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非離安撫好葉竹,就匆匆換上了夜行衣奔着皇帝的寢宮而去.其實非離一直都是一個理智看待事情的人,鮮有如此衝動的行爲.
而這次, 皇帝觸動了她的底線.在非離的心中, 父親祥雲是排在第一位的, 這與她自小由祥雲親自教養有關, 也有些戀父情節在攙雜其間.皇帝曾經深深的傷害過祥雲, 非離又看好菲郡主與父親,但是非離認爲自己並不能單方面以爲自己的一些想法能影響父親的思想.或許父親還愛着皇帝,如果自己貿然地破壞掉了皇帝的奢望, 但是並不代表父親自己不會覺得遺憾.但另一方面,非離又擔心祥雲已經放開過往, 那麼皇帝對父親的挽回則會對父親造成困擾.非離覺得自己有必要和皇帝做更深層次的溝通.
非離小心翼翼地躲過守衛, 潛進皇帝的寢室.非離發現皇帝已經睡下了, 她取下自己的面罩來到皇帝的牀榻,找了個舒適的椅子坐上下, 用手捅了下皇帝.
皇帝睡眠很淺,非離只是稍稍觸動了一下她的身體便警醒過來.非離見皇帝醒來,不客氣說道:”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說,白天我們都不方便,只有晚上有時間.其實都到這一步, 大家都不賣關子了.說開了比較好, 你覺得了?”
皇帝醒來後發現身邊坐着個人嚇了跳, 定睛一看原來是非離方纔放下心來, 還沒問爲什麼.就聽得非離噼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皇帝逐漸清醒過來, 笑着點頭說道:”好!但不知你有什麼要給朕說的?”
非離深呼吸一下說道:”那個我知道你是我的……這次主要是來說一下關於我哥哥的婚禮,以及如何……我父親的事情。”
皇帝聽到非離似乎不想提自己是她的母親, 稍稍有些不悅,但又聽得有出逃十年的正夫祥雲的消息,便忍住了怒氣,問道:“你想怎麼談?”
非離看到皇帝心平氣和地問自己,有點猶豫自己的話說出來後,皇帝會不會把自己給殺了?不管了,爲了爹親,和皇帝扯破臉也沒什麼。她囁嚅道:“在我說之前,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皇帝笑了笑,示意非離快說。
“我父親是你廢除的前夫,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按照民間的說法,我們可以視爲你們和離,對不對?那我父親現在應該是自由之身,這應該是從他離開皇宮開始算起。作爲一個獨立的自由的人,他擁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當然世俗可能不能接受,但是作爲我父親的女兒,我堅決維護我父親的幸福。所以,在我看來……陛下您之於我父親是過去式。雖然我清楚你可能對我父親還有感情,但如果您利用你的權力來威脅我父親的幸福,我會反抗到底!”
皇帝本來平靜的面容變得烏雲密佈,在非離挑戰般的宣言結束後,皇帝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破口大罵道:“忤逆子!你……你……”
非離平靜地坐着等着皇帝的教訓,可是皇帝的表現在她看來隨時都有吐血暈倒的可能。她靠在椅背上正思考着該怎麼辦?
同時,守在殿外的李秸帶着侍衛闖了進來,皇帝見到有人進來呵斥道:“出去!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近來!”
非離歉然地衝李秸她們笑了笑。李秸站得近很清楚地看清了非離的面容,明白了之前一直都敵對的母女可能爲了同一個人而坐到一起。李秸慌忙地領着人退了出去。
皇帝經這一打岔,平復了脾氣,威脅道:“那麼你有什麼依仗?”
非離無禮道:“依仗?算有吧……楚家的勢力不在大姑姑手中,而是在我的掌握下。這個,夠資格嗎?”
皇帝挑了挑眉,不屑道:“楚家,早就被朕剔去了骨頭!”
非離搖着頭,笑道:“非也,非也。我說明了吧!雖然你利用北地戰事很巧妙的除了楚家的依仗,這個計劃很不錯。可是,早在十年前,我們就已經開始預防這樣的狀況出現。託你的福,北地基本上已經被我們悉數掌握了。不要吃驚,這是真的。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西北邊疆也都是我的人。”
非離看着皇帝不可置信的表情,繼續殘酷說道:“不要這樣子,雖然這都是事實,但是隻要你不那什麼,我父親。這一切就都還是在陛下的手中掌握。哦,忘了說了。柔然三皇女的案子是我做的。這個禮物,我想你會喜歡。如果柔然聽到了什麼消息……我可不敢保證什麼。一切都看陛下的決定。”
皇帝花了些許時間消化了非離的話,她尚有一點疑問道:“照你說,柔然三公主並沒有得罪你,爲什麼你要殺死她了?”
