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的份量,關鍵點就看出自誰的口,朱鼎宇雖然一直逼溫去病出來,可即便溫去病真的出來,給出承諾,朱鼎宇也不可能輕信,少不得,得要率衆搜索溫家內外,封查一些東西,作爲此行收穫。
畢竟,朱鼎宇也很清楚,那種拙劣的牆上留言,根本沒有可信度,只能認定對方針對溫家,或許溫家會知道點什麼,但要說溫家殺害雙聯幫門徒,又擒走司徒小書,這種事情朱鼎宇自己都不信,無非是以此爲由,完成早先所受的任務罷了。
但袁健之的意外殺出,朱鼎宇不得不重新判斷情勢,摸不準會否金剛寺、天鬥劍閣聯手與自己爲難?
這可能性極小,可在此多事之秋,司徒小書下落不明,自己手頭籌碼不夠,硬不下去,實在不適合多做糾纏,趁着袁健之開口承諾,雖然知道江北袁家的糟糕信用,又聽出袁健之的承諾中,有些文字圈套,卻不得不見好就收。
“袁少,你也是成名人物,我敬你爲人,就信你承諾,三日後,等你的交代,請!”
朱鼎宇一拱手,帶着雙聯幫退走,有幫衆向幫主韓祖提問,如此簡單就退走?被韓祖瞪了一眼,什麼話都不多說,就這麼如潮水般退走。
“……滑頭,敬我爲人、信我承諾,不是愛說反話,就是腦子有病……”
看雙聯幫走得快,袁健之哂道:“全帝國人都知道,我江北袁家唯求率性,興之所至,信用承諾什麼的,全是浮雲,這你也說信?我還真不信了。”
“行啦,都知道你一家人信用爛,說話當屎使。”
溫去病從後方走出,跨過已不存在的門口,“人家替你留點顏面,不當面說你全家是渣,你還非得逼得人家罵你無恥無信,這才過癮?真夠變態的。”
“夫變態者,人所難測,不同於常也。”袁健之絲毫不怒,瀟灑笑道:“我袁家子孫,卓然不羣,豈會拘泥芸芸衆生之見,以變態爲恥?能超脫於俗,正是我所欲也。”
“越說你還越得瑟了,一段時間不見,你恥度破錶啊!”
“你的衰度也破錶啊,我匆匆南下,是爲了你說新的錄音石和簽名像到貨,哪知路上就聽說你惹大事,一趕進力夏達港,還聽到你幹大案,把封刀盟的小公主先那個後殺了……”
袁健之收起寶劍,落下地來,語重心長地對溫去病道:“你死就算了,我的錄音石和簽名像如果沒了,那就是天大的事……逼不得已,只能替你出個頭,讓你有交貨的時間,但後頭的事情……自己解決。”
“這麼冷漠?”溫去病笑道:“我還以爲你我一見如故,連着幾晚促膝相談,有兄弟之情咧……”
“一邊去!”袁健之揮手道:“那幾晚我們促膝相談的話題,全是香雪大家,和你個人哪有一毛子關係?交完貨以後,老溫你可以直接去死,我保證袖手,多幹涉一點我就是心理變態。”
“這就不用再四處張揚了。”
雙方講講說說,跨過已毀的正門,往內堂走去,溫府的僕從、家丁都活動起來,在以往來到溫府的貴客中,袁健之走動得不算常,可每次到來,都會停留數日,又不擺什麼架子,溫府家丁對於這位身分尊貴的袁公子都很熟悉。
龍雲兒站在一旁,不曉得該不該跟在溫去病身邊,很久之前,自己曾與這位袁家少爺有一面之緣,於情於理,當時雙方都是一大堆人,他不該有印象,但貿然出現於他眼前,恐怕……
“哦!美女。”
怕什麼就來什麼,袁健之忽然站定在龍雲兒面前,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目光絕對無禮,雖然……袁家人從就不強調禮數……
“袁公子請了。”
龍雲兒不無膽怯,但相信溫去病不會讓自己處於危險,更相信香雪的技術,便表現如常,毫不心虛地迎上對方目光。
在袁健之身後,龍雲兒看見溫去病的微笑,還有帶着鼓勵的目光,心中喜悅,連剛纔激戰一場的疲累,都一掃而空。
“……說妳是滄溟龍氏的人,我信;說妳是金剛寺的傳承……嘿,我不信,至少,不會是正式傳承的那種。”
袁健之的話入耳,龍雲兒委實佩服這位袁少的眼力,司徒小書的星榜排名與戰績,都比袁健之更前列,卻沒有袁健之的這份判斷,看來……武功果然不是一切。
“算啦,我也不是來過問這個的……雖然是個有潛力的美女,但我眼中只有香雪大家一個,其他無論什麼美人,在我眼裡就是個屁。”
袁健之說着,一行人走到大廳,已來過不只一次的袁健之,真心沒把自己當外人,張口就要茶、要點心,點心明言要牡丹糕、金桔果脯、桂香花餅、金芒奶酥,茶的溫度與泡法都有講究,點完就直接在椅上翹起二郎腿。
龍雲兒暗自好笑,難怪這人會和溫去病結交爲友,交情看來還不錯,他就是那種可以高雅、可以痞,痞起來還有幾分沒下限味道的人,雖說江北袁家放浪形骸,但能這麼放得開的人,恐怕也沒幾個,若早十年,這應該也是一個適合入碎星團的料……
倒是有點奇怪,袁健之一來,香雪就沒影了,是爲了避免身分穿幫,所以藏起來躲這位狂熱粉絲嗎?武道高手都要修練專心,這麼一位星榜強人,居然會迷戀偶像,想想也夠異常了……
“……老溫,別說做朋友的不幫你。”
用完點心,袁健之道:“兩天期限,你到底打算怎麼辦?交不出人,拔條毛給封刀盟抵數嗎?”
