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離父女所住的這個西廂的小院緊挨着朱家小姐巍峨的所住的綠圓,對於非離出入往來很是方便。這小院一進住的就是朱府撥來照顧非離二人的四個小廝;二進樓下住着非離,樓上則是祥雲的臥房。
果其俊知道非離父女就在朱家住下後,時不時找個藉口溜到朱家美其名曰看好友,實則是想看美人和討要美容之術。原來這果其俊一見非離和祥雲,以爲是兄妹遂起了求親之心,細細一打探纔是這對“兄妹”其實是父女。她心下不得不佩服祥雲保養之道,暗自希望自己以後的夫婿要是懂得美容之術就好了。非離見果其俊不時找父親詢問保養之道不甚其煩,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藥方全寫在紙上給了她,這才罷了。
非離只除了要替朱巍峨換藥出院外,通日裡不輕易出院,只是陪着爹爹聊天嬉戲。非離對院裡的小廝極爲照顧,一般沒有什麼事情要麻煩他們,只是讓這幾個小廝陪着自己和爹爹說說話,漿洗一些衣服。那四個小廝見非離父女是如此好相處的人,自然是盡心服侍。主僕六人相處融洽和諧,歡言笑語不斷。
一日非離從綠圓得了些水果回到小院,一進屋就倒騰着找了只面盆大小的碗以及幾隻小碗,又從自己的醫囊中翻出一節紗布和一隻還未開用的藥錘走了出去。非離招呼大家快些坐到院中樹陰下,把水果遞給四個小廝要他們把同類的水果去皮後放在小碗裡。不一會的工夫,那些水果就被撥了乾淨,非離隨手端起一碗倒入放置好的紗布,左手猛地捏緊紗布的四頭,右手拿着藥棰磨研起來,不一會那果汁就流了出來,倒回小碗剛剛好。非離忙讓人去找些砂糖放入其中,攪拌一下,遞到爹爹手中說道:“沒想到,江南的夏天比北方要熱些。來爹爹試試我做的香瓜汁。”
祥雲喝了一口,覺得口津甘甜、胸中涼意陣陣,出口道:“果然涼快了許多呀!”
非離見到爹爹高興,就加速處理了其他幾個碗裡的水果,制了大概五六種的果汁。非離就一一分給其他四小廝要他們也嚐嚐,那四個小廝平日裡被非離說教夠了,也不推辭自己就喝了起來。祥雲本就是個心善和藹之人,自和非離出走以來見到些須世面,對待下人已不再是往日的虛僞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和體恤,影影自成風範,讓人覺得別樣的親切,如沐春風,覺得他就是一個仙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此時,果其俊又來到非離的這處小院,當她看到眼前這歡笑的男女只覺是瑤臺仙子在此嬉戲。看來這蘇家父女確實不簡單,這四個小廝纔在近旁不過一月就已比其他小廝來得俊俏些、活潑些了。她遠遠大叫:“叔父,蘇小妹好!可是有什麼好玩的事情,也讓我知道嚐個鮮吧!”
非離看着這位風流大人正眨着眼睛往着自己,心下懊惱起來,自己當初就怎麼聽信了別人的謠言呢,眼前這痞痞的臉還是自己在公堂上所看到的人嗎?誤交匪類,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非離當下決定不理她,轉過頭去。果其俊見自己做怪沒有博得好感,轉而拉着祥雲的衣袖哭訴道:“叔父,你看蘇小妹欺侮我這個大姐。您也不管管她?”
祥雲對於撒嬌賣乖從來都是心軟,也就出聲勸道:“離兒,來者都是客。更何況,果兒是你結拜大姐了,還不快給你姐姐賠禮!”非離知道父親好心,沒好氣地對着果其俊說道:“果姐姐,小妹適才失禮了。給你賠罪!不知姐姐今日怎麼又有空閒來看巍峨姐拉?”
果其俊見非離隻字不提希奇事物,只對自己使氣也不生氣,反而覺着使小性子的非離特別可愛。難怪自己總是想要逗弄非離。於是笑道:“哎呀!瞧妹妹說的,巍峨與我十年同窗,怎麼好不來看。再說,我叔父住在這裡,自然是要時常探望。怎麼蘇小妹對此有異議嗎?好妹妹,快給姐姐喝喝你手裡的東西,說了好多話,嘴巴好乾啊!”說完,就起身搶走了非離的碗,自己咚咚喝盡。喝完後,還不忘喳吧下嘴發出自己的意見:“砂糖還要多放點,不夠甜。其他的,暫時還沒有意見。還有嗎?”
非離一聽,怒道:“好呀!還真是天生大小姐的命呀!去,你自己去柞汁加砂糖就好了啊!哼!”果其俊一見非離生氣了,笑道:“哎呀!我們和藹可親、妙手回春的大小姐生氣拉!我得快些敲羅打鼓讓大家來瞧瞧,萬年笑面虎被我破功了!”非離一聽好不可笑,笑罵道:“好呀!你去打鼓讓大家來評評理,也讓他們瞧瞧受萬人景仰的果大人其實就個小潑皮!”
小院裡的其他五人已經習慣了她們的笑罵,一邊品嚐果汁,一邊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雙人相聲表演。這生活就是這麼愜意呀!
