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下午吳潔麗在棉田差點被強暴之後,心裡一直悶悶不樂,身心疲憊,面容憔悴,茶飯不思,睡眠不香。
這天中午下班回來,吳潔麗拖着疲憊的身軀,帶着寶寶,從棉田裡回到宿舍。她感到很累很累,眼前發黑,全身無力。吳潔麗沒到食堂買飯,就躺在了牀上。
顧芸莉這天沒上班,看到吳潔麗下班後,衣服也不換就躺在牀上,馬上走上前,關切地說:“麗麗,你累嗎?我幫你去買飯吧。”
吳潔麗搖搖頭說:“我不想吃,今天感到很累,想休息一下,你幫寶寶買點飯吧。”說完,吳潔麗就翻了個身,臉朝牆,閉上了眼睛。
顧芸莉帶着寶寶正想去食堂買飯,突然,看見吳潔麗額頭上黃豆般地汗水直冒。顧芸莉立即扶着吳潔麗坐了起來,吳潔麗喝了一口涼開水,隨即感到一陣噁心。她奔到外面就吐了起來,把早上吃的飯呀、菜呀全都吐得滿地。寶寶嚇得大哭起來。
顧芸莉上前扶住吳潔麗說:“你病了,下午不要去上班了。我帶你去場部醫院看病吧。”
在早上,吳潔麗已經發現自己的小便呈現深褐色。現在,顧芸莉也感覺到吳潔麗臉色、眼睛都發黃,知道吳潔麗病得不輕,就想帶吳潔麗去看病。
吳潔麗聽了顧芸莉要帶自己去醫院,有氣無力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這幾天,感到全身無力,吃了飯就想吐。”
“那我帶你到醫院檢查一下吧。”顧芸莉關心地說。
吳潔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
顧芸莉馬上把寶寶帶到林排長家,向林排長請了假,並把寶寶託付給林排長帶着,自己陪着吳潔麗去了場部醫院。
通過對吳潔麗的檢查,醫生診斷吳潔麗爲“急性黃疸性肝炎”,並立即開出了轉到九江市傳染病醫院住院治療的轉院單。
如果吳潔麗是在上海城市裡患急性黃疸性肝炎,醫院馬上會把吳潔麗隔離起來,她是不可能走出醫院的,而且她的住所和她所經過的地方,都要經過嚴格地消毒。然而,現在是在農場,這種對傳染病病人隔離的觀念不是很強,條件也不允許。醫生開出轉院單後,顧芸莉陪着吳潔麗就走出了醫院。
回到連隊,顧芸莉先讓吳潔麗睡在牀上休息後,立即去找林排長,把吳潔麗的檢查結果,向林排長作了彙報,並焦急地對林排長說:“吳潔麗患得是傳染病,必須馬上住院隔離,現在問題是她的女兒怎麼辦?”
林排長聽了彙報後,對顧芸莉說:“走,我們先去看看麗麗再說。”說完,和顧芸莉一起疾步走到吳潔麗的小夥房。
吳潔麗看到林排長進門,馬上坐了起來。
林排長忙把吳潔麗按在牀上,關切地說:“你休息吧,明天請顧芸莉陪你去九江醫院,寶寶我會照顧的,你可以放心。”
吳潔麗躺在牀上說:“我想見見寶寶,你能把她帶過來嗎?”
林排長非常堅決地說:“不行,從現在開始,你是不能見寶寶的,寶寶現在由志堅帶着,你完全可以放心去治病。”
吳潔麗聽了林排長一點都沒有商量餘地的話,就帶着乞求地目光看着林排長說:“我住院不知要多少時間,我會一直想她的,但求你們讓我看一眼寶寶吧。”說着,難過的流下了痛苦地淚水。
自從有了寶寶後,吳潔麗一直和女兒相依爲命,從來沒有離開過。特別是女兒農藥中毒後,吳潔麗更是關愛有加。如今,要和女兒長時間分離,對吳潔麗來說,就像是用刀在割自己身上的肉,痛苦不堪。
這一點,林排長是明白的。但如果讓吳潔麗去見寶寶,會不會讓吳潔麗會更加痛苦呢?林排長沉思着。
吳潔麗看到林排長不說話,就把期待的目光轉向了顧芸莉說:“大姐,你幫我向林排長求求情吧。”
顧芸莉此時的心中也充滿了矛盾,但是,看到吳潔麗乞求的目光,顧芸莉心一軟,就對林排長說:“林排長,就讓麗麗見見女兒吧。”
林排長看着顧芸莉,想了想說:“如果寶寶見到她的媽媽,寶寶一定會拼命地撲到麗麗身上,而且,還會大哭着不肯離開麗麗,麗麗得的是傳染病。那時,我們該怎麼辦呢?”
