭的猛往前衝,釀成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潰逃意外。
慌亂的士兵,讓場面更加的混亂,那一個個被無情踐踏死去的人,根本還來不及上戰場就被人直接踩死了,悲慘,血腥頓時瀰漫。
城內的碎星團,沒有趁勢殺出,但也放了煙花,隆隆在天空炸開,五光十色,爲這一幕荒唐景象助威。
這一刻,五光十色的煙花,伴隨着敵方的踩踏,潰逃,就如同天地間的反差,巨大的諷刺,諷刺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也讓現場的氣氛更加詭異。
“早知道你那麼有威望,之前就直接替你做個人形立牌,放在這裡,萬兵辟易啊!”
“……你不如直接搞個稻草人算了。”
城頭之上,化身爲山陸陵的溫去病,身旁站着韋士筆,兩人登高遠望,指點江山。
身爲天階者,遠望也不用登高,幹這種事與其說是看人,其實更多是站出來給人家看,展示碎星團的肌肉與實力。
此刻,城頭上的身影,韋士筆玉樹臨風,俊逸非凡,一襲白衣,仿若仙人,看起來飄然若仙,隨時都能乘風飛天。
山陸陵豪猛霸天,身姿魁梧,一臉蓋世豪氣,渾身上下的血腥氣息,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身經百戰的強人,氣概蓋世,兩人往城頭一站,氣勢之盛,直掃千軍萬馬,哪怕是那些新加入碎星團未久的士兵,都爲之振奮,想要高呼。
氣勢,戰場上最重要的氣勢,碎星團這邊,因爲這兩人的出現,氣勢達到了頂峰。
然而,這卻是兩個徹頭徹尾的假象,溫去病自不待言,山陸陵的形象不過幻化而出,韋士筆也沒好到哪去,俊雅的外形,只是一層視覺迷彩,等同幻術,如果撤除幻術,他傷病交煎的真面目,形銷骨立,絕對算不上一個“俊”字。
“……你的傷,根本不是治好,只是用天階之力硬壓。”溫去病低聲道:“這麼幹,對身體非常不好,你最好……”
“行啦,我又不是不知道的事,還用你說?”
韋士筆的微笑低語,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但是誰都能聽出來這其中的意味。讓溫去病瞬間無言,自己雖然擅長機變,但碎星四武神中,要講智謀佈局,這個“百難臆度”肯定無出其右,他自己都清楚的事,哪用旁人饒舌多言,而以韋士筆的腦筋,既然一件事決定了、想清楚了,又哪是旁人勸個幾句就會改的?
反過來說,自己當初肉身破碎,只能不斷拿機械零件來裝上,藉此續命,直到現在,已傷損的壽元仍難補全,熟知內情的龍雲兒,每次看過來的目光,都帶着難掩的哀傷。
這些眼神,自己都看在眼底,但又如何?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自己也只能視若無睹,繼續那些該做的事……心同此理,韋士筆有他自己的堅持,哪怕是生死兄弟,這也不是自己能勸的。
“你啊,不用擔心我的事了。”韋士筆笑道:“眼下的問題是老尚,他有心奮鬥,自身的療程也走到關鍵一步,但後頭還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遠,這些我還沒有把握。”
溫去病笑着點頭道:“我曉得,剛剛看過了,你的奇思妙想,真是一絕,以人道入鬼道,兩者互克,如果成功,老尚就可能盡驅鬼氣,迴歸人身……但若失敗,這就可能是一場彌天大禍。”
行人道的鬼帝,即爲鬼龍皇,即使在鬼界,這也是傳說中的存在,兼得兩家之長,又不受兩界約束,威能可怖,曾在鬼界留下慘烈的一頁,現今的鬼族,應該沒有哪位願意看到鬼龍皇重現。
“……大禍就大禍吧,反正也不是我們獨自扛,我和你坦白交個底吧,如今在我眼中,人界安危,不會比我的兄弟更重要,只要能讓老尚回來,杜絕後患,我管他人間血海滔天!”
韋士筆握拳說着,眼中閃爍的一抹精光,看上去絕對兇狠,帶着破釜沉舟的氣勢,不顧一切的要進行計劃,瘋狂,這是絕對的瘋狂,但是這卻讓人覺得熱血沸騰。這不是他平常會露出的神情,溫去病看在眼中,更感受到那份決心。
“阿山,我覺得這是個穩妥的辦法,但有個問題……”韋士筆道:“老尚已身成鬼尊,不是尋常的入鬼道,要將他拉回,不曉得要多少人道之氣,四城多半不夠,恐怕得攻下帝都,另立新朝,以全帝國的規模,成爲人道之主……這可不是容易事,而若這樣都還不夠……”
哪怕是之前的情況,要征服各方勢力,統一帝國,另建新朝,這也未必容易,更別說是妖魔勢力已經插手的此刻,無論是連橫合縱,或者強勢輾壓,難度都高了不只一籌,更何況,這樣還未必足夠。
韋士筆擔憂道:“爲皇爲帝,人道之主就是要不斷征伐,滅國吞併,最終成爲人道共主,如果戰火波及到海外諸國,又或是要與獸族開戰,那可就……”
“或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溫去病笑道:“你的治法,走堂堂正途,人道之法是你的藥劑,讓老尚慢慢驅走病魔,康復過來,但除了內科,不是還有外科嗎?只要能把老尚的鬼氣稍微抑制,不用完全根除,然後趁機手術,割除患部,這樣就快得多了,也不必服那麼多的藥。”
韋士筆愣了一下,苦笑道:“談何容易?病去如抽絲,鬼氣森森,繚繞至深,比魔氣更厲害得多,無論是藥石或是法器,都只能拔出,卻無能除盡,特別是與肉身結合後,不斷融合、增殖,越拔只會越多,尤其厲害,我查過各種典籍,都是絕路,若非如此……哪用兵行險着,走這一步?”
“……如果有截之道呢?”
“啥?”
韋士筆猛地一震,錯愕地看向溫去病,當初發生的那件事,他是當事人,親身所受,最明白截之道的作用是怎麼回事。
溫去病的印象也同樣深刻,自己當時就在場,親眼目睹整件事的發生。那個人突如其來的一手,截天斷萬法,一擊驚神鬼,以截之道停頓時空,強行將韋士筆給摘出來。
這恐怖逆天的手段,現在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
那時的韋士筆,妖邪魔毒入體,侵蝕血肉,連神魂都要開始異變,這種傷害別說是那時,即便是今日,這邊有多位天階者,自己更證變動之道,手段繁多,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可那個人竟然就這麼截斷一切,把一個“純淨個體”,從妖毒、魔祟中摘出,解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