非離不滿道:“誰叫她惹到我哥拉!再說,除掉她,和波王君就欠了我個人情,何樂而不爲了?”
皇帝繼續問道:“據我所知,楚家的觸角還沒能深到柔然去吧?”
非離坦白道:“的確如此,但是西域聖教和鳳翔在逃的簡家餘孽卻能,而我運氣好,有人幫忙!”
皇帝苦笑道:“你的運氣還真好!”
非離安慰道:“其實,你也用不着頹廢。一切都要看我爹爹的意思,不是嗎?對了,你們皇家是不是有什麼遺傳病之類的?”
皇帝關心問道:“怎麼呢?”
非離摸了摸鼻子,輕鬆說道:“我就想問問,情緒激動的時候眼睛瞳孔會變得成金色是你家的遺傳嗎?我想看看你是怎麼除去這個症狀?我也就想掩飾過去。畢竟有點怪怪的!”
皇帝古怪問道:“你以爲那是遺傳病?”
非離低聲說道:“難道不是嗎?近親結婚應該很容易出現遺傳病吧?爹爹又不是很清楚你家的事情,我當然要問清楚呀!”
皇帝聽了她的話有種想笑的衝動,說道:“哦,那個你以後會知道的……好了,你的事情說清楚了。那麼我要說我的了。”
非離點點頭笑道:“洗耳恭聽!”
皇帝說道:“如果我想要你回來,你會怎麼打算?”
非離毫不猶豫說道:“不行,絕對不行!我爹爹說,不要我變成你那樣無情的人!我拒絕!爹爹已經讓我入了楚家族譜,所以……你想都不要想!”
皇帝失望道:“我明白了。等見到了祥雲,我們在好好聊聊!”
非離笑道:“好呀!我也覺得你們有必要坐在一起談談。把你監視我的人撤掉,我就去接爹爹!”
皇帝點頭道:“好了,你回去吧!”
非離走後,皇帝才宣了李秸進來,但這次她並沒有發怒而是平靜說道:”今晚的事情,朕不希望再有其他的人知道!”
李秸連連點頭應是.
皇帝繼續命令道:”另外讓人撤去對楚星的監視,至於以前的事情都讓它過去吧!”
李秸疑惑問道:”那公子……陛下不打算知道了嗎?”
皇帝知道她說的是祥雲,笑道:“他,不日就要進京。待見到他了,朕再做安排。這件事你可要仔細辦理!”
李秸一直陪在皇帝身邊,知道皇帝對祥雲的心思,只可嘆造化弄人,即使坐擁天下的皇帝與公子之間也還是沒有善終。陛下年輕時的鹵莽已讓她後悔半生。如今伊人近前,陛下也希望能追回吧!只可嘆,強勢的陛下也有了個倔強的女兒,這情路只怕是更加坎坷吧……雖然李秸並不知道皇帝母女談了什麼,但是敏感的她還是感覺到了非離對皇帝淡淡的疏離。
李秸收斂住心神,對着皇帝的吩咐點頭稱是。皇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揮就放過了李秸的失職。
皇帝放過了李秸的錯處,想着自己怎麼就這麼輕鬆地饒過了李秸也覺得不可思議。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也是,最愛的孩子都要出嫁了,又怎麼不老了?與祥雲分開大約有十年了吧?還記得當初那個在桃花下俏立的男子溫柔喚着自己的名字,轉眼兩人都韶華已逝青春不在了。如果可以挽回那人溫柔的目光,自己是什麼都可以付出的。所以強勢的自己才放縱他最愛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的行爲,也願意縱容這個孩子的意願,承認她是楚家的孩子……
祥雲,哎……
皇帝深深地一聲嘆息沉入心底……
且說非離在黎明拂曉回到自己的書房,她爲自己適才在皇帝面前近乎放肆的表現感到運氣。她知道自己並不是所謂有什麼“王八”氣質震懾住了皇帝,而是皇帝願意放過自己甚至可以說是縱容自己的行爲。這是否可以理解皇帝對自己的爹親還是很有感情?若不是有爹爹,自己一個與皇帝有血緣關係但是冒犯皇帝威嚴的孩子,還是會被毫不猶豫除去的。爹爹呀~孩兒真的很爲難了,如此英主竟然爲了你這“藍顏”,委屈自己容忍一個小輩在自己面前放肆如斯。不管了,這是你們長輩之間的事!誰叫爹爹你是如此美顏!