顧芸莉沉思片刻,說:“這樣吧,把寶寶帶到外面,讓麗麗在稍遠的地方看看寶寶吧。”
林排長把臉轉向了吳潔麗,好像是在徵求吳潔麗的意見。
吳潔麗思女心切,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立即說:“讓我遠遠地看寶寶一眼吧。”
“好吧。”林排長說:“不過,你千萬不能叫喚寶寶。更不能衝到寶寶面前。”林排長確實心細,這樣做,一方面可以安慰吳潔麗,另一方面,也不讓寶寶接觸到吳潔麗。
吳潔麗也知道,自己患得是傳染病,如果傳染給寶寶,那後果會更可怕的,林排長和顧芸莉確實也是在爲寶寶的健康着想。
林排長和顧芸莉帶着吳潔麗走到了倉庫後面,只見志堅帶着寶寶正在稻場上玩球。吳潔麗看了一會,想到自己不能上去親親自己的女兒,更不能上前和女兒道別,心酸地捂住臉就哭了。林排長和顧芸莉馬上帶着吳潔麗離開了倉庫。
晚上,顧芸莉幫着吳潔麗準備好第二天早上去九江傳染病住院的物品,早早地睡覺了。
這幾年來,吳潔麗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總是哄着寶寶入睡,如今,一個人睡在這空蕩蕩的牀上,吳潔麗輾轉難眠。她想着寶寶是不是已經入睡了?寶寶在林排長家裡是否吵着要找媽媽?是不是很吵鬧不肯入睡?吳潔麗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禁不住又落淚了。此時,寶寶在林排長家裡確實吵得非常厲害。她吵着要媽媽,林排長和志堅無論怎麼哄着寶寶,就是不奏效,林排長拿出糖果給寶寶吃,寶寶把糖果扔在地上,並哭得滿身是汗,淚流滿面,聲音也嘶啞了,林排長只能耐心地爲寶寶擦汗,擦淚,不停地爲寶寶搖着扇子。這一夜,母女倆在不同的地方,同時流淌着痛苦地淚水。第二天,天還朦朦亮,全連職工還在夢鄉中甜睡着,顧芸莉和吳潔麗帶着包袱,踩着晨露,離開了連隊。
正午,顧芸莉陪着吳潔麗到達了九江。她倆就在碼頭附近找了一家飯店用餐。吳潔麗不感到餓,不想進食。顧芸莉還是要了兩碗麪條,吳潔麗喝了點麪湯,就不想吃了。
那時,九江的乞丐特別多,碼頭附近的飯店裡,都站着蓬頭垢面,衣衫不整乞討的孩子。當客人在吃飯時,這羣孩子都會瞪着眼,看着客人吃飯,當客人吃完飯離開座位的時候,這羣孩子都會蜂擁地圍上來,搶着殘羹剩飯吃。強者可以搶着剩飯剩菜就吃,而弱者,搶不到,就眼巴巴地看着強者吃,有時甚至還會打架。
顧芸莉和吳潔麗剛吃完麪條,起身還沒離開座位,這羣孩子就衝過來,搶着吳潔麗還沒有吃幾口的面吃了起來。
吳潔麗看着搶吃麪條的這羣孩子,於心不忍。吳潔麗是肝炎病人,是傳染病病人,這羣孩子吃了剩下的麪條,會不會傳染到肝炎呢?
吳潔麗剛想阻止,但是,這碗麪條已經被這些飢餓的孩子,搶吃的不見了蹤影。吳潔麗深深地感到內疚。走出飯店門口,吳潔麗又回過頭去,呆呆地看着這羣孩子,心中不由地產生了一種同情心和自責感。
九江傳染病醫院離九江市比較遠,她倆坐上公交車來到了醫院。
這家醫院規模不大,座樓在小山坡上,出門就是公路,公路對面就是長江江堤。吳潔麗被安排在二樓最東面的肝炎病區的病房住下了。
醫院的管理不是很嚴格,傳染病的病人可以隨意外出。顧芸莉幫着吳潔麗辦完了住院手續後,吳潔麗就把顧芸莉送上公交車,自己重新回到醫院,走進了自己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