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是一家民營企業,老總姓劉。
公司總部在市區,工廠卻在離市區很遠的郊區。
冬妮很珍惜這份工作,因爲她太需要這份薪水了,除了房租和日常開支,一個月她還能剩下一千元左右。
所以,冬妮工作得特別的努力,別人下班都走了,她還在加班。她要儘快地熟悉自己的業務,熟悉公司的各個流程。
兩個多月下來,冬妮對公司裡的運作大致有了瞭解。
一天下午,劉總興沖沖的回到公司,說是談了一個上百萬的訂單,讓冬妮訂好酒店、帶上合同,晚上和客戶一起吃飯。
在去酒店的路上,劉總滔滔不絕的向冬妮宣揚,啃下這單生意有多麼的不容易,讓冬妮晚上無論如何要跟客戶張總多喝幾杯,爭取晚上就把合同給簽了,張總好酒。
兩人坐下不久,張總和他的秘書也到了。
張總的頭髮用摩斯打得油光可鑑,胖墩墩的身板挺着一個啤酒肚子,一個大叔級的油膩男,走起路來也是大搖大擺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暴發戶。
一番寒暄過後,劉總忙個不停的討好着張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的時候,劉總趁着張總有點興奮的說:張總,咱們把合同帶來了,您就給簽名吧。
說完便示意冬妮把合同拿過去給張總。
冬妮拿着合同,畢恭畢敬的走到張總的身邊,遞給張總。
張總眼睛直直的看了一會冬妮,在伸手拿合同的時候,順手握着冬妮的手。
冬妮尷尬的使勁抽回自己的手,但張總更加用力。
急中生智的冬妮連忙說:張總,我敬您一杯酒吧。
聽說喝酒,張總立馬來神,手也放開了,他把合同往桌面上一放,一臉油腔滑調的叫服務員拿了三個酒杯過來。
冬妮不知道他是幾個意思,有點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服務員拿了三個洋酒杯子。
張總把三個杯子的酒都倒滿,站起來,嬉皮笑臉的將一隻手拍在冬妮的肩膀說:小林呀,你把三杯酒都給喝了,我就立馬把這合同給簽上。
“這麼大的三杯酒,誰能受得了?不行,喝不了。”冬妮邊說邊用求助的眼光望着劉總,希望他能幫忙圓場。
劉總卻皮笑肉不笑的說:沒事,你喝完這三杯,我給你這單合同2%的提成。
衆人鬨笑,又是一番唯恐天下不亂的煽風點火。
2%的提成,也就是2萬元,那可是冬妮大半年的收入,這可是鉅款啊!
誰說不爲五斗米折腰?
當你沒錢的時候,你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看看這些油光滿臉的大老闆,所以能在這裡指手劃腳,還不是因爲口袋裡有幾個錢。
三毛說:世上的喜劇不需要金錢就能產生,世上的悲劇大多和金錢脫不了關係!
連才女三毛都深諳這個道理,可見金錢是有多重要。
一想到那200張紅紅的毛爺爺,冬妮心裡想罵人的勇氣又像泄氣的氣球一樣。是的,她需要錢,簡直太需要錢了。她不想像候鳥一樣,遊離在座城市的邊緣,她也想在這裡安身立命,有自己的一個小窩。
每回聽潘美辰在唱那首《我想要有個家》,她都特別的難過,那真的是自己內心最直的告白。
我想要有個家
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時候
我會想到它
我想要有個家
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驚嚇的時候
我纔不會害怕
、、、、、、
劉總見冬妮還在那裡發愣,有點不高興,有點不耐煩,走過來,拿起一杯酒往冬妮手裡一塞:喝!
冬妮深深的吸了口氣,一付豁出去的模樣,連着把三杯酒倒進了肚子。
烈焰灼燒,喉嚨、心上都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好!”張總帶頭拍着手叫好。
劉總趁機趕緊把筆都拿了出來,遞給張總,張總大筆一揮,果真簽了合同。
冬妮強撐着坐了一會,藉口上洗手間,然後在衛生間裡吐得一塌糊塗,洗了把臉,好不容易緩過來。但她不敢再回到酒桌上,因爲不知道這幫人還會讓她做些什麼,於是乾脆讓服務員過去幫自己把大衣拿出來,順便告訴劉總自己打的先走了。
走出酒店門口,一陣寒風拂面而來,冬妮打了個冷戰,人也清醒了幾分。
她在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坐進車裡時,她才終於有了點安全的感覺,想到剛纔酒桌上發生的一切,心裡是百味俱陳,那種被人侮辱又無力反抗的悲催從心底裡攀爬出來,一時間,悲傷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涌出了眼眶。
車窗外,是那個繁華、妖嬈的世界,林立的高樓大廈下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爍着耀眼的光芒。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爲自己而亮。
月底出糧的時候,冬妮沒有收到2萬元的提成,於是去找劉總。
劉總吞吞吐吐的說,下個月。
第二個月,冬妮還是沒收到提成,再去問,劉總說遲點。
結果第二天就打發冬妮去了郊區裡的工廠,說是讓她好好熟悉產品的生產流程。
工廠在郊區一個老舊的工業區上,宿舍就在倉庫旁邊。
同宿舍的另一個女孩叫秀秀,來自清遠的大專生,食品工程師,負責廠裡的技術。
秀秀在這裡已經有近五年了,算起來還是跟冬妮同一年大學畢業。
工廠裡的環境很差,時不時的見到有老鼠在廠的周圍光顧。
晚上回到宿舍,冬妮問秀秀,宿舍裡會不會有老鼠。
秀秀不以爲然的說,老鼠是這裡常客,有好幾次,老鼠還在半夜爬到她的牀上了。
冬妮聽得毛骨悚然。
“你不怕嗎?”
“怕?在我們山裡什麼動物沒見過。而且看在那份的薪水分上,沒什麼好怕的。工廠裡的工資要比你們坐辦公室裡的多500元呢”
冬妮是怕得要命,雖然她不是在大城市裡長大,但無奈天生就膽小,尤其是見到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她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白天還好點,可一到晚上,想着那毛茸茸的小東西曾經爬上過秀秀的牀,冬妮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安然入睡,一點點聲音都能把她嚇醒。
正如秀秀說的那樣,看在那份薪水的面上,冬妮猶豫着要不要辭職,可是嚴重的睡眠不足,已經讓她看上去非常的憔悴。
儘管這樣,冬妮心裡還在憧憬着2萬元的提成。
可是,在工廠裡見不到劉總,沒法問他。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星期,冬妮實在無法忍不下去了,就坐車回到公司。
劉總突然見到冬妮,問她:怎麼回來了?
冬妮再次提到那2萬元提成的事,劉總卻一臉不屑地說:什麼提成?你又不是搞銷售的,哪來什麼提成?
至此,冬妮也終於明白,劉總爲什麼派她去工廠了。
冬妮在心裡恨恨地叫了聲:流氓!而不是劉總!
遞交了辭職信,冬妮又一次失業了。
此時,離元旦只有一天。