待天亮後,非離對葉竹交代了一番便出門前往林芝去了。非離出門時很小心地查看了一番,仔細確認後才笑着縱馬狂奔而去。
不過十來日,非離就驅馬來到了林芝。祥雲與父母聽到非離來了,既意外又高興。非離與自家大人不多客套,趕走了僕傭後,非離才把皇帝欲爲哥哥風旭主持大婚的消息說了出來。三人聽了先是高興一番,續而皺眉說道:“那到場觀禮是如何安排的?”
非離古怪地看了父親一眼,笑道:“我和皇帝商量了下,接父親去參加哥哥的婚禮。當然,若是父親在婚禮後不願意見到皇帝,我們參加完了婚禮也可以直接回來的。”
祥雲平靜問道:“哦,說說你的打算?”
非離抱歉地對奶奶楚欣笑了笑,解釋道:“那個我一激動就把什麼都給皇帝說了……其實也就是威脅她,若是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也不讓她這個皇帝坐安生!呵呵……她好象還蠻合作的!”
不待非離說完,楚欣夫妻與祥雲三人的臉全黑了下去,等她說完最後一字,三人的臉色又變得五顏六色了。皇帝是什麼樣的人,豈是她這小孩能威脅的?祥雲與他父親覺得不是那麼簡單做到,楚欣察覺到非離還有些事瞞了自己。
非離似乎看穿了大家的疑惑,賠笑地解釋道:“那個,我是有些隱瞞了奶奶。”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與爺爺,“當然還有很多瞞着爺爺和爹爹。我這就給大家解釋……”看在非離如此合作的份上,大家也就不再逼迫非離。
“其實,我與奶奶在我計劃出宮的前就已經計劃安排將家中的軍權集中放在北地,一方面可以磨練軍士的作戰能力;一方面也可以與我京中楚家遙向呼應,若是陛下要拿楚家開刀,北地就有戰事開啓,這樣皇帝出於考量也不會對付楚家了。當時想的就是這樣子。呵呵……沒想到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非離對着爹爹、爺爺解釋道。
“這次我朝與和波聯合對付柔然,皇帝妄圖藉機剷除我家在北地的親信,卻沒想到我與和波王室達成協議,順勢把這股勢力弄到西北邊疆,順便就把皇帝在西北的人給剪除了。也就是說,我們掌握了鳳翔兩處邊地的軍隊,還外加一個不錯的盟友。至少這個盟友我還是能保證的。當然,我利用不正當的手段和簡家舊人一起把西北邊地馬市控制在手。我不怕她不就不範!”非離對奶奶解釋道。
楚欣三人聽到非離輕鬆的說着她這些日子來做的事情,心裡都清楚非離看似輕鬆其實要達成各方勢力的利益有多麼的困難。真是難爲這個還不到二十的女子做下如此大事……一時間衆人感慨良多。
非離見大家沉默不語,輕鬆氣氛笑道:“爹爹,哥哥很希望您能到場觀禮!我想到時候一定很是熱鬧,您可有準備好衣物?”
祥雲放下心思,笑道:“早就準備好了,一直都怕不能穿上。如今可好了!”
非離這才點點頭,對着奶奶與爺爺說道:“我走的時候,皇帝的旨意還沒下來。估計過兩天就要來,到時一起去吧!”
楚欣與親王笑着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可放心參加婚禮了!”
非離安慰道:“我已經和皇帝達成一致,她定然不會爲難我們的。對了,奶奶、爺爺和爹爹,我忘了說了。皇帝已經承認我的名字記入楚家族譜。”
祥雲並未作聲,只是回以一抹古怪的微笑。楚欣夫妻也只是笑着說:“如此最好!”
非離摸摸腦袋,傻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