這頭,非離與果其俊吵完了也就姐妹好的坐下說起話來。果其俊說道“妹妹,可有法子治療‘驚症’?”
非離想了一下說道:“姐姐可以說具體的狀況嗎?”
果其俊笑道:“一月前,我曾審理了一件搶劫案。告狀人的夫婿,在這次劫案中受到驚嚇從牀上跌落下。此後,凡聽到些許聲響,他便會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諸醫用藥治療,病逾一月而不見好轉。我見妹妹醫術了得,想爲這位老爺求個方子,也好讓他妻子安心。”
非離一聽,略微思考道:“這也好辦!你且讓他家人兩名抓住病夫的兩隻手,將他按坐在高椅上,然後在他的面前放一張小茶几,指着茶几請病人看着那裡。再用棍使勁打茶几。病人見狀定會大驚,你就說‘我用棍子打茶几,你怕什麼呢?’待病人心神稍定,你再次敲打小茶几,這回病人不會那麼驚怕。你再重複以上動作,並用手杖敲門,暗中讓人劃病人背後的窗戶紙。如此反覆,折騰一夜。他的病自然就好了。”
果其俊疑慮道:“你這算什麼治法呀!”
非離笑着答道:“《內經》說:‘驚者平之。’平,即平常的意思,見慣自然不驚。對受驚者,治療時要設法讓他對受驚的誘因感到習慣,覺得跟平常一樣。這病根自然也就去了。”
果其俊點頭道:“妹妹熟讀醫典,用醫不拘於時。果然是大成者。叔父教養的好呀!”說完朝祥雲拱手。忽而她低聲道:“我三年前在京都赴考時,曾聽聞世家小姐在傳唱一曲《將進酒》,據說是一位十一歲的女孩在醉花樓結交一時人物當場所作,其行詞奔涌、豪放不羈,引無數小姐識爲知己。我聽說,這位妹妹名叫蘇星。不知是不是妹妹呀?”
非離看到果其俊賊賊的樣子,笑道:“不知姐姐,爲何這樣說?小妹只是一個小小醫者,如何能與那文才人物想比。”
果其俊死盯着非離道:“呵呵……不要不承認了。我看你待人接物不卑不亢,遇大事寵辱不驚,冷靜分析,小心處理。做事周詳且行爲果斷,定是出生大家之人。只是不明白你父女二人爲何如此。想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就不便打探。但是,我對妹妹赤誠相交,希望妹妹能信任姐姐爲人。”
非離知道果其俊這人是個聰慧心細之人,一旦她說出了什麼就一定是自己露了什麼破綻。好歹她真心對待自己,是自己的結拜妹妹,自己也是要對她坦誠一些。非離點頭道:“姐姐,果然是個心細如髮的人,不錯小妹就是那個蘇星。但請姐姐暫時爲我保密!”
果其俊笑了笑,柔聲說道:“果然如此,我聽人說是妹妹因爲一花國男子得罪了一位了不得的權貴。幸得菲郡主襄助,才能逃遁而出。”
聽她這樣說,非離好笑地看了一眼祥雲,輕咳一聲,笑道:“姐姐,小妹我當時纔不過十一歲,怎麼會與他人爭蜂吃醋了。定是京都的小姐瞎說,小妹是忽然接到家中消息,不得不馬上出走的。”
果其俊點頭附和道:“應該是這樣的,京都的女子總是自持見識比一般地方的人高些。妹妹這樣大大打擊她們的囂張,爲我等外鄉女子出了一口惡氣。”衆人一聽她這口氣,都笑了起來。
此時,衙門師爺急急走了進來,向果其俊、非離等行了一禮說道:“果大人,府衙有重要事情急需大人回府處理!”果其俊一聽,向非離和祥雲告辭回府了。
非離起身送她到院門話別:“姐姐,若是得空了,就多來坐坐吧!”果其俊點點頭就急急地走了出去。
送走果其俊後,非離和祥雲又說了會話。夕陽西下,非離這才招呼小廝準備飯菜,自己與爹爹進了裡屋用飯。
晚間,非離對祥雲說道:“今日,果姐姐提到了京城。爹爹可有想過回去看看,我現在有些想念哥哥了。這樣,算來哥哥已經行過冠禮快一年,仍沒傳出皇帝爲他婚配的消息。想來也就是這幾年,哥哥要結婚了吧!”
聽到女兒提起兒子,祥雲不免心中發酸說道:“這京城裡,爲父最爲掛念的就是你哥哥了。如今他已經成年,不知會被皇帝嫁與何人?”非離笑道:“爹爹,我還寧願哥哥早早成親了,這樣我們可以直接去看哥哥了。”
祥雲點了一下非離的鼻子,笑道:“傻丫頭!你以爲那些王府世家的院子可是任你自由進出的!”非離摸了摸鼻子說道:“只要不是皇宮,非離自信能帶着爹爹去見哥哥!”祥雲看着非離自大的樣子,點頭稱道:“是,是。我的小離兒就是有飛天的本事!”
“那爹爹,可說好了。等巍峨姐腿傷一好,我們就去京城好好逛逛。”非離笑道。祥雲笑着點頭。非離在心裡暗自高興,爹爹您一定可以從那個地方再次站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