龍雲兒訝異道:“兩天?不是三天嗎?”
溫去病笑道:“妳不瞭解袁少的風格,他壓根沒打算說話算話,所以要留一天的餘裕逃跑躲債,省得三天一到,想逃時剛好被債主堵在門口。”
“胡說八道,本少想要跑,天下有誰能阻?”袁健之自信道:“不過,賴帳時間多點準備,總是好的,老溫你可以說說打算,要是真沒頭緒,我今晚就要跑……這年頭沒人和人販子講道義的。”
“我可以把這理解成一種職業歧視嗎?”
溫去病搖搖頭,笑了笑,“本來有點麻煩的,這回……運氣不錯,我可以定位封刀盟的那位公主,剛剛已經在進行,現在差不多有結果了,問題只在於……戰力啊。”
袁健之收起笑容,露出審慎之色,“你是說,有本事動司徒小書,還有膽子幹下這種事……可能有地階戰力?”
“或者說,有也不奇怪吧。”溫去病笑道:“地階武者不是大白菜,卻也不是稀有動物,除了七家八門,九外道中也存在不少……”
“出現地階的話,你溫家是扛不下的,而你也不可能通知封刀盟,那邊人多口雜,這次的事情說不定就有內鬼……嘖,家大人多,內鬼就多……”
袁健之沉吟半晌,道:“說不得,只得爲朋友兩肋插刀了,算上我的份吧,雖然做不到戰勝地階,但真撞到了,拖延點時間還是可以的。”
龍雲兒大感意外,袁健之看似想要置身事外,遇事居然主動請纓,這份友情可真是不容易,然而,溫去病卻揚揚眉。
“你有那麼好心?”
“如果只爲錄音石和簽名畫,當然沒有,但你我相交,難道最後就只存在這些俗物嗎?”
袁健之嘆了口氣,道:“聽說你拿最新的全影音裝置,送給朱濤的傻兒子,效果樂勝錄音石百倍,有這麼好的東西卻藏着不說,你還算是朋友嗎?”
“得,還以爲是雪中送炭,居然是趁火打劫來着了,這年頭的友誼真是屁錢不值。”
溫去病笑道:“反正是我自己手做,送出國回輸充海外進口的,你想要,我再做一份給你就是,材料費你自出,但對方可能有地階,最壞的情況還不只一個,你爲了一套影音設備,把命賭掉,值得嗎?”
“那得看是爲了誰,單單一套影音設備,我不動心,可這影音設備放的是香雪大家,那……惜命畏縮非男兒,我願拚了!”
袁健之笑道:“之前你讓我到許都附近等候,收到你信號就來援手,我等了幾日也不得你信號,搞半天你居然扔下我,自己跑回家來,我匆匆追來,路上接到消息,我派有幾位師叔伯,恰巧也在港市附近公幹,其中便有地階人物,所以屆時……”
龍雲兒聞言吃了一驚,原來當初溫去病前往許都,參加拍賣會,除了自家人馬之外,一早就伏藏了別的幫手,難怪有恃無恐,如果不是因爲後來事關碎星秘寶,他想獨吞,恐怕直接就喊來袁健之,全身而退了。
溫去病卻是笑了笑,當初的佈局,現在已經不重要,反倒是天鬥劍閣的地階人物,居然來到力夏達港,在附近活動,這絕非偶然,天鬥劍閣想做什麼?是衝着自己來的嗎?繼封刀盟之後,天鬥劍閣也動了?
不過,這件事,本來可以隱而不說,袁健之卻提前道破,讓自己有了準備,不着痕跡地維護自己……這個朋友,果然沒有白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